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遵師命南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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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徒在對話之間,小船已到達了彼岸。

    上岸後,慧能跪地,向五祖再三辭謝。

    五祖莊重地:“我有一個預感,在這江邊分別不久,我便會離開人世。你現在朝著南方,好好地往前走。但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慧能:“哪一點?”

    五祖囑咐道:“你要先找地方匿藏起來,遠避囂塵,養性山中,淨心修悟,不要過早地出來宣揚佛法;因為佛法是在艱難中興起來的,越艱難越好。記住,對於你來說,大展鴻圖的時機尚未到。”

    慧能:“師父之金玉良言,徒兒當銘記於心。”

    兩人分別後,慧能佇立江邊,迎著江風,放眼眺望著五祖所乘的渡船返回對岸,身影被濃濃夜色淹沒了。

    慧能這才放開大步,向著南方,飛奔而去。

    在這位未來佛祖麵前的路,布滿了荊棘,布滿了風雨......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在弘忍大師送走慧能的同時,神秀的房間也亮起了一盞孤燈。殘燈如豆,光線昏暗。神秀摸摸索索,悄悄收拾著行裝。

    他雙手去捧供桌上的一尊佛像時,無意中碰到了花瓶,“砰”的一聲,花瓶觸地而碎。小沙彌從夢中醒來,吃驚地看著一身行裝的神秀,問:“上座,你要幹什麽?”神秀強作笑顏:“我要遠行。”小沙彌懵懵懂懂說:“你馬上要繼承師父的衣缽,成為六祖了,怎麽能離開呢?”

    神秀苦苦一笑,沒回答。他背起行囊,走到小沙彌床前,將那尊佛像放在了他的床頭,愛撫著他的頭發,深情地說:“小師弟,佛道無邊,你當奮力精進。”

    小沙彌瞪著疑惑的大眼睛:“那你不給我們講經啦?”神秀搖搖頭:“我自己尚未證得自性,再胡亂講經,一則誤導學人,二則曲解經文本義,無異於佛首著糞,罪過罪過!”小沙彌追問:“那麽,你要到哪裏去?將來,我到哪裏找你?”神秀笑道:“一山一水一淨土,聽風聽雨聽禪聲。何處青山不道場,哪方水波無禪機?何處有青山綠水,何處就是我閉關修行的地方。”神秀孑然一身,投入到茫茫黑夜中。

    弘忍大師來回奔波了一整夜。當他疲憊不堪地回到東禪寺,已經是近午時分。他踉踉蹌蹌走到方丈前,有數百弟子正在等著他。“師父,您老人家到哪裏去了?”眾人異口同聲問道。弘忍大師不答反問:“你們不做功課,聚在這裏幹什麽?”那個七歲的小沙彌帶著哭腔說:“祖師,神秀上座走了。”弘忍大師一驚,旋即明白了什麽似的:“噢?噢噢……”惠明焦急地說:“師父,得把神秀上座找回來呀!他是我們的教授師兄,他不在了,誰給我們講經呀?”

    弘忍大師答非所問,感慨萬千:“神秀不愧為一代高僧,他的品德,他的修行,永遠值得你們效仿。現在,他肯定靜修去了。等他功德圓滿,自然會出山給你等說法的。因此,眼下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弘忍大師向自己的丈室走去。影隱追問說:“師父,神秀上座走了,衣缽傳給誰呀?”弘忍大師冷哼一聲:“這些用不著你等操心,自有能者得之!”弘忍大師進院、閉門,將眾人擋在了外麵。弘忍大師半夜三更莫名其妙外出,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將弟子們拒之門外,很讓他們疑惑,大家聚在方丈前,久久沒有散去。影隱自語著:“能者得之,能者得之……能者……能者……能……哎呀!我的天哪!”他忽然心絞痛似的驚叫起來:“能者,不就是慧能嗎?天哪,師父的衣缽,竟然傳授給了慧能!”小沙彌迷惘地說:“能者能是慧能?他連字都不識,怎麽能算能者呢?他連米都舂不好,能當六祖?”

    影隱口吻怪怪地說:“我們這些出家修行多年的人,找個沒人的地方吊死算啦,省得在世上丟人現眼!本來是和尚的衣缽,卻讓一個俗人奪去了!”

    惠明大聲喊叫:“他一個狗雜種南蠻子,休想!走,咱們去找他,先把他打跑,看他還爭不爭衣缽!”眾僧亂紛紛向後院走去。後院碓房裏,哪裏還有慧能的影子。影隱焦急地呼喊道:“大家快分頭去找。找到找不到都要趕緊回來報告!”不一會兒,一個青年僧人向他報告:“柴棚裏沒有慧能。”小沙彌也回來說:“他不在菜地裏。”他們翻遍了東山寺所有的地方,自然還是找不到慧能。惠明皺著眉頭說:“這個該死的東西,不老老實實在碓房呆著,鑽到哪兒去了?”影隱沉思一會兒,痛呼一聲,癱坐在地上,又悔又恨地叫道:“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惠明不解,瞪著大眼問:“什麽完了?”“禪宗曆代祖師代代相傳的衣缽,肯定讓慧能得去了!”惠明搖著頭說:“不會吧?真的傳給他了,師父咋不說呢?”影隱捶地拍腿,破口大罵:“笨蛋,你真是個笨蛋!你長的是豬腦子?你也不想想,慧能為什麽不見了?師父為什麽連夜外出,直到這會兒才回來?他送慧能走了!帶著禪宗的衣缽走了!”法如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說:“師父為什麽要這樣傳法?是怎樣考慮的呢?”

    一個老年僧人說:“莫非,師父真是老糊塗了?眼下東山寺聚集了七百僧人,有修行有學問的人很多。就算神秀上座的偈子不合他的意,也不能越過其他人,將衣缽傳給一個舂米的行者啊!這個慧能尚未剃度,沒有出家,更不曾受戒,如何能繼承僧人的衣缽呢?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我們的臉可真沒處擱了!”

    影隱說:“咱們這個師父啊,一點兒也不為咱們著想!弄了慧能這樣一個南蠻子給咱們當祖師爺,今後可怎麽辦呢?難道要我們大家都跟著他還俗不成?”

    “在家人給出家人做祖師,根本不符合佛製呀!”“是啊,是啊!”幾乎所有的僧眾都有同感。影隱又煽動說:“佛教戒律中,出家人見到帝王都不用下拜。今後,我們遇到慧能怎麽辦?光頭的給長頭發的下跪!天哪,這個笑話鬧太大了!”眾人議論紛紛,大都對弘忍大師將禪宗衣缽傳授給一個沒文化的樵夫憤憤不平。

    惠明“啪”地一巴掌拍在牆壁上,大家的嗡嗡聲戛然而止。惠明這才開口說道:“你們在這裏發牢騷有什麽用?現在需要的是行動!他慧能走了,咱們不會去將他追回來?走,去追那狗東西,把衣缽搶回來,送給神秀上座。”

    一個僧人說:“對,隻有神秀上座才有資格當咱們的六祖!”眾僧亂嚷亂喊:“走哇,追南蠻子去。”“快呀,再晚他就跑遠啦!”……

    “站住!”突然,法如一聲大喊,“你們在寺院裏這樣大喊大叫,亂亂紛紛,成何體統!師父將衣缽傳給慧能,一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所以……”

    未等他說完,影隱搶著插話說:“師父也是人,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再說,那個慧能會妖法。一定是他用妖法迷惑了師父,將衣缽給騙走了。”

    “是啊,是啊!”惠明深有感觸地說道:“我用香板打他,他竟然能呼呼大睡,真夠邪乎的!”“可是……”法如的話語再次被影隱打斷了:“大家想一想,慧能若是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師父的衣缽傳承,應該是一件多麽榮耀的事情啊!他豈能半夜三更偷偷溜走?由此可見,他一定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敢與我們眾人麵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