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仕容：“你還在猶豫什麽呢？”

    梁健興講出了心裏話：“燕窩那麽難得，我擔心將它給了別人，那麽，師傅您的身子呢？師母那邊又怎樣交待呀？！”

    梁仕容落落大方地：“咳，你師傅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可以說，是黃土已經將我埋了半截，但蘇寨主的獨生兒子才是一個年輕人，說不定日後會成為社會的棟梁材哩！況且，我這個人，說不定吃不了那麽補的東西，還是將那些燕窩給蘇寨主的兒子用作醫病吧。”

    梁健興還在猶豫不決：“這……這……。”

    梁仕容的口氣堅執：“亞興，你別再多想了，這回你一定要聽師傅我的話。”

    一股熱浪衝擊著梁健興的心扉，他終於下了決心：“好吧，徒兒就聽從師傅您的吩咐去做，”

    梁仕容稱讚道：“你這才是我的好徒兒！”

    梁健興：“師傅，您做人總是不顧自己，而替別人多著想。”

    當晚，梁仕容拿著區老板送給他自己用的燕窩來到雲排村。

    蘇寨主喜出望外，問起這燕窩的來曆，感動得緊緊地握著梁仕容的手，說：“難得你如此深明大義，如果我兒子今番得救，我結草銜環，也要報答您的。”

    梁仕容：“自小我娘親經常教導我，做好事不要圖回報。蘇寨主，你不要再跟講這些客氣話了。”

    當晚，梁仕容親自動手，將一些燕窩與雞血藤等藥進行配料煎煮，並且拿著藥碗到蘇玉佳的床前，親自用湯匙給他喂藥。

    在旁邊看著的蘇寨主感動得老淚縱橫，濕了他的衣襟。

    蘇玉佳從父親那裏已經知道“半夜小鬼叫”隻不過是娃娃魚求偶時的叫聲，“山鬼纏身”這沉重的精神包袱卸下，如今又得對症的妙藥醫治，第二天醒來就覺得精神好了許多，講話也沒有那麽氣喘了。

    如此下去，梁仕容這幾天都到蘇寨主家中，替蘇玉佳治病煎藥。

    不知是天公有眼，還是藥石奇靈，蘇玉佳凹陷的臉頰逐漸脹了起來，由蒼白轉為了紅潤之色，還有幾分油光。兩眼的瞳仁由以前的呆滯變成了不時閃爍出炯炯神光。

    再過些日子，蘇玉佳臉龐出現了三年都未曾見過的燦爛笑容，走起路來不像以前像紙那樣身輕飄飄，而是步伐矯健，精神抖擻。手臂的肌肉也逐漸豐滿，還可以將院子的那截重五十多斤重的樟木墩舉高舉低十多次。

    蘇寨主見兒子的身體奇跡般好轉，快樂得在唱起山歌來了。

    當蘇寨主與蘇玉佳來到梁仕容隱居的草棚向他們師徒致謝時，梁仕容指著他的心窩，語重心長地說：“蘇寨主，雙石山上的山草藥可以醫治身體裏的病。但是你們更要醫治這裏的病呀！”

    蘇寨主：“我的心也有病？”

    梁仕容點著頭：“唔，心裏有病比身體有病更為可怕。你們更要除去心中的魔障，這樣才能夠真正有一個健康的身與心。”

    蘇玉佳的病逐漸好了，但蘇寨主的心病卻發作了，皆因蘇寨主想到了他在神前作下的許願：“如果兒子的重病能治好，就給對麵山頭鋪滿綾羅綢緞。”

    如今，兒子的病已經好了，就要“還神”作為回報，這就是拜神人的共有想法，這也是勤勞的山裏人那種樸素執著的情懷。

    這幾天，蘇寨主帶著寨裏幾個人冒著炎炎烈日到對麵的山頭去，拿著一根截成一丈長的竹杆作尺子，在對麵的山頭走來走去，一邊反複丈量，一邊用簿記下了數據。

    蘇寨主回到家中，晚上點亮了油燈，將白天丈量所記下的數據用算盤“劈嚦啪啦”地作核算，越算他越吃驚，越算他就越心寒，陰鬱的愁雲浮上臉來，害得他整晚都睡不著覺。

    梁仕容每天照例來到蘇寨主家，看看蘇玉佳的身體康複得如何。發現蘇玉佳的身體逐漸康複，而蘇寨主說話並不像前幾天那麽爽快，臉色變得灰暗，問道：“你怎麽啦？難道你老人家也患上大病了？”

    蘇寨主：“沒……沒什麽……”

    蘇寨主越是支支吾吾，就越引起梁仕容的注意：“有什麽事你就照直講出來，或許我能夠替你分擔憂愁。”

    蘇寨主知道梁仕容為人熱心正直，事到如今，隻好將他在神前的許願詳細地向梁仕容講了，隨後說：“就這樣遠望過去，對麵那山頭似乎不算大，但這幾天我們幾個人到那山頭勘察丈量過。它竟然有幾幹畝那麽大。我算過，如果要在山上鋪滿綾羅綢緞就起碼要十萬匹那麽多。我即使賣田賣地甚至連這間大屋也賣掉，亦無法籌夠買那些綾羅綢緞的錢。”

    “喲，聽你說來，這個難度確實是挺大的，”梁仕容想了一下，勸慰道，“既然你那晚是對神許願，而現在你確實無法兌現，那麽你不妨再來焚香謝神算了。”

    “不行、不行呀！”蘇寨主猛地擺手，說，“神前許願，一諾千金。如果食言，就會遭到天譴雷劈的，我蘇家的後代還要受到神靈懲罰、遭殃的。”心地善良的山裏人對神靈就是那麽的篤信，對曾經發過的誓言就是那麽的執著。

    梁仕容不解地問：“蘇寨主，你當時怎會這樣糊塗，信口開河，作如此大的許願呢？”

    蘇寨主此時是後悔莫及，用拳頭捶了捶腦袋，一臉的無奈：“這隻能怪自己那天晚上救子心切，沒有考慮得那麽多，脫口而出，許下了這天大的願。”

    梁仕容見蘇寨主對神是如此的虔誠，性格又是如此的固執，手捏下巴，眯眼想著，要來一個“借力打力”，突然，一道亮光在他的腦海裏掠過，他興奮地叫了起來：“有辦法了？”他的聲音特別大，以至在場的人都被他嚇了一驚。

    蘇寨主眼睛直盯著梁仕容：“你有什麽辦法呢？”

    梁仕容分析道：“即使你真有本事籌夠錢，買回十萬匹綾羅綢緞給那山頭鋪滿了。這會驚動四鄉八鄰，稱讚蘇寨主你守信用、一諾千金。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一件事情過後的反效果呢？”

    蘇寨主眨著老眼：“我做了好事也會產生反效果？”

    “是的，”梁仕容口氣十分肯定，“你如果將那些綾羅綢緞鋪滿了對麵的山頭，初時看來是蔚為壯觀的，但那些綾羅綢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天經受日曬雨淋，用不了半年，它們不但會褪色，而且會漚爛。到時滿山爛布，發黴發臭，變成了垃圾成山，下雨時引起山上汙水橫流，這局麵叫誰去收拾呢？你這樣做，反而是對你許願的神靈不敬，給他日後增添了許多的麻煩。你豈不是適得其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