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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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喉嚨裏擠不出半句話來,隻得點點頭。
然後,羅定成的臉色卻微微一沉,道:“過三日便要班師回朝,那位先皇後,也會一起回去。”
林依藍或許不知道,她此時臉色本無血色,聽見這個消息時,瞳孔一縮的畫麵,令人心生不忍。
“將軍,你才剛剛好一點,還是躺下休息吧,小的去給你弄的吃的來。”
林依藍確實渾身下充滿了無力感,聽著婢女的規勸,閉眼又沉沉睡去。
夢境如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醒來之後,她卻壓根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麽。隻覺得沉重,無論是心口還是太陽穴,都隱隱的發痛著。
三天很好過,她在醒來、睡去之間,夢境與現實之外,反複轉換,轉眼過去了。
慕南天帶著季柔情搬師回朝,流言四起——很多人都知道他對季柔情的感情,大家都道,他可能要廢後了。
林依藍筆直地跪在朝堂,麵前是一封被摔在地的奏章,麵明明白白寫著羅定成將軍夜入王妃居處玉宸宮,次日淩晨方出。
“林依藍,你貴為我炎朝皇後,作出這種事,你可還有話說?”慕南天聲音冰冷。
群朝臣垂首肅立,看去沒人打算幫她一把,有些人大概恨不得她早點死吧,哪裏還會替她求情?
羅定成萬萬料不到竟然有人奏這件事,跪在地失聲道:“皇,末將算膽大包天,也絕不敢對娘娘有任何不軌企圖,那晚是情況……”
“臣妾……無話可說。”林依藍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她她打斷了羅定成的申訴,卻始終低垂著頭,一字一字地道:“請皇責、罰。”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朝臣都用憐憫的目光看她。
於是,便是羅定成也看出來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切,不過是座那位新皇的局,為了廢後再立新後而布下的局。
慕南天依舊高高在,他一直希望能從那張臉看出什麽表情,可是她隻是低垂著頭,於是他也隻好放棄了,畢竟……這事確實有那麽點過分。
不過林依藍,朕把整個炎朝的兵權都交到你手,你也應該知足了。
慕南天看著座下曲膝而跪的人,也覺得無趣。他揮揮手,旁邊的王公公尖聲尖氣地宣旨:“今有炎朝皇後林氏不潔於前,使我皇家蒙羞,罪應賜死……”
王公公偷偷看了眼這個過氣皇後的臉色,複又道:“……但念及林氏帶兵有方,固我大炎基業有功,免去死罪。除後位,封為護國將軍。欽此!”
林依藍跪在地,聽完聖旨,一動不動。這個結果,她不是早該料到了麽?
“林將軍,謝恩吧。”
她重重叩頭,機械一樣的,“臣,謝主隆恩。”她的腰依然挺得很直,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話卻非常清晰。
這妃位本來是一個笑話。
這王妃與皇後的位置本是虛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真正要娶的,隻是季柔情——傾國傾城的季柔情。所以盡管他登基,她也接到鳳印,卻始終沒有正式的冊封。
座年輕的君王麵容卻是刀削般的冷酷,他輕轉著手翠玉的斑指,目光犀利地看她:“可還有話說?”
林依藍右手挽著冰冷的銀弓,半晌低低地道:“臣……無話可說。”
“自古後宮不幹政,既然做炎朝的護國大將軍,那麽皇後肯定是不能兼任的。去禮部把鳳印這些交了吧。另外,你的將軍府在原左相府。”
左相府,若是在舊宮,那便是林家的廢墟,可惜……這新都,跟她壓根半點關係都沒有。
其實從季皇後被迎回宮的消息傳來那時起,大家都知道他要廢後了,隻是……真的太快了。每一雙眼睛都在看,卻還是沒有料到事情的始末。
皇帝退朝,眾臣也退下了,沒有人看見,她起身時連腳步都是踉蹌的。
出得大殿,左相有些擔憂地刻意等著她落,與她並肩而行,思量了半晌才開口:“林皇……林將軍,其實以你的才能確實不應該呆在後宮,這事你也不要往心裏去,這大炎江山實在是炎皇後宮更需要你。”
林依藍回頭,笑容一閃而逝:“謝左相大人關心,依藍明白的。”
她側過臉,眼角掃過碧瓦紅磚的宮殿,笑容苦澀,左相大人,林依藍從來沒有入過後宮,既然非後,又何來“廢”字一說。
林依藍搬到了將軍府,離皇宮最近的一處府邸,也堪稱豪華,大氣。
他賜給她將軍府,一樣的豪華、大氣,在離皇宮最近的地方,於是她不再是鎮南王的王妃,也不能再成為炎朝的國母,隻是掌握著整個皇城的軍事布防圖,握著為數百萬的軍隊調令符,著鎧甲出入炎朝軍機處的護國將軍。
羅定成跟她請罪的時候,她隻是笑,笑得黯然而苦澀。
“將軍,末將該死,若不是因為末將,如今也不會……”羅定成大概並不是不擅於辭藻,而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林依藍搖頭,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是他救了她的命啊。
沒幾日,便降下來新皇冊後的聖旨,新皇還是那個新皇,皇後,卻已經另有其人了。
新皇冊後。
盛大的儀式,普天同慶,滿朝武皆來道賀。
季柔情著一身繁複的宮裝,紅得高貴,紅得華麗,紅得端莊威嚴。禮儀官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儀式。
而林依藍在場外維護整個大典的秩序與安全。她站在宮殿屋脊,那是整個皇宮視線最好的地方。可以看到刺客,可以看到各路士兵,也可以看到台盛裝的皇後。
季柔情的美麗,足以讓所有人自卑。包括此刻站在高處的林依藍。
美麗這東西,確實可以讓人妒忌。
如果說林依藍原本還存著讓慕南天憐她幾分的心,此刻也死了個幹淨。有幾吹過來,高處幾分寒。
她望著下方的大典,兩個人交握的手,盡管去了非分之想,仍難免落寞。人潮難及的地方,一個配角,看著主角的落寞。
人群有異樣。林依藍幾乎是轉瞬即至,那個人的毒針機弩才剛現,她已經擰斷了他的手,飛速地封穴,最後半攙扶著他離開,出了場外才交給羅定成,未引起任何騷動。
整個禦林軍沒有人敢開口,這傳出去判他們一個瀆職,恐怕處斬還是輕的。她卻也沒有出聲,又默默地縮回屋脊,狼一樣注意著全場。
伺候,禦林軍一個個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路過的螞蟻也捉來搜身。
晚,她回到將軍府,一天的警覺下來,說不累是假的。府隻有次帶過來的婢女,她讓她跟著自己姓林改名怡然,把那個宮女感動得隻差沒有三叩頭了。
叫怡然準備了熱水將自己泡在微燙的水,她撫摸著自己略微粗糙的皮膚,看著它們在水現出淺麥色,突然歎了一口氣。
將自己裹在被子裏,卻怎麽也睡不著,凝視著桌跳動的燭火,覺得這個世界安靜得過了分。
突然有輕微的響動,林依藍敏捷地握住了枕邊的銀弓,翻身而起的時候被一個身體壓了下去,然後桌的燭火被打滅。
身的人帶著濃烈的酒氣,異常粗暴地撕著她的裙,隻是那種氣息,她認出了她,不是沒有驚喜的,隻是也帶了幾分迷惑,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人……放著新冊的皇後,跑在這裏來做什麽?
“慕……”
他並不讓她迷糊太久,可是她明顯已經完全地適應了他。
慕南天滿意地低哼了一聲,這具身體總是這樣,哪怕他隻用手一觸碰,她便會以最恰當的濕度、熱度歡迎他。
他手的力道完全沒有輕重,在卸下麥色的白皙肌膚留下曖昧的痕跡。
感覺到身下人的配合,他更加瘋狂,似乎發泄什麽一般,寬厚的手掌幾乎握碎她的眉頭,她低吟,終於忍不住去撥他的手,他用力將她壓下去,下手更重,聲音模糊:“以為你不知道痛!”
林依藍不知道他為什麽發怒,努力地配合他讓自己少些苦楚。
他起身擰開她的口,把一枚朱紅色的藥丸塞進去,用力捏著她的下顎讓她吞下去,回身整衣,走了。
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走得像沒有來過一樣。
隻剩下林依藍抱著薄被靠在床頭,身的灼熱慢慢地冰冷,變成無邊無際的空虛。她重燃燭火,凝視著桌的光,然後閉眼睛,假寐。
兩日後,林依藍整理了衣冠,一身鎧甲配著穿雲弓和烽火連天箭,最是好看。
她隻身進了宮,直入內宮,入了無極殿,這大炎的江山,似乎已經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了。
眾臣正在議事,她來到,便冷漠地站在一旁,也不出聲響,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她的非同尋常,除了用可憐的眼神看她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林依藍也靜靜等著,等到議事結束,她才垂下頭,請道:“林依藍有要事,想單獨麵奏聖。”
慕南天揮手屏退了左右,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林依藍驟然單膝跪下,沉聲道:“皇,如今炎朝已經是皇的天下,皇後娘娘也已經入宮了,林依藍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條件,不知道皇是否能夠兌現當初的條件,讓林依藍取走血玉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