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隻要衣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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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早起來後,徐國師把昨夜小樹榕以手掌墊著床腳的事跟李氏講了。
李氏聽後卻淡然而答:“榕兒平日常做善事,昨夜的事不足為奇呀!”
徐國師感慨道:“夫人,我此次路經投宿,你母子倆熱情如熾,令我感慨至極。可惜我現在窮途落拓,不過是個雲遊之士,兩袖清風,無錢報答。”
李氏答道:“先生太見外了。你本是堂堂國師,不嫌我們家窮屋陋,歇息在此,已使蓬蓽生輝。我等山野粗人,盡地主之誼,這是本份之事,並非奢求報答。”說完把幾隻煮熟的雞蛋和木薯粽子放到徐國師的行囊裏,“先生此去,山長路遠,留在路上受用吧!”
徐國師推卻不得,想了想,便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潔白無瑕的圓形璧玉。
李氏望去:這璧玉直徑約三寸,邊緣有紫色沁色,兩麵雕雙勾雲紋。
徐國師將璧玉遞到李氏的麵前,道:“你們家徒四壁,這樣吧,我的身上還有一塊璧玉。你別小看它,這玉叫‘白玉龍風雲紋璧’,是已有上千年的古玩。這上等的和田璧玉,如果在京城那個地方,可算得上價值連城。明天,你們拿到城裏的當鋪去,定能當上個好價錢。”
李氏擺手拒收:“國師,你在落拓之時尚舍不得將它當去使用,這就足以證明這塊璧玉是何等彌足珍貴,我怎好意思收下呢?況且,我們鄉下人過慣了清茶淡飯的苦貧日子,根本沒有什麽的享受。這玉佩你還是留在身上,以防萬一之用吧。”
徐國師遞了幾次,卻被李氏堅決回絕。
徐國師激動得聲音哽咽:“你曉情曉理,真是個難得的好人。”
李氏催促道:“國師,太陽已升了三竿,你還是趁早上路去吧。”
徐國師由衷地:“不,你們母子待我這樣好,今天,我不給回你一些瑰贈,我此生將是心中不安的。”
李氏:“這……”
徐國師仄著腦袋想了一下,道:“古人雲,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這些天來,我沿著南嶺山脈在追蹤著一條龍脈。”
李氏:“你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夫人,你隨我出屋來。”徐東風帶著李氏走出茅屋,指點著不遠處的莽莽蒼蒼的群山,“你看,綿亙而來的群山蜿蜒起伏,氣勢磅礴,好像蒼龍一樣呀!”
李氏點頭:“不錯,那山我們喚它為龍山!”
“啊,那麽巧?”徐國師吃了一驚,用手指指點點,說:“這裏山是一條龍,龍是一座山。奇哉怪也!你看,這是龍頭,這是龍須,這是龍身,這是龍膊,這是龍腳,這是龍尾。”
連綿起伏的龍山山脈猶如一條出海神龍,從天邊逶迤而來,在雲蒸霞蔚之中,騰躍欲飛。而高聳的主峰好像昂起的龍頭。平日李氏在這裏忙忙碌碌,並沒有發現那山的特別走勢。如今。經徐東風一點,越看越像。
徐國師繼續指點著:“你再看,那龍脈從遠處而來,我查核過,它是從悅城的五龍山正中穿過,橫過西江,正好落在這座龍山之上,並且是結穴為盤。”
李氏問:“龍脈在這裏結穴,會怎麽樣?”
徐國師沒有馬上正麵作答,而是轉問:“夫人,不知你祖宗先人遺骨可安葬好?”
李氏臉上罩起了一層烏雲,喟然長歎:“我夫君原是範陽人士,因得罪權貴被流放萬裏之外,來到這不毛之地。他過世幾年了,我因家窮,難於覓到寶地安葬,骨殖隻好暫埋於屋後邊的菜園。”
徐國師帶著李氏和小樹榕走上山坡,指點著:“你看,以結穴的龍山為背景,這‘三寶佛’形的山巒中央就是寶穴中的寶穴。夫人,你就把丈夫的骨殖葬在那裏吧!”
“不!不!”李氏連連擺手推諉,“君子不奪人所愛。國師你踏破鐵鞋,捱盡艱辛,才覓得此寶地,賣給宦官權貴、達官王侯,你豈不是可得黃金萬兩,富甲一方?”
“金錢似雲煙,道義勝千金。”徐國師嘴角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
稍刻,徐國師臉色嚴肅地對李氏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四海之大,乾坤朗朗,你我素昧平生,今日竟在這荒涼沉闃之地相會,並非是有緣二字可以解釋過去的。我看此乃天意之合,也是你夫君在天有靈,冥冥之中將我引到這裏。我尋得這龍穴,並不需要金錢,僅僅需要一些智慧與精力而已。並且我是不能將它隨身帶走的。這就作為老夫我心甘情願送給你的一份薄禮,望夫人笑納,切不可再三推辭。”
李氏見對方口氣如此堅決,思忖了好一會,才點頭應諾:“既然國師盛意拳拳,這龍穴你確實是帶它不走;那麽,我隻好領受了。如今,代表亡夫,向你一拜。”說完,跪地叩拜。
樹榕年紀雖小,但很懂事,今見娘親跪地叩拜,也刷地跪在地上,學他娘親一樣叩拜。
這下子,可急壞了徐國師,連忙先用雙手攙扶起李氏,再一把將跪在地麵的小樹榕扶了起來:“夫人,你這禮太重了。你兒子這麽小也跪成這個模樣,叫老夫如何心安呢?你看,這穴位走向,磅礴恢宏,氣象萬千,可變可幻。”
李氏不解而問:“我看這龍山的山勢的確奇偉,但卻不曉得它會如何變幻?”
“在築墳結墓時,如果穴位取東西走向,他的後人便可蟾宮折桂,九代俱中狀元,名揚天下。如果取寅申走向,則能延續萬代富翁。”
李氏吃驚道:“嗬,原來這新州龍山,竟會出此奇景!”
“你夫君的骸骨取不同的方位安葬,就會有不同的後果。”徐國師拈著長髯,征詢道,“夫人,你想要九代狀元,還是要萬代富貴呢?”
李氏的臉龐板了起來,蹙起柳眉,一雙鳳跟久久凝定。她想:九代狀元雖然是聲震遐邇;但是宦海沉浮,仕途凶險。自己夫君一向忠良正直,當個小官亦難以立足,終歸要流放千裏。徐國師位高勢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仍落得窮途落拓,形同布衣。想到這裏,李氏歎了一聲:“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都是身外之物,也全都是過眼雲煙。我夫君臨終時再三告誡過我,日後千萬不要讓兒子晉身仕途。”
徐國師:“為什麽呢?”
李氏神色凝重:“有道是,一入侯門深似海,伴君如伴虎呀!官場上,爾虞我詐,互相仇殺,令人望而卻步。我無意奢望自己的後代曆九代狀元,隻求做個黎民百姓,在滄海桑田中辛勤躬耕,與世無爭。”
徐國師:“如此說來,你不打算要那九代狀元了?”
“不要!”李氏講話擲地有聲。
徐國師繼續問道:“你要的是延續萬代富貴?”
李氏提高聲調:“既然國師執意要替我夫君安葬骸骨,我也隻是望他能夠找到一個安樂的葬身之所。如果在天之靈真的能夠庇蔭後代,就讓我家能夠代代延續衣食無憂吧。”當時,李氏所要的“衣食無憂”隻不過是如此低的要求。她做夢也想不到,她的兒子在曆史上會成為一代優秀企業奇才、譽滿中華的優秀企業家、慈善家,世世代代受人尊重。
徐國師聽後十分感動,敬佩地說:“夫人深明事理,忠厚為本。你的後代定然福澤不淺。”
即日,國師徐東風就替李氏在後菜園起了梁達萬的骨殖,安葬在龍山前的寶穴裏,才與樹榕母子話別。
李氏牽著小樹榕的手,一直把徐國師送過野草沒膝的荒坡,轉上小道,揮手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