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責任的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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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秦忠信也回了學校。回校後尚未開學,先去係主任與李教授處報了到,並申請各支取一千元的工資,共計兩千元。給弟弟寄去一千五百元作為弟弟到寒假的生活費、零用以及母親的藥費及有限度的補養。自留五百元。
開學後,先給自己申請了助學貸款。然後從自留的五百元中取出二百元去批發市場進了一百件男士t恤,請宿舍裏一個擅畫的同學在t恤上隨便塗鴉,講好該舍友不用出資金,塗鴉就好,加工好的t恤五元一件。所得營業額的20給他,日結,當周一件未賣出,補他二十元,t恤掛一件作版在架子床床頭,餘下的放在一個塑料收納箱裏。箱子放在床頭與櫥櫃間的地板上墊起的一塊泡沫上,離門近的左邊是紅色塑料收納箱,用透明膠完整的貼了寫有大大的“新款”二字的白紙;右邊是一個紙箱,周身用透明膠纏好,同樣貼了一張紙在透明膠裏,上寫“不合適可退款,所退t恤扔此箱,到‘退衣取款箱’自取五元,所退t恤一律丟掉,所以‘新款’箱裏的t恤請放心選取”。對應用鐵絲纏了兩個長方的小塑料筐在床頭欄杆上,左邊一個紅色的上麵貼個牌子“買衣投款箱”,在“新款”盛放箱上麵;右邊一個綠色的上麵貼個牌子“退衣取款箱”,在“退衣款”紙箱上麵。
秦忠信不想把時間花費在收錢上,他是需要錢,但不是要做小販。他願意以對同學的信任來換取自己的時間。至於退款這件事,同學之間,不合適自然可退,而退回的衣服自然是試過了,沒試過也當試過了。他自己有潔癖,從不會穿任何人的衣服,也不喜歡別人穿自己穿過的衣服。他認為即使可以洗,也抹不掉穿過的事實。不僅衣服,所有的東西都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凡退回的t恤他一律扔掉。而“退衣取款箱”裏則每天早上保持放有二張五元的鈔票。開始,有人半信半疑,不合適或不喜歡就來退。在舍友的幾次證實下,竟無人退貨了,而不知如何傳播的,反正很快整棟男生都知道這間賣t恤的宿舍,再後來大部分男生宿舍樓都知道了。有人知道“老板”是秦忠信,他本人的效應更催化了這一傳播。竟使這項小生意有聲有色起來。不過必竟是t恤,也不會賣太多,但一個月也能賣一百多件,金額與t恤數量他從未認真對過。他認為,即使偶有遺忘放錢的偏差也不會太多,沒必要為了這個精確度花費時間。第一個月最終核算自己淨賺二百二十塊錢,他把二十塊錢作獎金給了作畫的同學。作畫的同學開心極了,不是因為自己賺的一百多塊錢,這些錢還不夠自己一半的零用錢,而是看到自己的畫竟被別人用錢買了穿在身上,也算是作品賣出,非常的有成就感。
所以,漸漸地,作畫的這個同學越來越上心,甚至不自覺得留意著新貨的數量,提醒著秦忠信進貨的時間。這個同學就是許嘉誌。
許嘉誌同樣是非常優秀的男生,但成長太順,所以性格中的沉穩暫被天真陽光遮蓋。而t恤上作畫無異於是秦忠信給他提供一個施展平台。所以,兩個遠隔千裏,身份背景迥異的男生建立了革命友誼——當然,這是在許嘉誌心裏。至於秦忠信,他也蠻喜歡許嘉誌的厚道、開朗,但也看出他雖聰明,卻單純。他感覺自己沉在深潭裏要冷靜求生,而許嘉誌浮在人工湖上悠然觀景。這是兩個不同的家庭環境造成的。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嫉妒,他從不嫉妒任何人。好像,自小他就沒品嚐過嫉妒的滋味。相反,他感恩自己的父母,內心裏非常親近他們。隻是,他對許嘉誌的感覺肯定不同於許嘉誌對他的。他看許嘉誌如同高一年級的同學看低一個年級的同學。他清楚,許嘉誌隻是少些磨煉,等畢業工作後,他同樣會非常出色。兩人由這個時間開始在秦忠信的釋放範圍內推心置腹。秦忠信不會查戶口,但他靜默地從其他同學的聊天與彼此詢問中了解了每一個足以令他了解的人。
t恤有季節性,但有長短袖,加上這個城市熱天居多,一年四季從沒有零度的出現。所以也勉強幫襯著他在大學餘下的時間裏承擔照顧母親和弟弟的責任。
畢業後,他與許嘉誌同被分配到市輕工外貿,他在銷售一部,許嘉誌在銷售二部。辦公室樓上樓下,但畢竟工作場所,所以除了上下班偶遇,加偶爾相約打球外,倆同學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
國企安穩,福利好,但那個四平八穩的環境所帶來的效益遠達不到秦忠信所要的。所以在第三年他拋開別人眼中那穩定的一切跳槽到一家外企,從一線銷售員做起。在這間世界上同行業中首屈一指競爭激烈的外企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從一線銷售人員經曆銷售專員、銷售主任、銷售經理直到現在所售產品線的大客戶經理,成長的速度讓男女同事嫉妒。是的,職場是無硝煙的戰場,無分男女。可能會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但無人會真正憐香惜玉。職場女性也不需要是嗎?外在再優雅也難掩的強悍讓男同事害怕,不知不覺間你已是對手。再紳士的男人也不得不披上盔甲,因為不僅有越來越精幹的異性,還有虎視耽耽的同性。當然,這種硝煙現代人很用心地把它隱藏在職場上優雅而精明的微笑裏,一杯咖啡的忙裏偷閑裏,酒吧蕩漾酒杯的渲泄裏,一切好時機的曖昧裏,家裏客廳明是實非的放鬆裏,似更開闊實更狹窄的逃避裏。優雅從來不會由小資情調中蘊育,富足從不會由薪水中提供,從容從不會由打敗別人中獲得,愛情從不會由浮燥功利的心收獲。很多的人都厭棄周一,很多的人晨起的時候最疲憊。奮力地爭取物質的富足,不斷地逃壁內心的空虛。暖昧成了精神的伊甸園,獵取成了愛情的速食麵。但是,世界仍是前進的,眼睛所見的越來越多,越來越遠,人的追求越來越高。要生存,要承擔,要心安。所有人都看得到秦忠信的成績,無人知道他看到什麽。
工作後,讓秦忠信更認識到生活的真實。他大學畢業時,弟弟剛升大學。弟弟也很優秀很用心,弟弟可以盡力勤工儉學賺取生活費,但不是每個人都是秦忠信,同時物價飛漲,所以仍需哥哥的補貼。於是一份薪水,家裏的債務、自己的貸款、弟弟的學費與部分生活費、母親積年病弱的藥費、補養與家用、自己的生活。工作中的男人與校園內的男生,二者生活的差距太大。國企的薪水加上既勾心鬥角又安逸的工作環境讓他心生厭倦。所以未滿三年就跳到現在的公司。
經曆層層篩選得以入職後,他知道自己並不比同事有任何條件上的優勢,雖然他是幾乎任何一個見到他的同事心中的潛在對手。他很清醒以有形條件來論,大家都出自名校,能力相當,同樣聰明的大腦,同樣是公司寄予厚望的潛力軍,也同樣接受緊隨將來的嚴格的考核,工作裏沒有人情隻有成績。其實,他更喜歡這樣。他不是容易被感動的人。不是沒有感情,而是他的感情都給了母親和弟弟。在他眼裏,隻有母親和弟弟,與非母親和弟弟的人。所以,在同事尤其是差不多時間進公司的新同事雄心勃勃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就像當初在教授身邊做助手的時候沉靜踏實有條不紊地有序地工作著,當然這是按他的緊密而持續的節奏。也因此當同批新同事因公司在外的影響所帶給自己的優越感還沒完全被工作的壓力攆跑的時候,他已在工作的道路前行了遠遠一段距離,並留下清晰的腳印。
如果說當初市輕工外貿讓他了解了工作場所與校園生活的差別。那麽新公司則真正讓他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心智認識社會。因為在那個剛向繁榮開放方向走沒多久的年代,國企裏再人情複雜溝心鬥角也是在一個比較淳樸信念許可的範圍內,所以不過是也隻能是讓他得以初涉社會而已。而新公司則是借助這個工作大門把他從這個社會看到繁榮熱鬧的一邊拉進來然後幹脆直接地把他推到擁有雜亂浮燥風景的另一邊,並且讓他參與、融入。
公司有一條非常冷酷的規定:基層銷售專員每三個月淘汰一人,銷售主任及以上各級別每三個月同級相比降級一人。這意味著,你不僅要有成績,還要至少勝過一人;而且,你這三個月的成績和下三個月毫無關係。所以,工作中,不僅要這三個月的收割,還要有下三個月的儲備,可是你又不能真的留單,因為還要預備別人把你擠到最後。這個規定讓人人自危,挖盡潛力。每天一早回到公司,看到自己前一天的報表,在外麵的所有趾高氣昂都變成了焦燥威壓,仿佛有條瘋狗在旁邊虎視耽耽。出了公司又用趾高氣昂來安撫自己以保護脆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