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到底怎樣才叫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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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是星期天,從早晨就開始下雨,天空黑得沒有一點光亮,就像夏彤的心裏一樣陰暗得很。陰暗的天氣和陰暗的心情影響了夏彤在教室看書的質量,整整一個上午,她連一張英文卷子都沒做完。夏彤低下頭,強迫自己做了一道理解後,還是覺得心情無比壓抑,壓抑得直想讓她用腦袋撞牆。夏彤走出自習室,站在走廊裏麵,看著對麵圖書館方向發呆,直到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收拾了桌子上的書本,打著雨傘,漫無目的地往宿舍走。雨不是很大,但是下得好像沒有停的意思。夏彤走到宿舍樓拐角的時候,望著前方忽然又發起呆來。昨天晚上,她就是在前麵狠狠地傷害了一個喜歡她的人。夏彤呆呆地望著女生宿舍樓下那片空地,過了好久,忽然感覺自己的傘下多了一個人,她麻木地扭頭,曲蔚然平靜地望著她問:“站這發什麽呆?”
他剛剛從食堂回來,經過女生宿舍的外麵,就見她一個人站在雨中發呆。他沒有考慮,就直接走了過來。
夏彤轉頭靜靜地望著他,幹淨的大眼裏滿是茫然,傘邊上的雨滴不時地低落在她的肩頭,曲蔚然微微皺眉,將雨傘往夏彤那邊推了一些。
“曲蔚然,你說到底怎麽樣才叫愛呢?”
曲蔚然半垂著眼睛,搖搖頭:“不知道。”
夏彤輕輕撇了下嘴角,轉頭望向他:“我覺得,所謂的愛,就賦予了一個人名正言順地傷害另一個人的權利。”
曲蔚然微微皺眉,緊緊地望著夏彤:“你想說什麽?”
“我也不知道。”夏彤失落地低下頭,“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隻是曲蔚然,你說,如果你放下心裏的仇恨,我們是不是能過得開心一點?”
曲蔚然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夏彤,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夏彤不解地看他,曲蔚然微微笑了下,繼續道:“我已經無路可退。”
夏彤不懂,什麽叫無路可退,曲蔚然像是也不願多跟她解釋了一般,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柔聲道:“乖,回宿舍發呆吧,外麵太冷了。”
夏彤依舊溫順地點點頭,撐著蘭花點的雨傘往前走,迎麵就和剛出女生宿舍的嚴蕊遇見。嚴蕊帶著慣有的痞笑,瞅著夏彤和曲蔚然兩個人:“喲,和好啦。”
夏彤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曲蔚然卻笑道:“從來就沒吵過。”
“咦,你還真賤。”嚴蕊打趣道,“沒吵架我們夏彤都氣得另投他人懷抱啦?哈哈。”
“我沒有。”夏彤喊冤。
嚴蕊眯著眼笑,剛準備說什麽,手機響了,她從口袋掏出最新款的手機按了下接聽鍵:“喂,老爸,幹嗎啊?”
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嚴蕊無所謂地接口道: “我送人了,怎麽了?”
“放家裏都沒人用,我送給朋友不行啊?”嚴蕊握著電話,語調有些不爽,“我怎麽闖禍了,不就送套登山工具嗎?至於這麽大聲罵我嗎!”
“什麽!保險繩斷了?”嚴蕊瞪大眼,一臉驚訝,“怎麽可能會斷呢?那套工具從來沒人用過啊,不是說是最好的嗎?什麽垃圾貨啊!那……那曲寧遠怎麽樣了?”
夏彤聽到“曲寧遠”這三個字的時候就緊張地望著嚴蕊,但嚴蕊的表情也很凝重,她握著電話又反複確認了幾次,才掛上。夏彤一見她掛了手機,連忙抓住她的衣袖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嚴蕊有些慌張,表情焦急,眼神內疚,還帶著濃濃的悔意。
“到底怎麽了呀!你說呀,曲寧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夏彤急得不行,使勁地搖著嚴蕊的手臂。
嚴蕊看了眼麵前的夏彤和曲蔚然,眼眶微紅,用快哭的語調說:“我爸說,曲寧遠昨天心情不好,大半夜跑去石磷山攀岩,結果……結果繩子斷了,他……他……他掉下去了。”
聽嚴蕊說完這句話,夏彤的心一沉,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在黑暗中,猛烈地往下掉,怎麽也掉不到底,空落落的,瘮得人發慌。“你說什麽?”夏彤艱難地問。
嚴蕊使勁地敲了好幾下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要拿家裏的那套登山工具送他!都是我不好!”
夏彤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嚴蕊:“你說昨天晚上?”
嚴蕊點頭。
“用的還是我送的工具?”夏彤又問。
嚴蕊閉了下眼:“不是你送的,是我送的。那套限量版的登山工具全國就我們家有。現在曲夫人發瘋了,放出話來,要是曲寧遠有什麽三長兩短,一定叫我家不得安寧。你不知道,他媽媽有多可怕,就連我爸都得讓她好幾分。”
夏彤使勁搖搖頭:“不是的,是我送的,是我送的禮物,是我害他心情不好,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怎麽辦?他要是有事可怎麽辦?他千萬不能有事啊,千萬不能有!”
嚴蕊想安慰她,可是張開口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語言,她也不希望曲寧遠有事,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石磷山山勢陡峭,懸崖峭壁隨處可見,爬到山頂更是下臨無際,若是人真的掉下去,說不定真的會粉身碎骨。
“我要去找他!現在就去找!”夏彤像是忽然驚醒過來一樣,轉身就往學校外麵跑。
一直站在一邊的曲蔚然一把拉住她:“你怎麽去找啊?現在下著雨,山上路又滑,你去了說不定找不到曲寧遠,自己都得跌下去!”
“難道我就什麽都不做嗎?就在這裏等著!要是他死了怎麽辦?”
曲蔚然的語氣有些煩躁:“死了也不關你們的事,是他自己發神經要跑去爬山的,出了意外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你明明知道是我們的錯,為什麽還要說這樣的話呢!要是他真的有什麽意外,你能安心嗎!你真的能安心嗎,曲蔚然?”夏彤忍不住叫出聲。
曲蔚然緊緊地抿住嘴唇,扭開臉,一句話也不說。夏彤失望地撇過頭去,難受地閉上眼睛。
“別吵了!是我的錯!那套登山工具是我送他的,誰知道那垃圾玩意那麽不結實!渾蛋!”
嚴蕊狠狠地踹了一腳身邊的樹苗,樹枝被震得嘩嘩作響。夏彤拉著嚴蕊的手說:“嚴蕊,我們去找他好不好?即使找不到,也去找找吧,我真的急死了!”
嚴蕊使勁點頭:“好!我們去找!找不到也找,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把那垃圾玩意送給他!”
“我也好後悔,我也好後悔。”夏彤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她依稀記得,就在昨天晚上,那個俊雅的男子在接到她禮物時那開心的笑臉,眉眼彎彎的樣子,好看極了,就連她這樣討厭他的人都覺得能讓他露出這樣快樂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禮物,一個她認為給他帶來快樂的禮物,居然成了他的催命符……
天哪!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保佑他,千萬不要讓他出事。
您一定不知道,他是多麽善良溫和的男子,求求你,保佑他,求求你!
夏彤雙手合十,緊緊地貼在額頭旁,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祈禱而已,一直一直不停地向上天祈禱。
夏彤真的好怕,昨晚那傷心的背影,是曲寧遠留給她最後的影像了。
嚴蕊打了電話讓家裏派車送她們去石磷山。車子還沒來,兩個女孩坐在女生宿舍的階梯口,呆呆地張望著,曲蔚然半靠著牆,低著頭站在一邊,嚴蕊攬著夏彤,無聲地安慰著。
夏彤使勁地點頭,使勁地強迫自己相信嚴蕊的話,不會有事的,不會。
過了一會兒,黑色的私家小轎車來了,嚴蕊拉著夏彤坐進後座,剛關上門,就見副駕駛座的門被打開,曲蔚然坐了進來,悶聲說了句:“我陪你們去。”
夏彤感激地看著他的背影,可曲蔚然卻沒有回頭,心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雙眼筆直地望向窗外。一路上,車子裏沒有人說話,沉悶壓抑的氣氛讓夏彤格外緊張擔心,她緊緊地抱住身邊的嚴蕊,試圖從她身上取得一些溫暖與鎮定,可她卻發現,嚴蕊的身體也在微微地發顫,夏彤忽然恍悟,她抱著的這個女孩,有一顆比她還善良正直的心,她現在心裏一定翻江倒海一般自責著,可卻總是分出神來安慰她。
夏彤抱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小聲地在她耳邊呢喃:“沒事的,不是嚴蕊的錯,不是嚴蕊的錯。”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停下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開車的司機很不放心地說:“小姐,已經5點多了,這天快黑了,您還是不要進山了。”
嚴蕊完全不聽勸:“我都來了還囉唆什麽,你要是擔心我,就和我一起找。”
“嚴省長和曲家已經派了很多人來找了……”
“閉嘴,我就要自己找!不願意跟來就在車裏休息吧!”嚴蕊說完就直接下了車,夏彤和曲蔚然也跟著下車。
“小姐,我陪您一起去。”司機鎖好車,連忙追上嚴蕊,生怕這位大小姐出點意外。
四人一起上了山,在山腳下遇見一個當地的山民,那老大爺說失足的少年應該是從天淩峰掉下去的,山上現在有好多人在那邊找。
司機叔叔請大爺給他們帶個路,大爺拒絕了一陣,就被嚴蕊掏出的一張張紅色老人頭收買了,他開心地挑著扁擔步步生風地走在前麵。老大爺山道很熟,抄小路走著,不到一小時就帶他們來到天淩峰底部,指著高高地山峰說:“這就是天淩峰,人要是掉下來,準跌在這一片,要不就給山上的樹給擋著了。”
嚴蕊臉色蒼白地望著高聳入雲的山峰,壁陡峭,怪石嶙立,一看就知道危險重重,若掉下來,定是九死一生,她真弄不懂,為什麽曲寧遠這樣的貴公子喜歡這種要人命的運動呢?
“真要命!”嚴蕊忍不住低咒一聲道,“開始找吧,我和吳叔從左邊找,夏彤你和曲蔚然從右邊開始找。”
夏彤使勁地點點頭,四人分成兩隊開始了漫長的搜索,夏彤找地很仔細,從平地,到山坳,到懸崖上的峭壁和樹木,她每個都要換不同的角度看好幾次,確認上麵沒有人。曲蔚然也在找,每次碰到夏彤怎麽換角度也看不清的石壁時,他就會徒手往上爬一段,然後找到能看見的位置,再確認沒有後對夏彤搖頭。因為剛下過雨的關係,曲蔚然每次往上爬都很危險,好幾次腳一滑就差點掉下來,幸好他總是能手疾眼快地抓住旁邊的樹木。夏彤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們找了很久,有時還能遇見其他搜救的人員,可是天漸漸黑了,依然沒有人找到曲寧遠。
夏彤在山峰下轉了半圈,遇到了和她反方向的嚴蕊,兩人對看一眼,難過地搖搖頭。司機又一次勸嚴蕊放棄,讓她回去,可嚴蕊卻惱火地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什麽都沒見到之前,她是不會走的。
司機無奈地借來手電筒,四人又開始找,沒有專業設備晚上爬山找還是很危險的,山崖上隻能交給曲家找來的搜救隊去找了,這次他們以天淩峰為中心點,擴散開來找。
天色越來越黑,入了夜的山安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夏彤打著手電筒跟在曲蔚然後麵到處找著,因為她找得仔細,走得也慢,總是一不注意曲蔚然就走出好遠了,這時她就害怕得不得了,總覺得那個背影會丟下她,將她丟在這個黑暗可怕的山坳裏。“曲蔚然!”夏彤總是這樣大聲叫他的名字,以此減輕心中的恐慌,這時他會停下來,回過頭等她,她就飛快地跑過去,手電筒的光線因為跑動而搖晃起來,眼前的世界都變得搖搖晃晃起來。
“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別跑!小心——”曲蔚然的話還沒說完,夏彤腳下一滑,整個人從狹窄的山路上滾了下去,曲蔚然一臉驚恐地叫:“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