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準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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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到家,就被棗花的奶奶楊氏叫住訓斥了一番,說以後不許再去肖奶奶家吃早餐之類的事情,棗花倒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又聽說蘭心也被訓斥了,心裏實在是有點不平,不知道為何楊氏竟對肖奶奶有這般大的意見。

    不過不平歸不平,現在的棗花,倒越來越對這個何奶奶,楊氏和張氏,以及整個何家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她仿佛感覺到看似簡單和諧的何家內裏似乎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棗花趕緊回到房裏,隻見她小姑蘭心正坐在床頭生著悶氣。

    “小姑姑,又生氣了啊!”棗花趕緊上前扯著她蘭心姑姑的胳膊,撒嬌地說。

    “哎,也不知道娘是怎麽了,一碗豆花也值得動大氣,又不值幾個錢,哪裏有什麽閑言閑語了。”蘭心看著棗花,歎息著說。

    “奶奶平素是個愛麵子的人,可能也是擔心別人說咱們家就愛占便宜吧。”棗花笑著說,其實棗花心裏明白,原因肯定不是這麽簡單,但是現在,她隻能這麽安慰她小姑姑。

    “哪裏就落了別人這些閑話了,不過娘如此愛麵子的話,以後我們行事還是小心些為好。”蘭心抱怨著附和著棗花,心裏也略微好受些,心裏不禁想著棗花這孩子還真是貼心,會安慰人。

    “蘭心姑姑,問你個事情好不好,我看到村上別家的小孩子都上學呢,為啥俊宇哥哥和名揚哥哥不上學呢?”棗花裝可愛地問著。

    “你這小鬼還管得真寬。”蘭心笑著捏了棗花的臉蛋一下,又繼續說。

    “不過這事我也說不上,反正早些年你俊宇哥哥和你伯母都鬧過,但是你祖奶奶硬是不許,你爺爺和你二爺爺也是極孝順的,後來我聽你奶奶說起這事,說好像這事跟你祖爺有關,具體我也說不上來。”

    “原來是這樣子,祖奶奶可真奇怪,我還以為咱們家窮上不起學呢?”棗花坐到床上,假裝恍然大悟般地歎息著。

    蘭心看著棗花這憂國憂民的模樣,倒不禁好笑,又說。

    “你是個女孩子,又不用讀書寫字,倒做出這幅憂國憂民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出了個狀元呢?”

    棗花見她小姑取笑,倒也不惱,隻說

    “小姑姑,你不知道,我先前之間俊宇哥哥愁眉苦臉的樣子,一直還納悶,以為他對誰都是這幅脾氣。今日我們去書院那邊走走,俊宇哥哥看見學堂那向往的樣子,倒令我心疼。這且咱不說,隻說將來,萬一我娘要是有了弟弟,不能讀書,還不得啃一輩子黃泥巴。”

    蘭心見棗花如此說,倒也真附和著歎了口氣

    “你說的原是極有道理,不過你爺爺和二爺爺為人是非常孝順的,這事奶奶這般固執,有什麽道理也未可知。”

    說完,兩人倒一陣沉默,蘭心看棗花這樣擔憂也不是辦法,忙撲哧一笑,說

    “小鬼頭,這事你就別操心了,就算要說服奶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倒是你,還真是得好好學學女紅,省的將來出嫁了,連兩件嫁衣都得別人幫你繡,看你害臊不害臊。”

    “恩,棗花知道了,難怪這兩日隻一閑著便見蘭心姑姑在繡衣服,卻原來早為嫁衣操心著了。棗花一定好好跟蘭心姑姑學習女紅,等到蘭心姑姑出嫁的時候好幫忙再多秀幾件當嫁妝,到時候,蘭心姑姑對著小姑夫,那可有麵子了。”棗花打趣著,笑著說完後馬上跑開了。

    蘭心一聽這話,臉都羞紅了,忙上前作勢追著棗花,一邊追著一邊說“我打你個小鬼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人家好好跟你說話你沒事盡取笑,油嘴滑舌的真討厭”。

    棗花這邊早有防備,一溜兒煙的功夫已跑出老遠,看見她娘香蓮才從外麵回來,忙一頭撲進她娘的懷裏,口裏嚷嚷著“娘,蘭心小姑姑欺負我。”卻擠眉弄眼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被欺負了的樣子。

    她娘祝氏看到棗花這機靈的模樣,忙笑笑問道“你姑又咋欺負你了,整天胡編亂扯的,沒個正經。“

    “娘,蘭心姑姑正跟我討論將來的小姑父之類的事情,還說已經繡好了幾件漂亮衣裳出嫁那天穿。誰知後來我不過一句話沒說好,倒惹得蘭心姑姑生氣了,要掐我。”棗花躲在她娘的懷抱裏,繼續有恃無恐地撒著嬌,又對蘭心眨巴著眼睛。

    一旁追出屋來的蘭心,剛好聽見棗花又沒頭沒腦在那瞎扯著什麽小姑父,嫁妝之類的事情,抬頭又看見她嫂子祝氏望著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倒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又急又氣,羞得連忙躲進房間去了,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著

    “棗花,你個小人兒隻是作怪,胡說八道,我饒不了你。”

    祝氏看見她女兒和她小姑這打打鬧鬧的模樣,心裏也是滿心歡喜,想著蘭心也不小了,是該估摸著啥時候給尋個婆家了,心裏記著這話,想著哪天得跟婆婆說說去。

    這邊棗花纏著她娘進了屋子,她爹還在田裏沒回來,棗花忙用兩手箍著祝氏的脖子,笑著說

    “娘,跟你說件事。今兒個我看見村東頭的學堂了,我看見那裏麵的孩子,斯文極了。一個個知書識禮的樣子,好不神氣,娘,為啥咱們家裏祖奶奶不準孩子讀書呢。”

    “你這孩子,又在哪裏學了什麽閑話了,家裏不準讀書自然有不準讀書的道理,你就別瞎攙和了。”

    祝氏聽見棗花提起這話,心裏略微不爽快,她在這個家裏從來沒有話語權,何奶奶說全家不準讀書,全家就不準讀書,想到這裏,祝氏也是抱怨頗多,畢竟這關係到以後子孫出息的問題。但是抱怨歸抱怨,以她的能力自然是無法改變什麽,所以棗花提起這話,她心裏自然是不高興,覺得棗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娘,我聽說跟祖爺爺有關”棗花看著她娘,麵上雖有不快,但還不至於生氣的樣子。

    “哎!”祝氏聽見棗花提起這話,倒歎了一口氣,陷入沉默之中。

    棗花看見她娘悶悶不樂的樣子,忙張開小嘴在她娘臉上親了一口,又繼續說

    “娘,我也不是有意惹你傷心,隻是我想著,娘你還這麽年輕,萬一過兩年咱們家有小弟弟了,豈不是小弟弟也不能讀書?咱們一輩子做個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倒無妨,將來的小弟弟可怎麽辦啊!”

    一句話說得祝氏的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良久,祝氏抱著棗花,拿手摩挲著棗花的頭頂,終於緩緩地說話了

    “棗花,其實這事也不能盡怨你祖奶奶,我也是聽你爹說的。你祖爺爺本來也是個聰明的人,十幾歲就考了秀才,後來娶了你祖奶奶,兩個人都是知書達理的,倒是舉案齊眉,沒兩年便生下了你爺爺和你二爺爺,日子過得也極快活。可誰知好景不長,你祖爺爺後來上京去考舉人,卻偏偏好幾屆都沒有中,最後一年,家裏也是給他備齊了不少的銀子花費,預備著最後一搏,誰知竟在路上讓匪人給劫殺了,人才兩空,屍骨都不得保存。你祖奶奶在家望眼欲穿,誰知最後就是這個消息,倒急的一口氣提不上來,當即就暈過去了。你祖爺爺的爹娘聽到這般消息,也受了極大的打擊,那心裏隻是開解不來,也急的一病不起,沒多久竟死了。可憐你祖奶奶,夫妻本是極和睦,家庭又是殷實,公婆又最是和氣,不想到頭來竟是這般結局。你祖奶奶被救醒之後好幾年的時間都終日以淚洗麵,隻說讀書沒好下場,讀書害人。那時候你祖奶奶嫁過來何家還不過幾年的時間,村裏人都說她命不好,克夫,克公婆,你祖奶奶辛苦地拉扯你爺爺和二爺爺長大,也沒得少受閑氣,從那以後思想也漸漸變得非常執拗,一定不許後人再讀書,也是這般緣故了。”祝氏說完這番話,倒也歎了一口氣,何奶奶這輩子的命運,也確實堪人憐惜。

    “那平常咱們怎麽沒去祖墳祭拜祖爺爺呢?”棗花想到這茬,又接口問道。

    “這就別提了,村裏頭那起子人也是個趨炎附勢的,眼見你祖奶奶帶著兩個幼子,孤兒寡母的好欺負,隻抬出裏正說話,村裏有請了個道士,隻說你祖爺爺遭受飛來橫禍,是不詳之人,且說了不得入鄉安葬,你祖爺爺死相慘烈,屍骨也不十分完整,最後也隻得在被劫殺的當地草草火化,骨灰也帶回家裏,如今正供奉在咱們家西院那邊的祠堂內呢?”

    棗花聽完,倒是一怔,沒想到這裏頭還有個這樣的緣故,倒更加同情她祖奶奶的遭遇。不過同情歸同情,這事情也是運氣的問題,終究跟讀書關係不大。況且死者已逝,生者還是要更幸福地活下去,心裏想著還是怎麽樣去開解她祖奶奶這個心結,畢竟這真是關係到何家一輩子榮辱的大問題,沒準後人真有出息出個舉人什麽的也未為可知。

    想到這,棗花又趁機打聽了她祖爺爺的模樣,心裏盤算著,暫時沒有好的辦法,且擱著慢慢再想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