第9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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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像昨晚一樣坐在電影院裏真是奇跡,夏茹溪和蔚子凡不約而同地這樣想。
夏茹溪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反正在她的印象中蔚子凡永遠都是一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樣子。她沒有多想便跟上去,等蔚子凡在門上輸了密碼,她也在他身後進了門。
蔚子凡知道她在後麵,走得更快了,到電梯前才停下來。
你走得真快啊,平時也這樣嗎?”見蔚子凡不答,她咬了咬下唇,小聲說,“我想去看電影,你去不去?”
我沒空。”蔚子凡一步跨進電梯,轉過身對上夏茹溪受挫的眼神,當即便把頭扭到一旁。
哦,那正好,我也要工作。”夏茹溪也有些生氣地轉過身子,留了個後背給他。
逼仄的空間裏彌漫著嗆鼻的火藥味兒,互不理睬的兩個人卻都凝神聽著對方的動靜。電梯門一開,兩人倒是爭著擠出去。天生性子要強的夏茹溪硬是搶先一步,蔚子凡望著她的後背發怔,不明白她在氣什麽。
想看電影為什麽不看了再回來?”他別扭地問。夏茹溪不理他,他反倒不甘寂寞了。
我沒想去看,就順口問問你而已。”夏茹溪扔了這句話給他,打開門走進去。
最好是這樣。”蔚子凡把網球拍扔在牆邊,又說,“我不是專門陪人看電影的。”
最好是這樣。”夏茹溪驀地轉過身,學著他的語氣說,“我也沒錢請人陪我看電影。”
她學蔚子凡說話,又偷換概念,把他說成是收錢陪人看電影的角色。蔚子凡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這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他認為字典上有很多貶義詞可以用來形容這女人,但是向來不擅長與人爭執的他,能做的也隻是用目光譴責她。
還沒等他譴責得過癮,夏茹溪已經當他認輸了,不屑地對手下敗將哼了一聲,昂頭轉身進了書房。蔚子凡瞪大眼睛,望了那扇門半晌。客廳裏太沉寂了,他感到意猶未盡,十分無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拿著吹風機嗚嗚地吹著頭發。他突然又想起兩句可以把夏茹溪反駁得無地自容的話,便興奮地關了吹風機,去了書房。
他一打開書房的門,夏茹溪便睜圓了眼睛瞪著他,仿佛在說:你又想幹什麽?
蔚子凡剛想起的兩句話在她那種眼神下仿佛長了翅膀,撲騰撲騰地飛出大腦。他的嘴張了張,幼稚地吐出一句:“我要用書房。”
夏茹溪氣得不住地點頭,啪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走到他身前說:“給你用行了吧!”她走到客廳,又問蔚子凡,“客廳是不是也要用?餐廳、廚房、衛生間、陽台你是不是都要用?”她從沙發上拿起手袋便要出門。
你去哪裏?”蔚子凡叫住她。
去找個你用不著的地方。”夏茹溪大力地拉開門,便轉身出去了。
他們會像昨晚一樣坐在電影院裏真是奇跡,夏茹溪和蔚子凡不約而同地這樣想。他們沒有誰去欣賞屏幕裏那個上躥下跳的蜘蛛人,而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互相看不順眼,怎麽還會一起來看電影?
喂,你不是說沒空嗎?”夏茹溪忍不住小聲問隔了一個空位的蔚子凡。
你不是說要找個我用不著的地方嗎?”蔚子凡盯著屏幕,漫不經心地回她一句。
誰知道你會跟過來!”夏茹溪低聲咕噥一句,坐直身子。
蔚子凡也不是故意跟來的。他要用書房本就是匆忙找的借口,並不是存心要趕夏茹溪出去。等夏茹溪離開後,他自然無心工作,便獨自反省了一下,說反省也不過是把前因後果又想了一遍。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可他到底是心地善良的人,想到夏茹溪昨晚說的她從前的一些經曆,也怪可憐的。而且這麽晚了,她一個單身女孩子出門,長得還那麽漂亮,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所以他也跟著出門了,在馬路邊看到等計程車的夏茹溪。他剛把車靠邊停下來,她已經攔下一輛計程車坐進去了。他隻好跟在後麵,到了電影院。
蔚子凡在售票處找到夏茹溪,她剛買完票。於是他在她後麵補了張票,趨步上前跟她去買了可樂,又一起進了電影院。
夏茹溪起初還跟他生氣,買了兩瓶可樂也沒給他。這會兒氣消得差不多了,才伸直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蔚子凡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目光掃到她手裏插著吸管的可樂,蹙著的眉頭微微展開,伸出手接過去,咬著吸管繼續欣賞電影。
連句謝謝也沒有……”夏茹溪不滿地嘟囔一句,倒沒往心裏去。
回去的路上,夏茹溪透過車窗望著熱鬧的城市,商場掛著營業到三點的促銷橫幅,門口的人像黃蜂一樣湧進湧出。
車裏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蔚子凡的手隨意地擱在方向盤上,皺眉望著前麵走走停停的長龍。
到了分岔路口,蔚子凡把方向盤轉到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繁茂的樹葉下透出點點路燈的黃光,碩大的榕樹葉飄落在地上,車子碾過去時,夏茹溪仿佛聽到葉子裂開的聲音,她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這兩天我都沒時間去找房子,”夏茹溪說,“等得空了,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
無所謂,睡沙發的又不是我。”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夏茹溪這樣說,卻並沒有要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念頭。雖然知道自己住在那兒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是要離開的,但她選擇了對此境地視而不見,湊合著過一天是一天。
如果沒有合適的就先住著,你暫時還沒有打擾到我。”蔚子凡察覺到自己的話中多少有些讓她安心住下去的意思,訝異了一會兒,便岔開話題,“你在這兒沒有親戚朋友?”
有一個認識的叔叔,我不會去麻煩他。他隻是我一個過世的叔叔的好朋友。”夏茹溪想起了俞文勤,又說,“還有一個人,算得上我在這城市裏最親近的人了,但我還沒想好怎麽處理和他的關係。”
蔚子凡幾乎立刻想到了那天抱著她的男人,心突如其來地被揪痛,他竭力揮開這種心理上的不適感,“你不用跟我說得這麽詳細,我隻不過是幫你個忙罷了。”
夏茹溪隻覺得這人很別扭,明明是他先問的,回答了他又怪別人囉唆。她仿佛怕管不住自己再跟他攀談,自討沒趣,便把唇抿得緊緊的,恨不得拿針線來縫上。
現在是直接回去?”蔚子凡看著前麵的路問,等了好久也沒聽到聲音。他轉頭一看,夏茹溪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她睡覺時的神色還是那樣恬靜,平時蹙著的眉舒展開了,睫毛自然地垂下來,雙唇緊閉著,嘴角微微上翹,竟似有幾分笑意。這時的她看不出絲毫與他針鋒相對的跡象。蔚子凡減慢車速,慢悠悠地往前開著。他甚至沒找回家的路,看到路口就拐,不知不覺已經在城裏兜了好幾個圈了。
蔚子凡承認自己對她上心了。除了十多年前那個女孩兒,沒有女人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他太忙了,父親不斷地磨煉他,人為地製造出逆境要他突破。十七年來他都忙著跟父親鬥爭,並樂在其中,所以他抽不出時間去端詳任何一個女人。
對夏茹溪上心是有原因的。她出現的時間正好是他獲得了父親的肯定之後,他有空閑來留意一個女人。再則,她太像那個女孩兒了,他不得不去注意她。
他對愛情有著本能的恐懼和瑟縮。十三年前的那個女孩兒也曾讓他動心,結果卻險些命喪於她的手中。他隻慶幸自己沒有愛上她,否則他的人生便可能毀在她的手中。
如果他再愛上與她相似的女人,那就太可笑了。
蔚子凡仿佛驚醒過來,猛地踩下油門,風馳電掣地駛向住處。
夏茹溪本在輕柔的顛簸中睡得正酣,突然的加速使她猛地驚醒過來。她張開眼睛便看到街邊一閃而過的景物,恍惚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她茫然而驚惶地環顧四周,直到看到一臉沉穩的蔚子凡,仿佛才回到現實當中,懸在半空的心也落到原處。
別開那麽快!”她對蔚子凡說。蔚子凡不答理,依然加大油門。她提高嗓門兒,“叫你別開那麽快,聽見沒有?”
蔚子凡被她的高音陡然嚇到了,原本開得還算平穩的他有些心神不定了。此時前麵躥出一個試圖橫穿馬路的人,蔚子凡一慌神,不但忘了踩刹車,反而還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直直地往前衝了過去。路人顯然被嚇呆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千鈞一發之際,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城市的夜空,急速刹車後的跑車尾部甩到另一條道上,方才停了下來。
蔚子凡嚇出一身冷汗,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他機械地轉過頭,看到旁邊臉色慘白的夏茹溪。她目光驚恐地盯著擋風玻璃,眼前閃過一幕幕景象——花圈、挽聯、攢動的人頭、惋惜的歎氣,還有一張稚嫩的、不知所措的臉……她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一隻手死死地抓住手刹,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蔚子凡也聽不到她的呼吸聲,仿佛她已經死在這場未成事實的車禍當中。
好險,謝謝你。”蔚子凡用一種劫後餘生的欣慰語氣說。
夏茹溪過了很久才能喘息,她的身體癱軟下來,聲音微弱地說:“你差點兒殺人了。”
她的話像一顆炸彈丟進了蔚子凡的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坍塌了——是他的驕傲固執,碎片般紛紛落下來——他差點兒殺人了。
如果不是她及時拉起手刹杆兒,新維康的總經理現在已經被路人和警察包圍得水泄不通了,明天這條消息就會占據所有報紙雜誌的頭條,他可以想象得到父親失望焦慮的表情,還有母親擔憂抹淚的情景。如果不是她——一個他兩分鍾前還不願意愛上的女人,他前半生的努力都將毀於一旦。
對不起。”他輕聲說。
夏茹溪怔愣地望著前麵,沒有回答他。後麵有車子駛上來,他趕忙重新啟動車子。這次他專心地駕駛著,到地下停車場裏也未敢掉以輕心。
他下車時才察覺到夏茹溪的不對勁兒。她遲遲沒有下來,他站在車旁等了一會兒,右側的車門仍沒有打開。
他繞過車頭,打開車門,見夏茹溪還癱倒在座位上,便催促了一聲:“到了。”
夏茹溪抬起頭看了看他,眼神仿佛在乞求他的幫助,或是要他給她一點兒時間。蔚子凡彎下腰問:“你怎麽了?”
夏茹溪緩緩地抬起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很艱難地把腿挪到車外,倚著他的身體想站起來。剛一下車,她的身體又跌了下去。蔚子凡立馬抱住了她,仿佛抱著一團輕飄飄的棉絮。他把車門關上,扶住她問:“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夏茹溪隻是搖頭,眼睛望著電梯的方向,像是很急切地想要回家的樣子。蔚子凡攬著她的腰,配合著她緩慢的步伐,一步步地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進了電梯,夏茹溪軟綿綿地偎在蔚子凡的胸口。他擔心她是不是發燒了,便把手撫在她的額頭上,體溫還算正常。他托起她的下巴,使她看著自己,關切地問:“告訴我,到底哪裏不舒服?”
夏茹溪眼巴巴地望了他許久,忽然眼睛一閉,淚水就湧了出來。直到進了家門,蔚子凡把她扶到自己的床上,她仍是無聲地流淚,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他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的淚水不停地滑落,一道道淚痕滑過鬢角,枕巾濕了一大片。她像是失去了知覺,流不盡的眼淚從那雙空洞的眼睛裏湧出。不知道過了多久,蔚子凡發覺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而後聽到了細碎的抽泣聲。她的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整個身子在發抖。
蔚子凡不知所措,隻有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抓得緊緊的。他憐惜地用手拭去她的淚,一觸到她發熱的臉頰和冰冷的眼淚,他心裏更柔軟了幾分。然而她像被禁閉在某個可怕的世界裏,身體抖得更厲害。蔚子凡的胸口隱隱作痛,輕輕地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裏。
也許是感受到了他的體溫,也許是溫暖的擁抱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夏茹溪的目光終於不再空洞,而是詢問地看著他,那無辜、可憐又不諳世事的眼神讓蔚子凡的心跳加速。他單手托起她的臉,熟悉得仿佛演練過許多次一般,低下頭溫柔地將唇覆在她的眼睛上,而後移到她輕顫的唇上。
離開她的唇之後,她的眼睛卻未睜開。蔚子凡也沒有繼續下去,隻是關了燈,掀開被子躺到裏麵,探出手重新把她緊擁在懷裏。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體終於不再顫抖,也不再流淚了,耳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蔚子凡才閉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夏茹溪醒來時,明媚的陽光已經照進房間。她睜開幹澀的眼睛,陡然對上強烈的陽光,眼前的事物像是蒙上了一層暗紫色。她索性重新閉上眼睛,把昨晚發生的事回放了一遍,卻是不大敢相信——蔚子凡真的吻過她了?!
情景太模糊了,她弄不清是自己傷心過度幻想出來的,還是真切地發生過了。這種感覺像在回憶一個記不大清楚的夢,無法逐一想起細節。
她赤著腳下了床,蔚子凡應該已經上班去了,沙發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她又折回臥室裏,在枕頭旁和床頭櫃上都沒有找到紙條一類的東西。如果昨晚真的發生過那樣的事,蔚子凡應該會她留下隻言片語,而不至於這般忽略了。
她悵然若失地坐回床邊,手撫過柔軟的枕頭,幾乎確定了昨晚隻是自己的幻覺。可為什麽這種幻覺讓她心裏有隱隱作痛的感覺?就如同這十多年來偶爾想起他時的那種疼痛。
這天蔚子凡也回來得特別晚,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夏茹溪還在書房裏工作,聽到關門的聲音便走了出來,見他還穿著西裝,便問:“今天加班了?”
蔚子凡眼神複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便彎腰換鞋。夏茹溪站在門口,以為他換完鞋後會跟她說點兒什麽。她始終期待昨晚的事是發生過的,即使蔚子凡隻是一時意亂情迷,也好過自己胡思亂想。
然而蔚子凡換好鞋後,卻用平淡的口吻對她說:“你早點兒休息吧。”然後徑直回房間拿衣服去了浴室,冷漠刻板得不像是一個會意亂情迷的人。
她照他的話做,關了電腦,回到客廳蜷進被子裏。或許是怕自己再期待什麽,她強迫自己數時間。一秒鍾,兩秒鍾……一分鍾,五分鍾……蔚子凡洗澡用了二十分鍾,出來時夏茹溪已經睡著了。
他蹲在沙發前,注視了她很久。她睡覺的樣子比醒著時爭強好勝的樣子迷人許多,如果她的性格能溫順柔弱一點兒,今天他便不會以這樣的態度對待她。傻女人,她應該不知道,要強的女人總是能讓男人撿便宜。他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是因為在心結沒解開以前,恐怕難以敞開心懷來接納任何一個女人。
他站起身,揉了揉蹲得發麻的腿,才挪動步子回到自己的臥室。
夏茹溪離家出走的兩個星期裏,俞文勤幾乎夜夜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思維。如果大腦永遠是昏昏沉沉的,他就不必把一些事情想得透徹,例如他跟夏茹溪隻能分手。
這段日子裏,他仍以夏茹溪的男朋友自居。跟朋友喝酒時,他提到夏茹溪總說“我女朋友”。
朋友提醒他,“碰都不讓你碰,還算什麽女朋友!”俞文勤很不高興地反駁,“我們是要結婚的。”朋友受不了他,便奚落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看你到死的時候會不會醒。”
俞文勤把沉重的頭擱在桌子上,“我想醒,可是醒不過來。”
這天他沒喝酒,於惠終於又把他叫到公寓裏來。她說:“我希望你幸福,不是讓你糟蹋自己。”她坐在他對麵,雙手交叉放在茶幾上,“該說的我都說盡了,你放棄吧。”
她把手往前挪了挪,握住俞文勤的手,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俞文勤卻緩緩地把手抽出來,“要我放棄的不隻你一個人,認識我的人幾乎都跟我這樣說,我又何嚐不知道。”
於惠黯然地收回手,喃喃地說道:“知道還這樣。”她苦澀地一笑,“我明白,勸你放棄她,就跟別人勸我放棄你一樣。我們都那麽痛苦,可是文勤,我的痛苦比你多,除了得不到你的愛,還因為你得不到幸福。”
她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呆愣的俞文勤麵前蹲下,把頭擱到他的膝蓋上。
俞文勤撫著她的頭發問:“你真的那麽愛我?”
於惠的眼裏頓時湧出淚水,熱淚滲入俞文勤的褲管,他感覺到膝蓋處濕漉漉的,又問:“為什麽哭了?”
他聽見於惠用很壓抑的聲音回答:“你說呢?你問這個問題讓我覺得很難過。”
俞文勤的意誌開始瓦解,對於惠油然而生一股憐惜,就像在憐惜自己一樣。他捧起她的臉,俯首抵著她的額頭,“對不起……”
於惠隻是哭著搖頭。他開始吻她的眼睛,舔著她鹹鹹的淚水,然後吻著她濕潤的臉頰,最後吻住她滾燙的唇……
閃電如同出鞘的利劍,把天空劈開來,雨傾瀉而下。於惠燃盡了自己的熱情,她熟練地用雙手撫慰俞文勤的傷痛,細細地梳理他心上長出來的倒刺,一點一點地將溫暖和銷魂注入他的靈魂,使他暫時忘卻了夏茹溪,忘卻了那種掏心掏肺卻換不來一絲愛情的痛苦。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屋裏充滿了令人空虛的寂靜。俞文勤顫抖地抱緊於惠,頭微微一側,眼角陡然滑出兩行眼淚。
於惠把哀傷的臉埋在他的胸口,低聲說:“忘了她吧,還有我。”
俞文勤的身體一顫,半晌,緩緩地推開她,盯著她的眼睛說:“我也希望……我也希望愛的是你。”他擦去她臉上的淚,眼神有些掙紮,很快又堅定地說,“於惠,對不起,我做不到,茹溪在我心裏沒有人可以取代。”
他下床穿好衣服,對著鏡子打領帶時,狠狠地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痛楚使他暫時閉上了眼睛。
那我呢?”於惠對著他的背影吼道。
我不會忘記你,但是,我希望陪在我身邊的人是茹溪。”他拿著西裝走向門口,開門時頓了一下,似在思考什麽,忽然又回頭說,“這是最後一次。”
他衝進白茫茫的雨霧中,拉開車門坐進去,趴在方向盤上看了手機好一會兒,才發出一條信息——
快到晚飯時間了,我一個人也不打算吃了。茹溪,回家好嗎?”
等了許久,並沒有消息回過來。他木然地望著這個被雨水衝刷得褪去了浮華喧囂的城市,陷入到某種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