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任是開啟心扉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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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小鬆覺得鄔童變了,因為最近鄔童整天捧著手機,不時傻笑,讓班小鬆和尹柯看著直著急。
其實這種變化從邢姍姍帶領中加啦啦隊來學校就開始了,隻是之前因為栗梓和自己家麵館的事情而沒有注意到,經尹柯提醒才發現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回想起來,那天,鄔童一反常態,跟一個女生——邢姍姍在眾目睽睽之下竊竊私語、眉目傳情。這還不算,最後還特地把邢姍姍送出校門,一直送上車!這麽“多情”的鄔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熊隊其他隊員也都看傻了。
這不,鄔童又在看他的手機,嘴角帶著笑,這是他最近的標準姿勢。尹柯從食堂窗口把麵條端回來,想了想,又給鄔童那碗放了好幾勺辣椒油,攪了攪。
鄔童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班小鬆非善意地提醒:“鄔童,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鄔童終於伸出一隻手握住了筷子,另一隻手還在手機上打字。
他吃了一口又一口,尹柯和班小鬆麵麵相覷:“那可是整整5勺辣椒油啊!”
尹柯壓低聲音解釋:“當人的注意力過於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時,味覺的敏感度就會降低。”
班小鬆琢磨著:“他該不會是在談戀愛吧?”
他們的話正巧被路過的譚耀耀聽到了,他興致勃勃地插嘴:“鄔童在談戀愛?他是不是在玩樂逗養成遊戲啊?”他掏出手機向班小鬆和尹柯展示這款遊戲軟件,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的聲音冒出來,說:“耀耀,下午好啊。”
譚耀耀不好意思地將手機收了起來。班小鬆掏出自己的手機找到這款軟件,驚呼到:“哇,這個遊戲還可以互動,蠻有趣的嘛!”
尹柯提醒道:“小鬆,咱們現在的關注點是鄔童!”
班小鬆收起手機,說:“鄔童八成就是迷上這個了。想不到,他居然會早戀,而且是網戀。”
尹柯心裏想:你跟栗梓難道不是早戀?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他也很在意鄔童的異樣。
等他們回到高一(六)班教室的時候,鄔童早戀的消息已經被“消息通”焦耳傳遍了整個班。班小鬆剛走進教室就被李珍瑪叫住了,李珍瑪都快哭了,問他:“鄔童是不是談戀愛了?”
看班小鬆沒有否認,她悲傷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其他幾個同樣悲傷的女生互相安慰著。
女生心裏充滿了“肥水流了外人田”的不甘,隻有栗梓沒有這種感覺,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問尹柯:“尹柯,鄔童的女朋友長什麽樣?你見過嗎?”
尹柯答:“不是女朋友。”
這下栗梓更激動了:“難道是男朋友?!”
班小鬆為了保衛鄔童的名譽,不得不立即杜絕這種可能性:“怎麽可能是男朋友,鄔童的性取向絕對正常,這我可以保證。”
話音剛落,隻聽一個清晰的聲音問:“你憑什麽保證?”站在教室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班小鬆的,正是鄔童。
焦耳咂舌:“真是個戀愛的季節啊!教練也就算了,連你也談戀愛了。”
什麽戀愛,最近我和邢姍姍……”這時,鄔童的手機又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立刻往教室外走去。
教室裏立刻像炸開了鍋似的:原來鄔童的戀愛對象就是中加啦啦隊的隊長邢姍姍!剛才還對鄔童談戀愛饒有興趣的栗梓第一個受不了:“我們長郡的王牌怎麽能被中加的人給撬走呢!”
第二個受不了的是焦耳。自從上次見了邢姍姍一麵,對方就成了他的“女神”。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為什麽是我的姍姍!”
班小鬆的一切憂慮都是圍繞棒球,他擔憂地看著尹柯問:“怎麽辦啊,鄔童會不會被她挖走啊?”
尹柯也擔憂地看著教室門口。
這一天傍晚,鄔童剛從教學樓裏出來就被“挾持”了。
他看不見後麵的人長什麽樣,隻能被扭著胳膊架到拐角處。等他使勁甩開後麵那兩個人,回頭一看:是班小鬆和尹柯!
鄔童埋怨:“幹嗎呀,你們!”
班小鬆不顧鄔童被他扭疼了的胳膊,急著問:“鄔童,你是不是要回中加了?”
尹柯的問題比較直接:“鄔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鄔童先挑尹柯的回答:“誰跟你們說我談戀愛了?怎麽一個兩個都問我這個問題?”
班小鬆激動地說:“你一天到晚和邢姍姍聊天,不是談戀愛?!”
鄔童這才有機會把話說完:“我沒跟邢姍姍聊天,我是在跟她爸聊天。”上次和邢姍姍見麵後,鄔童一直在和她爸探討棒球知識,也探討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
啊?這可是班小鬆和尹柯都沒想到的。敢情鄔童成天又是皺眉又是微笑的,是在和一個大叔聊天?沒吃錯藥吧?還不如和邢姍姍聊天呢!
鄔童解釋:“邢叔叔是棒球迷,去年在美國買了一支職業棒球隊,對棒球很有研究。他約我明天放學後去和他聊一聊。”
真的?”班小鬆一聽到“棒球”兩個字,眼睛就發亮,“能不能帶上我們?我還從來沒見過美國職業棒球隊的老板呢!”
第二天放學後,鄔童、班小鬆和尹柯一起上了出租車。車子開了很久,才到了市郊的一家豪華會所。班小鬆看著會所內的豪華裝潢感歎:“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耶!”
鄔童淡淡一笑。這裏是邢家旗下的會所,邢家的產業規模和自己家的不相上下。他剛走到門口,心裏“咯噔”一下,在大廳裏候著他們的,正是邢姍姍。在自家會所的她打扮得比在學校裏成熟,看起來分外靚麗。
邢姍姍招呼他們:“尹柯哥,鄔童,小鬆,你們好!我爸還在開會,讓我先招呼你們用晚餐。”
說著,她帶他們走到屏風後麵的餐桌旁,服務員正在上菜。邢姍姍請他們落座,笑著說:“大家隨便吃,這些是這裏的招牌菜。”
班小鬆原本對邢姍姍保持高度警惕,剛開始還一邊吃一邊嘟囔:“不要以為有好吃的我就會屈服。”後來就變成“哎呀,好好吃啊……”
尹柯隻好小聲提醒:“不要忘了她是來挖角的。”
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邢姍姍溫柔地對鄔童說:“鄔童,上那邊去,我跟你說幾句話好嗎?”
一聽她這句話,班小鬆和尹柯心中警鈴大作,緊盯著鄔童。鄔童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情願,但看了看邢姍姍懇求的笑容,還是站起身隨她走到不遠處的另一扇屏風後去了。
班小鬆著急地對尹柯說:“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八成是想挖牆腳。”他的意思是去偷聽。雖然尹柯對這種做法不以為然,但也沒攔住班小鬆,隻見他貓著腰躲到一盆落地盆栽的後麵,偷偷聽著邢姍姍與鄔童的對話。
邢姍姍的聲音很幽怨:“為什麽對我這麽冷漠?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鄔童的聲音則有些冷漠:“我一直是這樣的,是你自己誤會了。”
不,不是的。在阿姨去美國之前,你對我很好的,後來你才變了。”
鄔童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明明知道我爸和你爸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我絕不願意成為他們的棋子,難道你願意?”
我才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我隻關心你心裏怎麽想!”邢姍姍的聲音有些激動了。
班小鬆聽到這裏,心想:看來邢姍姍找鄔童談的,都是他們過去的愛恨情仇,自己再聽下去就不合適了。他剛打算撤了,邢姍姍接下來的一句話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算了,不說這些了。關於你這次去美國的事……”
從邢家會所回來以後,班小鬆就不理鄔童了。鄔童對他說話,他不理;訓練時投球給他,他擊球時惡狠狠地,像是和誰有仇似的。
放學後,隻有鄔童和尹柯兩個人練球了。鄔童一頭霧水,鬱悶地拋出一個球:“我到底哪裏惹他了?”
尹柯突然若有所悟,說:“該不會是他喜歡邢姍姍吧?所以在吃醋?”
這個想法鄔童倒是從來沒想到過,他皺著眉頭說:“不會吧?他不是喜歡栗梓嗎?”雖然他不喜歡邢姍姍,但是絕對不能容忍腳踏兩隻船的行為,他決定試探一下,就找了個機會問班小鬆,“你覺得邢姍姍長得好看嗎?”
沒想到班小鬆一聽到“邢姍姍”這個名字立刻就火了,站起來丟下一句:“她好不好看跟我有什麽關係?”然後就離開了教室。
這算什麽回答嘛!如果喜歡,怎麽會沒關係;如果不喜歡,又為什麽這麽激動?
從教室裏衝出來的班小鬆感覺自己的心憋得都快爆炸了。他相信,如果把那天他聽到的鄔童和邢姍姍的對話公之於眾,受不了的絕不隻是自己一個人。之前他們都擔心邢姍姍把鄔童“挖”回中加去,沒想到事實比他們想得更糟,邢姍姍是要把鄔童“挖”出中國!那天,他親耳聽到邢姍姍勸鄔童去邢叔叔在美國的訓練基地接受訓練,說她爸爸很看好鄔童。最讓人震驚的是,從邢姍姍的話明顯可以看出,鄔童之前已經就赴美的事情和邢叔叔商談了很久,他不僅不反對,還非常感興趣。之前他和手機膩歪了那麽久,原來是在密談這件事情!
班小鬆現在已分不清自己更接受不了的是哪件事——是鄔童離開小熊隊呢,還是鄔童打算不打招呼就拋下自己和尹柯這兩個哥們兒。都這麽長時間了,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情,雖然沒有正式歃血為盟什麽的,不過在他的心裏,鄔童和尹柯已經是自己最好的哥們兒了。難道鄔童不是這麽認為的?
班小鬆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胸口很明顯地起伏著。
尹柯在走廊轉角處追上了他,喊著:“小鬆,小鬆!你到底怎麽回事嘛!聯賽馬上就要打下一場了,你這種時候鬧什麽別扭?”
班小鬆站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看著尹柯,眼眶微微發紅,說:“你知道嗎,鄔童一直瞞著我們,他在聯賽之後就要去美國了!”
尹柯愣住了。
尹柯想了想,問班小鬆:“你相信鄔童嗎?”
班小鬆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答案竟然是“不”。
毋庸置疑,鄔童是優秀的,優秀到近乎完美的程度;鄔童是強大的,強大得讓人看不到弱點。但也正因為如此,讓人看不清他的心。
在草地上的那一次,鄔童第一次講述他的故事,也是他第一次對班小鬆袒露自己的心聲,但那是家庭方麵的。至於棒球,鄔童沒有說過。
之前訓練的時候,他們曾經做過一個項目——信任背摔,小熊隊其他的隊員都做到了,包括最膽小的薛鐵和陸通,但是鄔童做不到。一次又一次,他作勢欲倒下,又重新站直,最終還是做不到。這是鄔童唯一一個沒得高分的訓練項目。這是不是說明,在他的心裏,從未真正地將他們當作一個團隊?
麵對班小鬆的沉默,尹柯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鬆,聽我的,現在別去問他。無論如何,一起走完聯賽的征程。”
然後呢?散了?班小鬆的心裏一片迷惘。
征程又開始了。這一戰,對手是白景隊。截至目前,小熊隊2勝2負積4分,在U18聯賽中的名次為並列第三,能不能拿到冠亞軍之戰的席位,今天的比賽至關重要。陶西吼著問:“準備好了嗎?”大家從胸膛裏喊出:“準備好了!”當隊員們在運動場入口處挨個兒握手、擁抱、擊掌時,所有的個人恩怨都被放下了。今天,他們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戰的戰友。
白景隊和小熊隊一樣,是一支第一次參加U18聯賽的黑馬球隊。他們整支球隊以防守見長,賽事統計結果顯示:今年他們在參加的所有比賽中沒丟過1分;而他們的弱點,在於新人投手。
陶西在場邊回憶著賽前的技術分析,場上的局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小熊隊在開場時占短暫優勢之後,很快就落於下風,被白景隊隊員心有靈犀般的配合打得喘不過氣來。轉眼,白景隊將比分鎖定在0:1,拿下第一局。
回到休息區的小熊隊隊員滿臉灰心,陶西的部署和鼓勵都沒有讓他們鼓起勁兒來。陸通哀歎道:“他們的配合太默契了!好像都長了三隻眼似的!”
綁腿跑。”雖然馮程程說得沒頭沒腦,可每一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綁腿跑是小熊隊的一個訓練項目,訓練隊員的默契和團隊合作,隻要有一個人出錯了腿,或者著急了,整個隊伍就會全部倒下。他們練綁腿跑練了很久了,有了一定的進步,但仍然不算太好。
陶西安慰他們:“這不怪你們。白景隊的隊員以高三的同學為主,在一起訓練了快三年了,默契當然比一起訓練還不到一年的你們要好。”
小熊隊望向白景隊的休息區,白景隊隊員看起來非常放鬆,正在說說笑笑的,這樣的事實讓他們更加心怯。陶西意識到了隊員們的膽怯,鼓勵他們:“既然已經這樣了,放開手腳,放手一搏,無論結果怎樣,至少我們努力過了。”
第二局開始後,小熊隊果然放開了手腳,進攻效率非常高,很快就形成了滿壘的局麵。第四棒陸通走上擊球區,看到在休息區的陶西給他做了一個手勢:先輕輕比畫脖子,再鬆開手。陸通知道,教練是讓他打犧牲高飛球[12]。他會意地和三壘上的鄔童對了個眼色,將白景隊投手發來的球努力擊向外野,隨著白景隊外野手的手套觸球,陸通被接殺,與此同時鄔童開始瘋狂向本壘衝去,得分!
小熊隊的士氣因為陶西的這次成功布局而大振。得分後的鄔童向被接殺的陸通做出勝利的手勢,不得不下場的陸通臉上也毫無失落,他想起了教練曾經說過的話:“棒球又叫作犧牲之球。”
第二局下半場,攻守互換,鄔童走上投手丘。伴隨著觀眾席上迎接鄔童的歡呼聲和“砰砰砰”三聲巨響,白景隊的擊球員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三振出局。全場驚呆了,繼而沸騰了。
鄔童就是鄔童,傳說中的最佳投手果然沒讓大家失望。可白景隊顯然也趁著中場休息時調整了戰術,在其他方麵依然壓製著小熊隊。場邊的陶西擔憂地對身旁的栗梓說:“他們打的是持久戰。我們在還有體力的時候如果拿不下他們,就會在接下來的比賽中漸漸陷入被動,就像陷入泥沼一樣。”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鄔童的投球速度慢下來了,壞球率在提升。陶西問栗梓:“他投了多少個球了?”
栗梓心算了一下:“50個。”
又是一個壞球。尹柯果斷在捕手位上示意暫停,向鄔童跑去。幾乎和他同時,陶西和班小鬆也到了鄔童身邊,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麽樣?”
鄔童下意識地將右臂藏在身後,看似平靜地說:“隻是有點累,不是什麽大問題。”
陶西一點兒都不相信,一把扯過鄔童,迅速掀開他的右手袖子,滿手臂的支撐帶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下。
陶西的臉上陰雲密布,看起來馬上就要發作:“還說沒問題!”他的表情又氣又急,班小鬆和尹柯知道,這一幕一定讓他想起了什麽。
班小鬆也急了:“鄔童,你怎麽搞的?”
鄔童從陶西的手裏抽回胳膊,拉下衣服,輕描淡寫地說:“打完比賽再說。”
不行!”陶西一口否決,“這不是開玩笑的!就為了爭全投?不值得搭上你的手臂!”他很清楚,投手是一支球隊的劍刃,他的鋒利與否,直接決定了球隊的生死。但同時,投手也是球隊的阿喀琉斯之踵[13]。投手如果受傷了,球隊的命運就懸了。
教練!”鄔童正視著陶西,“我沒有開玩笑!也不是為了爭全投!看一看比分牌,看一看現場,你能現在讓我下去嗎?是的,我們有救援投手。可是,我一走,小熊隊的士氣還有救嗎?我們衝進冠亞軍之戰,還有希望嗎?”
陶西轉頭,看見每一個防守位上的小熊隊隊員都在緊張不安地注視著投手丘。鄔童說的是實情,怎麽辦?
尹柯沉吟片刻,對陶西說:“教練,交給我吧。”
陶西的視線轉向尹柯。捕手,場上的“小教練”,球隊的大腦。劍刃該往什麽地方揮去才能造成最有效的殺傷力,是大腦應該負責的。陶西看著尹柯護具後冷靜的雙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靠你了!”
比賽繼續了。
尹柯知道,他現在的目標是,盡一切可能讓鄔童的手臂在消耗最小的前提下拿下比賽。這,關鍵在於配球。
在棒球場上,負責為投手選擇球路的人是捕手。因為捕手是全場最有大局感的人,隻有捕手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對方擊球員、三個壘上的情況,並監控盜壘信息。捕手和投手的默契配合,也是一個球隊的核心。為了做到這一點,捕手要了解投手的習慣,投手也要給予捕手充分的信任。捕手是投手在賽場上的精神依靠。好的捕手,向來都是棒球投手爭搶的目標。
這是暫停後的第一球,該怎麽配呢?尹柯沉吟片刻,右手下垂,對鄔童做出了“蝴蝶球”的手勢。
蝴蝶球,又稱彈指球,是變化球中較複雜的一種。其軌跡會像蝴蝶一樣飄忽不定,對投手的用力和捕手的接球都是極大的挑戰。特別是對捕手來說,這是挑戰性最高的球種。
投手丘上的鄔童略一皺眉,他有些不明白尹柯的用意,如此難發的蝴蝶球,並不符合保護他的手臂的宗旨,但他還是照做了。棒球以詭異的路線掠過對方擊球員揮舞的球棒,成功落在尹柯的捕手手套裏。
蝴蝶球!鄔童還會投蝴蝶球!”整個賽場轟動了。通常,一名投手除了直球之外,頂多擅長一到兩種變化球,可鄔童在本屆U18聯賽上,已經展示過指叉球、滑球,再加上蝴蝶球,已經有三種!
令人震驚的還有小熊隊的捕手尹柯!麵對最難接的蝴蝶球,他從容不迫、胸有成竹,好像早就用捕手手套等著球似的。這樣的默契,太可怕了!
白景隊的隊員被嚇住了。剛才,小熊隊喊了暫停,教練、隊長、捕手一齊到投手丘查看鄔童,他們猜測鄔童是不是受傷了,正在內心竊喜,可鄔童的這一記蝴蝶球,徹底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這正是尹柯的用意。喊了暫停後,滿場猜疑,他需要用一記重拳,為剩下的比賽開局。場邊的陶西微笑:“好,尹柯!出其不意,一球定氣勢!接下來,可得省著點用鄔童了。”
白景隊的下一個擊球員站到擊球區了。尹柯的腦海裏閃過早已爛熟於心的對手資料:歐力,白景隊的第四棒、防守一壘手,左撇子,臂力強,柔韌性好,但易急躁,狀態不穩定。
該配什麽球呢?尹柯看到麵前的歐力緊張到僵硬,握棒的手微微顫抖著。他當然會緊張,投手每打出一種新的變化球,也就意味著擊球員算準球種、擊中棒球的概率下降20%—30%。現在,就算鄔童不再打新的變化球,歐力算中他球種的概率也隻有33%,打中的概率則更低。
尹柯的眼睛一亮,右手下降,給出暗號。
直球?怎麽會是直球?”鄔童疑慮,握球,想了想又放下,衝尹柯搖了搖頭。
在棒球場上,投手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拒絕捕手的配球,用搖頭表示。捕手看到後會改配其他的球,直到投手接受為止。
但尹柯堅持著,又給了“直球”的暗號。
鄔童心想:太冒險了!現在投直球等於直接喂球給對方擊球員。於是他再次搖了搖頭。
兩人僵持著。連裁判都不耐煩了,示意尹柯喊暫停,和投手溝通清楚。尹柯卻搖搖頭,想了想,對鄔童做了一個動作:雙手交叉放於胸前,仰頭,作勢向後倒下。
鄔童愣住了,這是什麽意思?他和尹柯有一係列投手和捕手之間的暗號,可這個動作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個。
突然,鄔童的腦袋靈光一閃——信任背摔。尹柯是在模仿信任背摔的姿勢,他是借此告訴自己:要信任夥伴。
鄔童心中掙紮著。剛才,陸通在並不確定夥伴能夠完成上壘得分的情況下,將自己暴露在被接殺的危險中,這是對夥伴莫大的信任。可對鄔童來說,讓自己失去掌控力,將自己完全交給他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他想,是他應該試著學習信任他人的時候了。
鄔童伸臂、踮腳、彎腰,一係列令人眼花繚亂的準備動作後,球出手了。一直到球距離歐力隻有10厘米的時候,他才確定:這居然是一個直球!可已經太晚了。他的球棒以預備滑球的角度擦中了棒球,棒球斜著飛向一壘,被等在那裏的班小鬆一記高跳接球,歐力被直接接殺出局。
在直球出手的那一刻,鄔童的眼前出現了奇幻的場景:視野中的天空越來越寬廣,隨後他被身後的夥伴接住了。一種新奇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信任。
接下來,白景隊的擊球員被尹柯和鄔童屢屢“調戲”,心浮氣躁。最後一棒,尹柯心念一轉,對休息區裏的陶西打出暗號。陶西會意,對場上的小熊隊打出暗號,外野員隨之全部往前靠,擺出“趨前守備”[14]陣形。
趨前了?”白景隊教練不可思議地喊,“這是算準了我們這一棒會打觸擊?小熊隊太小看我們了!我們怎麽會用這麽保守的打法!給擊球員暗號,讓他往外野打,最好給我打出一個全壘打來,一次就把他們全打趴下!”
白景隊的擊球員得到教練的指令,預備全力接球。這又被尹柯看在眼裏,他示意鄔童發“伸卡球”[15],球被擊中後向投手區滾落,被早就跑過來的鄔童一棒傳球,白景隊壘上三人被三殺出局!
這是球員力量和速度的較量,更是心理的較量。就連陶西也對尹柯的謀略讚歎不已:“先出其不意,震懾對方;再用巧勁,激怒對方;最後利用配合完成三殺!尹柯的配球真是絕了!”
陶西又叫了暫停,走上投手丘問鄔童:“我們已經2:0鎖定了勝局,現在可以放心去醫院了吧?”
鄔童看了看比分牌,又看了看滿臉堅定的尹柯和班小鬆,再看了看牛棚裏的救援投手,終於點了點頭。
那天的比賽,小熊隊最終以5:0贏了白景隊。賽後,隊員們進更衣室,陶西則直奔醫院去看望鄔童。
教練應該還沒到更年期,為什麽會這麽囉唆?這是在醫院裏的鄔童反複思考的問題。
這不,都已經從骨科門診裏出來了,陶西還在嘮叨:“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隻要一站上球場就會熱血沸騰!”
我年輕的時候,為了守住投手丘可以連命都不要,可後來因為帶傷比賽,右手廢了!醫生說我這輩子再也不能完整地打一場比賽了!”
正在用左手玩手機的鄔童聽到這句話,終於抬起頭來。陶西滿臉期待地看著他——終於被觸動靈魂了吧,小子!
教練!”
嗯?”
當你說‘我年輕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你要說什麽了。拜托,下次你可不可以隻說‘我年輕的時候’這六個字,把後麵那一大串嘮叨免了。”
陶西正要抬手衝鄔童的腦袋瓜子掄一巴掌,有人走過來招呼他:“您好,您就是陶西教練吧?”
陶西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來之前他給鄔童的父親打過電話,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太年輕了點?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疑問,對方自我介紹說:“我是鄔童父親的秘書小王,總裁的會議還沒結束,所以派我先過來關照一下。”
鄔童的父親在他們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才趕到。走過來的男人高大威武、氣宇軒昂,有著和鄔童一樣的帥氣輪廓,不用自我介紹,陶西就已經知道他一定是鄔童的父親。
陶西旁觀著鄔童的父親讓他回家,但被他冷漠地拒絕了,趕緊推了鄔童一把:“快答應啊。你瞧瞧你的樣子,連胳膊都不能動,怎麽獨立生活啊!”
鄔童這才不情願地對他父親說:“要不你去我那兒?”
一洗完澡,隊員們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陶西的電話。
尹柯搶先問:“教練,鄔童怎麽樣?”
還行,右肩膀韌帶拉傷,休息一周就沒事了。就是暫時不能抬臂,這幾天需要人照顧。”
哦,那他現在和你在一起?”
沒,他和他爸回家了。”
什麽?”尹柯和班小鬆麵麵相覷,“和他爸回家了?可他和他爸早就鬧翻了呀。”
怪不得鄔童跟他爸說去他那兒!”電話那頭的陶西驚訝地說,“怎麽和我一樣……”
接著陶西的聲音中斷了。尹柯看著滿臉擔憂的班小鬆,說:“鄔童他爸還是很關心他的,應該會照顧好他,別擔心。”
班小鬆感慨地說:“尹柯,今天在賽場上,我看到你對鄔童做信任背摔的姿勢了。”
是的。”尹柯說,“鄔童是領袖型的人,而且很早就開始獨立生活了。對於他來說,放手、信任他人,可能會比其他人更難一點。我們無法改變,隻能試著了解他吧。”
班小鬆聽著尹柯的話,想起此刻一定在班家麵館裏守著熱騰騰的飯菜,欣喜地等著自己的爸媽,突然為鄔童而感到一陣心疼。
好在,今晚的鄔童應該也在親人身邊,也在享受著難得的親情吧。
尹柯誠懇說:“小鬆,我和鄔童認識的時間比你久,他是很重情義的人,這一點,你用不著懷疑。”
班小鬆不語。
你知道嗎,大家都在傳鄔童轉學是因為吃火鍋燒了宿舍而被中加開除了,可我後來了解到他完全是在替隊友頂罪……”
班小鬆驚愕地抬起頭:“什麽?這也太誇張了!”
尹柯苦笑:“這就是鄔童。他承受了太多,也許哪天全世界都誤會他,他也不屑於解釋。我猜,他覺得江狄是衝著他才去舉報的,他應該站出來吧。”
班小鬆沉思片刻:“我知道。可我覺得,他這樣活著挺累的,真的,太累了!其實,生活可以很簡單,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有善意的,隻是需要有人先傳遞出來。為什麽我們不能做先傳遞的那一個呢?”
尹柯說:“小鬆,我欣賞,也佩服你的陽光。但每個人都有他的來路,無法選擇;每個人的來路又塑造了今天的他,依舊無法選擇。”
班小鬆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喜歡這樣的你和鄔童。我希望,我們的征程能一直走下去。我還沒有準備好和你們分開。”
尹柯沒有說話,看得出來,他被班小鬆的這番話深深感動了。這就是班小鬆的風格:坦率、直白。和鄔童的風格截然不同,但分外動人。
過了好一會兒,尹柯才開口:“今天,我和鄔童在場上僵持了很久,但他最後還是放下了。我想,今天的比賽一定會讓他思考些什麽。小鬆,改天我們找個時間,大家一起談談吧,不要再憋在心裏了。”
班小鬆看著尹柯,認真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