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智降莽武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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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痣大漢以為樹榕是前來與他交手的,就紮定了馬步,雙手一劃,在前胸處定勢,等待過招。
樹榕並沒有跟他動手,反而向黑痣大漢拱手,行作了一個大禮:“我出來不是與你較量決鬥,而是作個解釋的。”
“哼,不必再作解釋了。現在你們隻有一條路,跟我比個高低!”黑痣大漢真是驕橫跋扈到了極點。
看到黑痣大漢胸口濃黑的茸毛,起碾的粗手臂,齜牙咧嘴的臉部和那一人也難以扛起的大關刀,人人都瞠目結舌。
一種想法似陀螺般在樹榕腦海中飛轉,一會兒,他臉色一沉,向黑痣大漢道:“明天上午到獵戶門口比武。”
黑痣大漢厲聲問溫獵戶:“你家住何處?”
溫獵戶手指西邊,答道:“城西‘發記’布鋪隔壁。”
黑痣大漢:“你們可別打退堂鼓,更不要逃之天天呀!”
溫獵戶以求救的目光望著樹榕。
樹榕把胸脯一挺,朗聲地:“我們怎會逃走?我當然有本事製服你啦!”
“好,明天我叫你輸得口服心服!”黑痣大漢收拾起賣武檔,提著大關刀走了。
圍觀的人也陸續散去。
溫獵戶向樹榕問:“小官人,平日你學的是什麽武功,會擋得住那個惡漢嗎?”
“不!”樹榕老老實實地搖了搖腦袋,雙手往橫裏一攤,直言而答,“我可從來都沒有學過武功。”
溫獵戶似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了腳,苦著臉:“唉,你這樣做,不是要我明天橫屍在家門口嗎?”
樹榕卻胸有成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膊,安慰道:“你不用發愁,我自會有辦法來對付他。”
“我的生命就交給你了。”溫獵戶說完,見少女臉色慘白,走了過去,關心地問:“月嬋,你覺得怎麽樣了?”
月嬋喘著氣,臉上有痛苦之色:“胸口有點發悶發痛。”
樹榕:“姑娘,你不用害怕,我們村中有一位老郎中,專醫跌打內傷,明天我給你帶點藥來。”
月嬋抬起頭來,對這位陌生少年投去感激的一瞥:“太感謝你了。”
“不用謝,先到你們家裏去吧。”
溫獵戶的家,在“發記”布鋪隔壁,這是一間小房子,牆壁是用黃泥灰砂混和夯實的。壁上掛著一個鹿角和幾張麂皮。溫獵戶原先曾在軍中當過弓箭手,後年邁體弱多病,回到筠城居住,仍與女兒靠狩獵為生。
樹榕察看過他的家以後,就把擬定的初步計策向溫獵戶講了。
樹榕回到家中,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母親。
李氏聽後,臉上的皺紋平舒了許多:“做人立世,就是要以忠厚為本,慈悲為懷。你今天在人家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好!”
翌日,樹榕帶去了村中老郎中給他的跌打金創藥,來到溫獵戶家。
月嬋服了,一陣猛烈咳嗽,咳出了幾小塊黑色淤血,她心胸馬上暢順了許多,臉上也紅潤了許多。
樹榕叫溫獵戶躲到隔壁布鋪裏間去,自己與月嬋在等待著那黑痣大漢的到來。
不及晌午,黑痣大漢腰紮黑色寬滌絲帶,袒露胸膛,提著大關刀上門尋釁來了。他一到大門口,大聲罵道:“老頭子快出來受死!快出來!”說完用腳直跺地麵。
樹榕從屋裏出來:“對不住,溫獵戶本想今天與你決一雌雄;但他師父聞知要與你決鬥,派人帶信叫他上鼎湖山去,再教他學一手絕技。”
“哎喲,這不是在耍弄我?”黑痣大漢氣惱叫著,“他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
黑痣大漢悻悻地說:“讓這老頭子再多活兩天。”說完氣衝衝地攜著大關刀走了。
第三天,樹榕用鐵枝在堅硬的牆上勾刮了五道並行的深溝,然後又叫溫獵戶躲到隔壁的布鋪去。
日上三竿,黑痣大漢提著大關刀,風風火火地直闖進門:“明年今天,該是這老漢的忌日了吧?”
樹榕故意顯得心事重重:“昨晚溫獵戶曾經回來,試了試這兩天師傅教授的絕技,發現新學的絕技還是功力不夠深厚。“
“什麽絕技?”黑痣大漢有點好奇,隨口而問。
樹榕用手指了指牆壁:“五指禪功!”
黑痣大漢望去,白色的牆壁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痕跡,露出裏麵夯實了的灰沙黃泥。
黑痣大漢以前也學過五指禪功,就把腳往右一橫,坐定,閉目養神,收緊丹田之氣,再把氣功運行到右手五指之上,一聲吆喝,五隻手指似鷹爪般往牆壁狠勁抓去,牆上的白色批蕩“劈啪、劈啪”紛紛跌落,揚起一陣粉塵。
黑痣大漢定睛一看,愣了,自己抓下的指痕,才僅有老獵戶“抓”下的一半深。他內心驚悸起來,但盡量不顯露出來:“這五指禪功我荒廢多時了。要比武,就比真刀真槍的真功夫。那老漢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樹榕答道。
“又要後天?”黑痣大漢惡狠狠地警告,“真叫人等得難受。再過兩天,若然他不跟我當麵比武,我就放火燒了這間屋。”
望著黑痣大漢離去的背影,月嬋有點驚恐:“燒了我們的房子,我父女倆住在哪裏呢?”
溫獵戶從隔壁布鋪回到家中,看見黑痣大漢用手指在牆上抓下的五道淺溝,叫苦不迭:“他抓下的溝兒雖然不及我們的深,但他使的是真功夫,而我們使的卻是——”
樹榕卻顯得信心十足:“世間事情的成敗靠的不光是力氣,而更重要的是靠道義,靠靈性。兩天之後,我要這蠻牛服服帖帖。”
又過了兩天,樹榕帶著溫獵戶來到隔壁布鋪,指著用來碾布的元寶形大麻石說:“找幾個人幫手,把這元寶石抬到你家廳堂的八仙桌上。”
這元寶形大麻石起碼有三百斤重。布鋪老板素與溫獵戶有交情,就叫幾個夥計幫忙,用繩索縛住元寶石,用幾根大竹杠又抬又扛,好艱難才把它弄到溫獵戶家,放置在八仙桌上。
眾人剛剛散去,黑痣大漢又尋釁來了。
這次,樹榕將他帶進廳堂,指著桌上的元寶石,道:“溫獵戶昨晚回來,拿起這大石頭舞耍了一會,說功夫還未到家,要再上鼎湖山求師父指點。”
“什麽,還要拜師?我等不了,等不了!”黑痣大漢怒吼道,將大關刀往地板猛地捅去。
樹榕用話撩逗他:“我看你的大關刀才有幾十斤重,不知這塊大石你能不能舉起來?”
黑痣大漢是個爭強好勝之人,被樹榕這激將法一激,怒火直衝上腦門:“那個老獵戶年近半百,尚能拿這元寶石來舞耍;自己健碩如牛,正當血氣方剛,難道不能將這大石舉起?”不肯服輸的好勝心理驅使他咬了咬牙,用力把腰間的黑色寬滌帶再紮實,立定馬步,運氣丹田,雙手抓著大麻石,大喝一聲:“起!”
黑痣大漢果然把元寶大石舉了起來,舉過頭頂。
“好呀!”圍觀的人驚歎了起來。
黑痣大漢一陣狂喜。但是,他得意的時間不會太長,因為這元寶石畢竟太沉重了,就像有座泰山壓在他的頭頂處。
沒有多久,黑痣大漢已覺得力不從心,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狼狽地丟下大石,失麵子,唯有強行死頂。一會兒,他的牙關已咬得格格作響,麵色憋成了紫醬色,雙腿逐漸覺得支持不住,有點發抖。他一鬆手,大元寶石就會從頭頂處砸下,把自己壓成肉餅;要想將大石扔開一邊?但此時連那點氣力也沒有了。
樹榕在旁邊看著,見黑痣大漢這副神態,知道收網的時機快要到來,但仍然不動聲息。
力氣耗費得已近極限的黑痣大漢講不出話來,隻得用哀求的目光向著樹榕。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樹榕見他副哀求的神色,就舉起手臂,往四邊招了招手。
早已匿伏四周窺望的夥計立即湧了出來,走到樹榕的跟前。
樹榕吩咐道:“這元寶石太重了。這師傅要舉起它實屬了不起。你們一齊動手,替他將大石拿下來吧。”
“好。”那些夥計應聲後,走上前去,七手八腳地從黑痣大漢頭上取下了元寶石。
黑痣大漢站立不穩,腳一軟癱就坐在地上,張大嘴巴,“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氣。那情景,連隔夜風爐也吹得著。
樹榕走到黑痣大漢麵前,低頭關切地問:“你覺得太辛苦了,是嗎?”
黑痣大漢仍在喘氣,答不上話來,隻是點了點頭。
樹榕向內一招手,月嬋即從廚房捧上一碗早已準備好的紅糖薑茶。
樹榕向月嬋說:“讓這師傅喝碗紅糖薑茶,給他壓壓驚吧。”
月嬋將薑茶遞到黑痣大漢麵前,說:“你喝過這薑茶之後,不會再吵著跟我們比武吧。”
黑痣大漢接過薑茶,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好一會兒,那鐵青的臉色才稍顯得有些紅潮。
樹榕說道:“你確實是一位膂力過人、武藝非凡的壯士,但是恃才不能傲物,恃勇不可欺人。天理倫常,俱成一體。你有武術可以投軍殺敵,為國立功,但卻不可憑此來欺壓平民百姓。”
一番話,如針尖直刺黑痣大漢的心間,他頓時變得羞慚滿臉,站了起來,拱手道:“所言極是。請問尊姓大名?”
“我姓梁,名叫樹榕。壯士你呢?”
“我姓陳,名烈。”
“聽你的口音不像嶺南人士,你家鄉在何處?”
“hb滄州。我乃陳宣帝之孫。”
“啊,hb滄州,此乃武家之地,怪不得壯士武藝如此高強了。”樹榕讚道。
陳烈擺手道:“你別再提武藝高強不高強了。經此一次,與你們相比,我從心底裏甘拜下風。”
樹榕:“你從hb滄州來到這裏,可走過不少路。”
陳烈卻歎了口氣:“唉,家門不幸,我隻得到處流浪,賣武為生,想不到來到新州地域得遇聖賢。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好,拜辭了,後會有期。”說完他轉向溫獵戶:“日前多有冒犯,恭請原諒!”
不待溫獵戶回話,陳烈拎起大關刀,一個轉身,“格登、格登”地邁著大步走了。
在危境中得以解脫,溫獵戶父女目睹著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樹榕千道謝,萬道謝,但樹榕卻謙遜道:“區區小事,何必相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