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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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不是誤會。”顧奕之用他特有的淡然聲音說出這樣的話,讓田蜜有點兒回不過神來,她猛地抬起頭看向他,顧奕之臉上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又重複了一遍,“不是誤會。”

    “之前說口味不合適什麽的,的確是因為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們兩個可以繼續接觸下。”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比往常的嚴肅多了幾分和煦,但依然讓人覺得鄭重,可能是因為這是顧奕之說出來的,所以格外不一樣。

    他說完就在那裏等著田蜜給他回應,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她都沒反應。饒是顧奕之一向沉穩,但看她遲遲不說話,一個人站在那裏還是覺得有點兒尷尬。他伸手抓了一下田蜜的衣服袖子,低聲叫了她一句,“田蜜?”

    “啊?”田蜜猛地抬起頭來,才想起顧奕之叫她是因為什麽,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嗎?”話沒有說完,臉已經紅了大半。

    顧奕之見她這樣,不僅失笑,挑了挑眉,“當然。”

    他簡短的兩個字,像是一把火一樣,讓原本就已經內心沸騰的田蜜心頭的那鍋水燒得更開了。如果這裏不是醫院,如果顧奕之沒有在她麵前,她估計就要跳起來了。盡管再三努力,她還是壓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又不敢看顧奕之,隻敢低著頭自己在那裏傻笑。

    “好了。”顧奕之見她笑起來就沒個停下的樣子,把她的思維拉回來,“再笑下去,我就要給你去掛精神科了。”他往身邊打量了一圈兒,“你阿姨和豆包等你應該許久了,還不下去?”

    “啊?”這下這個字充滿了濃濃的失望,他才跟自己表白,就要趕自己走啊?田蜜下意識地嘟起嘴,有些不滿地看著他。

    “沒辦法啊。”顧奕之拿出表看了一眼,“我等下還要去看病人情況,不等在這裏久待。”說著他虛扶過田蜜,“手續辦完了吧?辦完了我把你送下去再上來,我明天還有個手術,今天要做很多準備。”他偏頭看向田蜜,一向清冷的雙眸中染上了幾分暖意,“我下了手術再來找你。”

    有了他這句話作保證,剛剛被人表白就被趕走的失落瞬間被一天後又要見他的期待代替。田蜜聽到他這樣說,臉上的不高興再也掛不住,“那,我是不是從現在開始就可以期待再次見到你了?”她仰起頭,迎麵撞上灑下來的陽光,一雙漆黑的瞳仁裏好似碎金一般,閃閃發亮。

    大概所有女孩兒,不論美醜,談起戀愛來都是美好的,何況還是田蜜這樣一個年輕姑娘。顧奕之很想繼續端著自己的高冷姿態,但是她的笑容像是有傳染性一樣,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恢複到往常那副樣子。他伸出手來,在田蜜的鼻尖上一彈,“嗯,準了。”

    田蜜拐了拐他的手臂,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兩人走到門口,田蜜便對他說道,“快上去吧,我不要你送了。”這裏離她停車的地方並不遠,已經可以看到豆包那顆頭出現在後麵的車窗上麵。顧奕之收住腳步,“那好吧,我就先上去了,開車小心點兒,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田蜜聽他這樣難得地關心人,心裏麵那隻小鹿又馬上要跳出來了,她連忙朝顧奕之揮了揮手,轉身朝車子跑去。

    剛剛上車,就聽見豆包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媽媽你臉都要笑爛了。”雖然還帶著奶音,但是裏麵聽上去卻有種涼涼的感覺,糅合在一起,有種奇異的喜感。

    田蜜轉頭朝他聳了聳鼻子,算是給他做了個鬼臉。她跟顧奕之剛才下來的樣子,魏玉琳都看在眼中,見田蜜一直停不下來地傻笑,魏玉琳心中已經了然,“你跟顧醫生,在一起啦?”

    田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魏玉琳看著她,眼中露出幾分深思來,似憐憫又似悲哀,卻終究沒有說破,“顧醫生是個沉穩可靠的,跟他在一起,應該不錯。”人家明明是誇顧奕之,但是田蜜整個人卻忍不住開始害羞起來。她一邊害羞一邊發動車子,路過剛才顧奕之站的地方,那人已經不在了。她心中不免湧起淡淡的失落來,但馬上就覺得自己真不應該。顧奕之很忙,他下來之前已經跟自己說過了,她不應該這麽矯情的。

    顧奕之上了樓,臉上還帶著幾分掩不去的笑意,他剛剛坐回辦公室,門就被人推開了。燕襄走進來,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剛才我就聽見那群小護士說顧醫生今天不知道遇到了什麽好事情,要把一年的笑全都在今天笑完了。來,”他抱住顧奕之的肩膀,“給哥哥說說,碰到了什麽好事情?”

    “什麽什麽好事情。聽那群小姑娘亂說。”顧奕之把他的胳膊從自己肩膀上摘下來,燕襄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問道,“誒,今天該我家大甜甜出院了吧?”

    “嗯,剛剛已經辦完了出院手續。”顧奕之說完才覺得他這句話不太對,“她又沒住院,什麽叫她出院了?”

    “哎呀,她家小孩兒和她,那是一樣的嘛。誒,不是。”燕襄回過味兒來,“你不是不想跟她接觸太多嗎?怎麽對她的事情了解得這麽清楚?還有,這段時間你是怎麽回事呢,老是往她那邊跑?我說,雖然我現在不打算追她了,但是人家好歹也是我朋友,你別動不動就跑去撩撥人家啊。你帶著你那張臉,不說什麽都足以讓少女鼻血狂噴了,更別提突然獻殷勤了。沒哪個少女能夠招架得住。我家大甜甜那麽好,你對人家沒意思,就不許有事沒事招惹人家,聽到沒有?”

    “那要是有事呢?”顧奕之從病曆本上抬起頭來,他看著燕襄愣住,將手中的筆cha進筆帽裏,“我跟她確立戀愛關係了,她現在是我女朋友。”

    他的話,好似平地一個驚雷,炸得燕襄瞬間七零八落不成人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頭緒和聲音,“不是。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嗎?怎麽突然之間就跟她在一起了呢?”

    “不喜歡那是以前。以前我覺得我倆不合適,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發現田蜜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我想跟她處處看。”

    “你墳頭燒紙哄鬼呢。”燕襄指著顧奕之的眼珠子,“你剛才說話的時候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這謊話也說得太低級了吧?哦,前幾天還說不合適,這幾天她帶著自家孩子來住個院,你就覺得你倆合適啦?別看人家照顧了一下醫院生意你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啊,給醫院創收你也應該找個股東的女兒啊,別跟我家大甜甜扯上關係啊。”

    顧奕之也有些無奈,“你怎麽就不信呢?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我之前不了解她,覺得我倆不合適,了解了覺得我們合適,又有什麽錯?”

    他的解釋燕襄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在原地呆了半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知道了。田蜜帶著的那孩子是你的是不是?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什麽原因能讓你答應跟田蜜一起。”

    “亂講。”豆包那渾身上下,有一點兒像他嗎?還有,雖然田蜜不在意,但是顧奕之必須要辟謠,“你別亂說啊,豆包不是田蜜的孩子,那是她姐姐的。”燕襄不像顧奕之那樣出身中醫世家,看不出來這女人生沒生孩子有什麽不一樣,聽見顧奕之這麽說,“哦”了一聲,更加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呢?”他環視了顧奕之身邊一圈兒,“對了,上次副院長給你介紹的那個官二代呢?你們兩個不是處了一段時間嗎?”

    “什麽處了一段時間?不明白別亂說啊。”顧奕之抬頭看他,“不過就是出去吃了兩次飯,再也沒有聯係了。我跟她更不適合,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說了。”

    “哦——這下我是真的明白了。”燕襄臉上再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找田蜜,是因為她單純又剛好喜歡你,你要拿她來幫你擋桃花是不是?”不等顧奕之回答,他就趕緊說道,“喂我說,兄弟你這就不厚道了啊,人家大甜甜對你一片赤誠,你這樣利用人家,是不是有點兒沒良心啊?”

    顧奕之抬起頭來,看向燕襄,卻一句話都不說,直到把他看得快毛了,顧奕之又才低下頭,“她單純是真,喜歡我也剛好是真,我想要用她來擋桃花還是真。但這並不代表我對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種遊戲的態度,我也同樣是很認真地在對待這段感情和她這個人。”

    他一席話,說得燕襄有點兒懵,“不是,你這什麽意思啊?什麽都是真的了,難道你利用她的事情就可以忽略了嗎?”

    顧奕之歎了一口氣,十分鄭重地跟燕襄解釋,“燕襄,我以前不明白,認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一個人下去,但是現在才發現,是我自己想得太簡單。我可以忽略來自父母親朋的壓力,但是我不能忽略自己的感受。我以前不想戀愛,一方麵是因為還沒能從那段感情當中走出來,另一方麵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現在我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想要重新去開始新的生活,這跟是不是跟田蜜在一起,沒有關係。”

    他頓了頓,又說道,“當然,並不是說田蜜是可有可無的,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還沒有這麽快地想要去接受另一段生活。不過既然都要接受,那為什麽不選擇一個,聽話乖巧又能跟我談得來的呢?我還沒有跟她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很受我家人喜歡了,我跟她在一起,如果真的能夠走下去,是會很順利的。如果有幸,我能和她開始,無論是戀愛還是婚姻,我不用費太多神的。”他說完,眉目之間的好似黯了一黯。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但是燕襄也能明白。

    那些傷筋動骨,驚天動地的愛情,一生一次就夠了。沒有人有那麽多的力氣,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迎接傷害。顧奕之不是自虐狂,他再清冷再淡然,內心也渴望安寧,而恰好,甜蜜就能給他這樣的安寧。

    “而且,這樣很公平。”顧奕之續道,“世間感情很多種,愛情也有很多種,不是非要驚心動魄的那種才叫愛,細水長流也可以是愛。所有的感情最終都要複歸平靜的。更何況,平平淡淡一生喜樂在我看來,已經是最好的了。”

    燕襄聽完,良久才開口,“那,這麽說你現在是喜歡她的了?”

    他的話,好像把顧奕之問住了一樣,這個無論是再大的手術都能遊刃有餘的男子停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我正在盡量。”盡量喜歡上她。

    燕襄看著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覺得好就好吧。你一向都沒錯的。”這種事情,就算錯了受到傷害的人也不是他。

    燕襄轉身,從顧奕之的辦公室裏出去,顧奕之自己不承認不想說,但是他知道。顧奕之之所以會選擇田蜜,就是因為她的乖巧聽話順從。她喜歡顧奕之,因為愛會無條件地順從顧奕之,因為不曾拿到,所以一點兒小小的恩惠就可以讓她歡喜半天,這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好打發多了。她一生很少受到來自他人的善意,久而久之就對偶然拿到的溫暖感激不已,念念不忘,當有一天這溫暖不在了,她也不會太傷心。畢竟很少擁有,所以即使失去,不過是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對她並沒有太大的打擊。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很想幫助田蜜,但人家未必願意他幫忙。和顧奕之在一起,那正是她所求的。誠如顧奕之所言,他們之間很公平。田蜜要的是和顧奕之在一起,顧奕之要的是安寧,他們各取所需,再恰當不過了。

    況且,不是每一對夫妻結合都是因為愛情,但他們同樣幸福。有個刻骨銘心的戀人固然幸福,但細水長流的平淡,也未必不是幸福。這是顧奕之自己的選擇,在做這個結論之前,他已經把利弊權衡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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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蜜一連幾天沒有開門,今天把豆包接回來之後原本是打算在家裏好好陪陪他,她也好休息一下,沒想到接二連三接到訂餐電話,田蜜沒辦法,隻能把豆包和魏玉琳送回了家,她自己到了店裏,打算重新開張。

    經過了這次的事情,田蜜不禁開始重新思考私房菜館未來的經營方式。當初按照訂餐方式進行經營,那是為了避免有些人訂了餐不來吃,造成成本抬高,但是這樣也把她整個人套在了店上麵,一旦發生什麽事情,比如豆包這次住院,那對菜館的打擊是相當大的。田蜜打算以後不接受提前訂餐了,當天吃當天訂,然後一天多開四桌,具體怎麽分布看那天的生意,這樣她既能經營菜館,又能兼顧家庭,再好不過了。

    她到店裏不久,就接到了曾向隅的電話。那邊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低落,“豆包是出院了嗎?”

    “是。”田蜜這才想起來她沒有跟曾向隅知會一聲,人家這幾天跑上跑下幫了那麽多忙,結果她連個告別都不跟人家說,太不像樣子了。田蜜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事情太多忙忘記了的,豆包他沒事了,就出院了。”

    “哦,沒事。”曾向隅答道,“你在哪兒呢?”

    “我現在要去店裏,關門好多天了,再不開門生意要走光了。”她話音剛落,曾向隅就說到,“那我過來找你。”田蜜剛想拒絕,但是想到曾向隅這段時間的行為,她又把話咽了下去,掛上了電話。

    今天中午人不多,田蜜給客人做完飯,又給曾向隅做了飯。主菜是鬆鼠鱖魚,田蜜將一條草魚的肉切成菊花刀,裹上蛋清和澱粉,拿油澆在上麵定了型,才放到油鍋裏麵炸了起來。等到魚熟了,她將裏麵的油倒出一些,剩下剛好平底的一點點油,那準備好的薑蒜蔥白和生抽白醋番茄醬放了進去,加入冰糖和少量的鹽,小火煮開,把醬汁倒在了早就炸好的魚上麵。

    她炒出來的醬汁金黃澄亮,看上去讓人非常有食欲。曾向隅老遠就聞到了飯菜香味兒,看到田蜜把最後一道菜端了上來,他再也忍不住,夾了一小塊兒魚肉放進了嘴裏。

    嗯,魚肉很嫩,雖然有醬汁,但是酥脆酸甜,好吃極了。之前曾向隅因為田蜜沒有跟他說豆包出院的時候,他還有點兒鬱鬱,這下心裏的不高興全都被田蜜一頓飯給趕走了。曾向隅吃了兩口才發現田蜜沒動筷子,他有些訕訕地放下筷子,衝田蜜笑了笑,“你怎麽不吃啊?”

    想田蜜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我......今天很開心。”不等曾向隅問她為什麽開心,她又自己說道,“我有男朋友了,是我一直喜歡的人,還是他先跟我表白的。”她說完朝曾向隅笑了笑,“我是不是應該很高興啊?”

    沒有應該有的回應,兩個人之間一片寂靜,田蜜雖然在笑,但是尷尬的氣氛已經讓她臉上的笑容繃不住了。曾向隅就是再二再自戀,也知道田蜜說的那個人不是他。剛剛還覺得美味非常的菜,瞬間讓他沒了下筷的*。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看上去像個成年人,不要惱羞成怒,“那豆包怎麽辦?”

    豆包?田蜜一愣,才反應過來曾向隅或許說的是她談戀愛了對方未必能接受豆包,不過,“豆包我會安排妥當的,況且他也不是那種人。”顧奕之知道她不是豆包的親生母親,她的收入養一個孩子沒什麽問題,顧奕之不會說也沒有立場說她。看顧奕之對豆包的友善程度,田蜜雖然沒有問過顧奕之對豆包究竟是個什麽態度,但是她覺得顧奕之不會有意見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啊?”曾向隅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將筷子一扔,覺得田蜜這個決定非常不負責任。他不是不讓田蜜談戀愛,但是他是豆包的生父,田蜜做這麽大的決定,是會影響豆包一生的,能不能跟他知會一聲?萬一那人不接受豆包,他還可以把豆包帶在身邊呢。田蜜這樣一句話不說,等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才來知會他一聲,究竟有沒有把他當做豆包的爸爸來尊重?

    曾向隅越想越生氣,終於忍不住,“你還沒問過我呢,怎麽就這麽輕易地做了決定啊。”

    田蜜跟曾向隅說出來,原本就是要讓他那點兒心思歇下去的。他要是有那個心思,田蜜說出來不用丟臉;沒有也沒什麽,反正早八百年前她就在曾向隅麵前丟足了臉,不差這一次兩次的。聽見他這麽說,田蜜也有點兒生氣,覺得這曾向隅真是狗改不了□□,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霸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言下之意便是,你是誰啊?

    “為什麽?就因為我是豆包的爸爸!”

    曾向隅說得擲地有聲,田蜜卻愣住了。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沒有聽錯。田蜜像是見鬼一樣將曾向隅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