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到底怎樣才叫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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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蔚然連忙跑過去,手電筒往夏彤摔落的地方照了一下,就跟著跳了下去。還好夏彤摔落的地方不是太高,雖然摔得有點暈,不過並沒有大礙。曲蔚然認真地檢查了夏彤,確定她沒有摔傷後,瞪著她大聲罵道:“你豬啊,叫你別跑你還跑,再往前掉一些,就是水潭!掉下去怎麽辦!”
夏彤的運氣十分好,從山路上掉下來,正好落在水潭上方的巨石上,再往前不到一米就是深不見底的水潭。夏彤看了一眼前麵的水潭,很是後怕,嚇得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全身哆嗦地死死抓住曲蔚然的衣袖,一臉害怕。
曲蔚然看她嚇成這樣,也不忍心再罵,扶著她站起來,輕聲問:“能走嗎?”
夏彤走了兩步,點點頭:“能。”
“真的能?”曲蔚然很怕她逞強。
“嗯,真的沒事!”夏彤甩了甩手臂,望了眼摔下來的山路,其實並不高,一米都不到,連她的手電筒都沒跌壞,正在不遠處的草堆裏發光。夏彤走過去撿起來,手電筒的光線照得很遠,她的目光不經意地順著手電筒的光線走著,本來隨意地一照,忽然有什麽吸引住她的目光。她怔了怔,一步步走過去,隨著她的腳步近了,手電筒的光線越發明亮,草地裏的東西也越發清楚。她緩緩地伸出手,撿起一片紅色葉子一樣的東西……
“怎麽了?”曲蔚然走過來問。
夏彤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了走,又撿到一片紅色的葉子,然後她撥開山坳盡頭的樹枝與雜草,那下麵有一個極其隱秘的山坳,曲蔚然也走過來,手電筒的光線打向山坳深處,受傷昏迷的曲寧遠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找到他了……”夏彤有些不敢相信地驚歎道。
曲蔚然看了眼四周,這個山坳,從上麵看正好被岩石擋住,從平麵看,又被樹木雜草擋住,要不是夏彤撥開樹枝,一定不會有人發現他在這。這時他才看出,夏彤撿起的紅色“樹葉”,竟然是一隻隻手工疊成的千紙鶴。
是她送的嗎?所以隻看一眼就知道他在這裏。是什麽時候送的,為什麽送,她喜歡上他了,對他心動了? 不!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她被人搶走!絕對!
夏彤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在曲寧遠鼻子上一探,有呼吸!雖然微弱,卻還活著!夏彤激動地望著曲蔚然說:“他還活著!還活著!”
曲蔚然沒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夏彤跪在曲寧遠身邊,伸手想碰他,又不敢碰,小聲哭著叫他:“曲寧遠,曲寧遠……你醒醒,曲寧遠……”
那小心翼翼又心疼萬分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他受傷時她叫他的樣子。他看見昏迷中的曲寧遠像是聽到她的呼喚,萬分困難地醒過來,他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用虛弱的聲音叫:“夏彤……夏彤……”
也許,他知道他身邊的人是她;也許,他隻是單純地想念她。
夏彤聽到他的呼喊,心都疼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是我,是我,你別怕,我這就去找人救你,你堅持住。”
“夏彤……夏彤……”曲寧遠還是這樣叫她的名字。
曲蔚然冷冷地看著,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起,他漂亮的丹鳳眼裏一片黑暗,黑得連一絲光亮也看不見。他輕輕地走下山坳,望著夏彤說:“你去找人來,我在這裏照顧他。”
夏彤想也沒想就點頭說好,拿起手電筒就爬上山路往山上跑,山上有很多搜救隊員,隻要跑過去叫他們,曲寧遠就有救了。夏彤忘記了所有的疼痛,一個勁地往山上跑。她放下了心裏的大石,雙腳都變得輕了起來,她跑著跑著忽然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一般,她悄悄地往回走,她的心慌慌的、撲通撲通地直跳,她的步子很輕,盡量連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她走到剛才的山路上,探出頭往下看,隻見曲蔚然拖著曲寧遠一步一步地往山坳的邊緣走,那邊,是深不見底的水潭……
而現在,正是寒冬臘月。
曲蔚然的眼神黝黑,神情淡漠,他一點點、一點點地將曲寧遠往那邊拖,像死神一般,緩緩地揮舞死亡的鐮刀,將曲寧遠送往地獄……
“原來你真的想殺了他?”夏彤的聲音在山間的泉水聲中退去了往日裏的溫和與柔弱,帶著一絲理智與清冷。她一臉失望地望著曲蔚然,眼神裏充滿悲憫與不敢相信。隻是一閃而過的猜測,卻沒想到真的給她猜中了。她多麽希望自己再笨一些,再笨一些就好了。
曲蔚然停住腳步回過身去,寒冷的山風將他的頭發吹亂,他就那樣站在巨大的岩石上,仰著頭望著夏彤,漆黑的雙眸中沒有被撞破的驚慌與躲閃,他甚至有些淡然地麵對她,不說也不辯解。
兩人就這樣對看著,曲蔚然沒動,夏彤跳下山坳,站在離曲蔚然不遠的岩石上,風吹起她的長發,夏彤忽然想通為什麽那麽堅固的登山保險繩會突然斷掉,為什麽一向討厭曲寧遠的他會主動提出上山來找他,原來,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不是報複,而是殺了他嗎?
“你真的就這麽恨他嗎?”
“對。”
“如果我求你,你可不可以住手?”
曲蔚然緩緩搖了搖頭:“不行,從我那天在你宿舍割斷你送給他的登山工具時,就已經沒辦法住手了。”
“可是!”夏彤因為他的拒絕,再也鎮定不了了,她激動地叫起來,“可是,你這樣做了之後,你會安心嗎?自從殺了瘋子後,你明明每天都在做噩夢,你明明沒有一天是開心的,為什麽你不能忘記這些?為什麽你一定要加重自己的罪孽,染紅自己的雙手呢?你明明說過,你想當個好孩子的啊。”
曲蔚然認真地聽著,聽她說完,一如既往地笑了,微微扯起的嘴角帶著淡淡的慘淡和自暴自棄。他點點頭說:“對,我說過我想當個好孩子,可我也說過,我心裏,住在一個惡魔!”曲蔚然頓了頓,捂著頭痛苦地說,“它每天啃噬著我的理智,撕扯著我的心靈,逼得我發狂、發瘋!我要壓製住這個惡魔,隻能變得比它更惡,我要想不在夢到瘋子,我就要再殺一個人,反正我滿身罪孽,一身汙垢。你知道嗎,比起殺死他,我更希望,有人來殺了我。”
夏彤心疼地看著他,她一直知道他很痛苦,卻沒想到,他已經被心中的惡魔折磨得不想再活下去,殺人或者被殺,在他眼裏已經沒什麽區別,他想要的隻是解脫。
夏彤哽咽地說:“曲蔚然……收手吧,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別再被仇恨蒙蔽雙眼了,再這樣下去,你隻會活得更痛苦。”
“哥哥,他也算是哥哥?”曲蔚然瘋狂地大笑,“他要是我哥,就不會在享受金錢、地位、權力、父愛的時候卻想著讓我一無所有!我不想再認命!不想再任人宰割,那些原本屬於我的,我都要得到!而他就是我爭搶這些的最大阻礙,也是我仇恨的根源,逼瘋我的罪魁禍首!所以……”曲蔚然用力將曲寧遠拽起來,向下推去……
夏彤看出他真的是要殺他,連忙大聲叫道:“別!別這樣!你要是把他推下去,那我也跳下去!”
曲蔚然停止動作,回頭望著她:“你說什麽?你要跟他去死?”滿眼山雨欲來的憤怒。
夏彤直視他的眼睛,緩緩地點頭。
曲蔚然垂下頭,用低沉陰冷的聲音壓抑住瘋狂的憤怒與嫉妒:“你以為我會在乎?”
你以為我會在乎?
是啊,自己的生或死,他會在乎嗎?從來,隻有她害怕他丟下她、不要她,隻有她一直跟著他說喜歡他、愛他,想要保護他,可他呢……
他隻是接受她的給予,卻從未說過“曲蔚然愛夏彤,像夏彤愛曲蔚然一樣愛她,像夏彤離不開曲蔚然一樣離不開她”。
他從未說過……
夏彤愣住,她忽然沒有把握,沒有把握他會在乎她,在乎她的生死,在乎她的感情。可即使這樣,夏彤還是固執地望著他,她不相信,不相信曲蔚然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於是她說:“你在乎,你在乎我。”
“夏彤,我對你說過的,不要當傻女人。”曲蔚然說完,不再猶豫,用力將曲寧遠拉起來,像是慢動作一般,將他一點一點地推下寒潭:“可你總是在當。”
這一次夏彤沒有叫,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傻愣著,她猛地跳了起來,迎著風,飛撲過去,一把拉住曲寧遠的手臂,閉上眼睛,跟著他,一起往下墜落。可剛往下掉落一些,身子就被人猛地抱住,那人力氣很大,像一隻受傷的孤狼一般大吼,用力地想將她拉上去,可卻擋不住墜落之勢,連著那人也掉了下來。
三個人一起跌進寒潭中,濺起一片水花,刺骨的泉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夏彤冷得張大嘴想尖叫,泉水從口鼻直往肺裏灌,可怕的窒息感隨之而來,越是透不過氣來越是想呼吸。她張大嘴,卻隻能將冰冷的泉水灌進肺裏。夏彤本能地掙紮著往上遊,可身上的棉衣浸了水,像是厚重的石頭綁在身上一樣拉著她加速下沉。慌亂間她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她的脖頸處繞過,用力帶著她往上遊,可那人力氣終究小了,拉不動兩個人的重量,遊一會兒又停歇了,往下掉一些。夏彤睜開眼睛,看見曲蔚然痛苦地憋著氣,成串的泡泡從他嘴裏冒出,夏彤的意識漸漸遊離。她抬手無力地握住曲蔚然環在她脖間的手,很想將他拉開,很想告訴他:算了吧……
算了吧曲蔚然,別救她了。
如果,這是你想做的事,即使是殺人,我也會幫你的……
隻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所以,請你讓我陪著曲寧遠一起死吧,我現在隻想陪著他一起死。
可是,曲蔚然不讓她如願,他總是那麽霸道,他的意誌力強大到令人震驚。他硬是咬著牙,用盡力氣,將夏彤和曲寧遠拖上了岸,夏彤扶著岸邊使勁咳嗽著,咳得將肺裏的水全嘔了出來,她的全身像是快要散架一般,眼前閃著一片一片的白光,整個人昏天暗地地惡心,她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還未體會死裏逃生的感覺,身子就被人緊緊抓住,拎了起來!她聽見曲蔚然用暴怒的聲音在她耳邊叫:“你居然真的跳下去!你真的為他跳下去!你愛上他了!你愛上他了!”
夏彤暈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想解釋,可胃裏泛出的酸水卻不停地嘔吐出來。曲蔚然忽然將她甩開,整個人壓了上來,緊接著雙手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連你也背叛我!連你也不要我!”夏彤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著曲蔚然,少年俊美的麵頰上隻剩下了深深的憤怒和極度扭曲的瘋狂:“你想死?想和他一起死?你不是說過你隻為我活著嗎?你現在卻要為他死!你這個騙子,騙子!”
曲蔚然掐著夏彤的脖子,用近乎瘋狂的聲音吼:“你居然愛上他了!你居然愛上他了!不可以!不可以!”
夏彤隻覺得他真的想掐死她,他的雙手將她的脖子掐得快斷了,她完全透不過氣來,大腦的缺氧讓她奮力地掙紮起來,可她的力氣卻沒有他大,掙紮也隻是徒然,就在夏彤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曲蔚然居然放開了雙手。夏彤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而曲蔚然也正緊緊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睛通紅通紅的,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裏麵打轉。他輕輕對著她伸出手,可她卻第一次害怕地後退。他眼圈裏閃亮的淚光終於滑落,她看見他一臉哀傷地望著她,哭著說:“夏彤,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你是我唯一擁有的了……”
夏彤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連串的變故讓她昏了過去。當天旋地轉的那一刻,她想,她剛才一定是做夢了,在夢中,她看見曲蔚然哭了,在夢中她聽見曲蔚然那麽害怕那麽害怕地說……不要拋棄我。
啊,不,不,即使做夢,也不會夢見曲蔚然說這樣的話的……
從小到大,害怕被拋棄的人,一直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