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追兵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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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蓮深深地歎息:“小蘭這麽小就離開了人世,真是太可惜了。”
“是呀,世事無常啊!當我們得知了小蘭離開了人世後我,當時正在病中,能兒也很悲傷,難過得茶飯不思,竟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後來,在山子他爹娘的關心料理下,才慢慢地好轉起來。後來,能兒和山子、阿四、幺妹成了好夥伴,但因幺妹嫁了譚老板,他們三個結伴砍柴的朋友也分道揚鑣了。我們母子倆又回到家鄉後,能兒依舊上山打柴,直到二十四歲那年,他送柴到一家飯店,在店鋪門口聽到掌櫃念金光經開悟,後來離家到湖北東禪寺拜弘忍大師學佛法。去了一年多回家,又被同門師兄追殺,能兒就連夜背著我上天露山了……”李氏不無感慨地訴說起近幾年所發生的事。
梁玉蓮聽著李氏如泣如訴,不知不覺中,東方已露出片片魚肚白。淡淡的晨霧朦朦朧朧,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似乎透著無限生機。
食過午飯後,梁迪慶與李氏在家拉家常,池彬打了兩個嗬欠,說有點困,回房午休去了。
梁玉蓮向著梁迪慶和李氏,“亞爹、伯母,你們在家聊天,我和阿能哥到對麵山采挖些野參茶回來給您。”
梁迪慶向著李氏,“蓮女越大越懂事了。”然後對梁玉蓮和慧能,“你們去吧,別忘了回家吃晚飯。”
李氏對著梁迪慶,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阿蓮是個賢慧淑女,又孝順,誰家兒郎娶到她,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梁玉蓮聽到李氏和爹爹在說她,故意裝作沒聽見,提著籃子說:“亞爹、伯母,我們去了。”
梁迪慶和李氏異口同聲地說:“去吧。”
慧能和梁玉蓮踏著午後溶溶的秋色,行進在天露山彎彎曲曲的山路上。
忽然,慧能的眼光透過樹椏,看到遠處山路上來了兩位武僧:一位是彪形大漢,虎背熊腰,頭如芭鬥,臉大如盆,一身殺氣。另一位矮墩結實,身形似個大冬瓜。
他們都是身穿灰黑色的僧衣,腰紮粗布帶,下套束腳的黑色長褲,腳下是平底僧鞋。走在前麵的高個子,手執明晃晃的利斧。後麵跟著的那位矮仔,手持著亮閃閃的大撲刀。
啊,終於認出來了,皆因兩位武僧的綽號在湖北黃梅東禪寺裏太有知名度了:前麵那位手執利斧的高佬叫“沙膽居”,後麵拿撲刀的矮仔綽號叫“盲頭憨”!見他倆手拿兵器氣勢洶洶而來,慧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當年身為雜役的慧能住在黃梅東禪寺的北院,南院的武僧禪房跟他的住所近在咫尺,大家在走廊或過道上偶然會見麵。
慧能之所以對他們印象較深,是因為“沙膽居”在黃梅東禪寺內大名鼎鼎。他曾經在全寺的武藝比賽中一連戰勝了九位同伴,最後僅輸給了曾當過朝廷大將軍的惠明而屈居亞軍。因他的俗名叫沙大居,寺裏的其他僧人給他的綽號為“沙膽居”,所以沒有多少人會當麵叫他的僧名。
沙膽居平日膽大包天,曾經當過浙江鎮江千總,攻城掠寨,一馬當先,那板斧揮舞,碰著它死,遇到它亡。
沙膽居本應戰功顯赫,卻遭同僚嫉妒誣陷他為通敵的奸細,幸而有當官的老鄉出麵周旋他才免於牢獄之災。經此事後,沙大居看破紅塵而遁入空門。
那位手拿大撲刀的矮仔也是黃梅東禪寺的武僧——孟侯昂。他是個陝北的打石工,力大無比,頭腦簡單,敢打敢殺卻有勇無謀,同伴們有什麽危險的粗重活指派他去幹,他亦照做無虞。由於他的姓“孟”與“盲”讀音相近,名字“昂”與“憨”亦相似,因此人們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做“盲頭憨”。
梁玉蓮見慧能在踮腳眺望,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見遠處有兩位武僧手拿兵器,賊頭賊腦地東張西望,在搜尋著什麽,向慧能問道:“阿能哥,和尚本應在寺院落裏念經學佛,而他倆執刀提斧來到我們天露山,想幹什麽呢?”
慧能在天露山這些日子,與梁玉蓮相處日久,知道她是個可信賴的人,直白道:“他們是湖北黃梅東禪寺的武僧,這次特地從北邊過來,為的是要追殺我。”
慧能這話令梁玉蓮實感意外,不解地問:“啊,你處處與人為善,樂於助人,這麽一個好人,怎會跟他們有仇隙呢?”
慧能慨歎一聲,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起來有整匹布那麽長,以後有機會我再詳細告訴你聽吧。”
梁玉蓮擔心地:“一旦你落入他們的手中,定死無疑。你快快跑到後山那邊去躲藏吧。”
慧能擺了擺手:“不,光是躲藏這巳不是最終的解決辦法。”
梁玉蓮覺得左右為難:“要拚,你說不拚;要躲,你說不躲。現在火燒眼眉毛,你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呀!”
慧能定睛過後,胸有成竹地說:“有辦法了,這事不可力敵,隻可智取。”
“智取?如何智取?”
“你聽我說,”慧能湊過身子,小聲地跟梁玉蓮說起了他的計策。
梁玉蓮的臉色初時是驚訝,轉而是平淡,最後笑著頻頻點頭:“好、好、好!就照你講的去辦!”
慧能則閃身躲到一棵樹幹粗大的梅樹後,暗中靜觀事態進展,見機行事。
梁玉蓮提著竹籃,鑽出梅林,過溪越澗,走上山間小道,一邊唱著山歌,一邊迎麵朝著“盲頭憨”和“沙膽居”走去。
“盲頭憨”和“沙膽居”來到天露山,見大山茫茫,四野悄靜,隻聞遠處瀑布聲,周圍不見人影,心中正在納悶,不知往哪一個方向去搜尋慧能,忽然傳來了山歌聲,見有人沿著山間小道朝他們來。兩人精神為之一振,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
盲頭憨劈頭劈腦大聲喝問,“喂,姑娘,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梁玉蓮眨著眼睛望著他倆,道:“你講什麽來呢?”
梁玉蓮今生從未離開過天露山十裏遠,所以聽起那些饒舌拗口的北方話,就有如“雞同鴨講”,所以她仍擺著手,再指了指耳朵,做著手勢,說道:“我聽不明白你們的話。”
盲頭憨和沙膽居為追殺慧能,來南方呆了一段日子,所以勉強聽得明梁玉蓮回答的意思,兩人商量了一下後,沙膽居用半鹹半淡的粵語道:“我們找一個人,想向你打聽一下。”
梁玉蓮皺起了眉頭:“天大地大,世間的人比天露山上的樹木還要多,我不知你們要找什麽人。”
沙膽居手指向東邊指去:“他也是你們新州人,家住在龍山那一邊的。”
梁玉蓮沒好氣地:“既然他的家住在龍山那邊,你們就到龍山那裏去找嘛!”
沙膽居:“我們在龍山那邊搜尋了許多天,卻不見他的蹤影。我們懷疑他跑到天露山這裏,匿藏起來。”
盲頭憨附和道:“我們這次推測是八九不離十了。”
梁玉蓮沒好氣地:“咳,我怎知道你們要找的人是什麽模樣呢?”
沙膽居:“我們有他的畫像,你看一看。”
盲頭憨從懷裏掏出了一幅白布,將它抖開,在梁玉蓮的麵前揚了揚,加重了語氣:“這個人名字叫慧能。”
梁玉蓮定神端詳著這幅手繪的半身畫像:畫得臉形尖尖瘦瘦,額角高高,顴骨凸凸,眼睛小小,跟慧能的模樣隻有兩三分的相似。
真人與畫像不大相似,這點並不奇怪。在五祖弘忍將袈裟金缽傳給慧能前,東禪寺有上千僧人,還有幾十個不起眼的雜役。而那班雜役,隻是蝸居在東禪寺的北院那邊,種菜、舂米、打柴、煮飯,不經特批,是不得越雷池半步的。平日,南院那邊和尚念佛聽經,也沒有北院這班雜役份。慧能平日是個不愛出風頭的人,在東禪寺裏短短的八個月,當他接過五祖所傳的衣缽南逃後,神秀的門人隻不過憑著短暫的記憶來畫出這畫像,所以畫得隻有兩三成相似。其實沙膽居與盲頭憨對慧能是毫無印象的,這次南下隻不過是照著畫像去尋人而已。
梁玉蓮邊看畫像,邊輕輕點頭:“這個人,我好像見過,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