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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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的耳朵那麽尖。
駱寶櫻氣得牙癢癢,可不出來,又有些說不過去,畢竟在別人眼裏,衛琅跟她一點過節都沒有。
月亮門裏很快就露出一個人影,穿著件纏枝石榴花的月白短襦,一條淺綠素裙,都是淡淡的顏色,就像這日早上清新的微風。
瞧見他時,眼眸都彎起來,笑得甜甜的:“三表哥,這麽巧啊?”
巧什麽,明明是她躲著他正好被自己撞見,而且不是一次兩次,衛琅垂眸看著她頭上戴得珠花,問道:“可描了王延的碑文了?”
裝什麽大哥哥來關心她啊?駱寶櫻暗自哼了哼,可嘴裏卻道:“描了。”
笑顏如花,好似一點不討厭他。
衛琅唔了聲:“昨日祖母還讓我多指點你呢,說你在四位表妹中最有天賦,不能浪費了這等才華。我今日恰巧空閑,你等會帶著描的字來書房。”
駱寶櫻瞪圓了眼睛。
她沒有聽錯吧,他這回是要充當她的夫子不成?可她不想去啊,那麽決絕的做下決定,不想再被他動搖。
兩人共處一室,實在太過危險,定然要推掉不可,很嚴肅的挺起胸膛,駱寶櫻道:“這樣恐不合適,孤男寡女的,會引來閑言閑語。”
衛琅輕笑起來,上下打量她一眼:“三表妹,別想太多。”
對於衛琅來說,駱寶櫻那小身板怎麽看都是小妹妹,什麽孤男寡女,若有人真往那裏想,才會被人鄙夷呢。再說,那確實也是祖母所托,駱家好不容易出來一個頗有潛力的姑娘,怎能不好好培養?
他轉身走了。
駱寶櫻這才體會出他的意思,差點跳起腳來,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人家沒把你當女人看!
偏藍翎不知道主子的氣惱,歡喜的笑道:“三公子可是狀元,那一手字連皇上都稱讚不已,奴婢聽說,翰林院裏重修閣樓,都是他親自寫得匾額,可見那字多好看了。姑娘得他教導,那是福氣。”
二姑娘想盡辦法要接近衛琅,都沒有機會,這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啊。
紫芙也替她高興,唯有駱寶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掩飾住一臉不悅,她疾步走到上房,衛老夫人見到她,笑著招手:“來來來,寶櫻,正好與你姐妹們一起挑。”
像駱寶櫻這樣生得漂亮可愛,又知情識趣的小姑娘,老人家最是喜歡的,老太太手裏早拿著一副鵝黃色的細綾:“你穿這顏色定然合適。”
她還沒到,老太太心裏就惦記著給她挑好了,駱寶樟擰眉道:“二妹你看,祖母這也太偏心了!”
想當初,駱寶棠曾是最得長輩的心的,然而這一年中,駱寶櫻的地位當真是像騎了駿馬般,直直就越過了她。
可駱寶棠神情鎮定,笑道:“誰讓三妹討人喜歡呢,祖母疼她也是應當的。”
沒有挑撥成,駱寶樟心想駱寶棠還真沉得住氣,不過看著罷,憑她沒才沒貌,光學著一副大家閨秀的空架子,早晚得露出真麵目來!她不再作聲,低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手指拿起片片衣料,動作好像翻花般漂亮。
都是做給衛琅看的。
他就站在衛老夫人下首,穿著淡綠春袍,頭戴白玉冠,腰間佩美玉,“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既是君子,自是知禮的,當然不會因駱寶樟這般顯眼就會盯著她看,又是白費了功夫。
眼見眾位姑娘各自都已選好,衛老夫人笑道:“等會兒便使裁縫來,不消兩日就能做好,等下旬,還得去劉家做客呢。”
劉家,那是駱寶櫻的二姑姑家。
喜上眉梢,她一下高興起來,到得那日,定是要見到弟弟了!
老太太知曉要不是羅珍去世,那劉家與衛家也是親戚,不過便算有這樁事兒,兩家的關係仍是沒變,還是往來的。
想起羅珍,衛老夫人那頭也暗自歎息,好好的姑娘這樣沒了,著實可惜,不然她這好孫兒都已經成家,如今顧著宜春侯府,皇後娘娘,乃至劉家,倒也不好急著給衛琅定親,且外麵也不知誰傳的,還說他克妻,多少影響名聲。
便再等上一兩年吧。
坐得會兒,各自散了,駱寶櫻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控訴道:“剛才遇到三表哥,叫我去他書房。”
女兒家重名聲,稍許有點不好,都是個汙點。
誰料老太太道:“還是我求你姨祖母,她才肯讓琅兒指點你的,你快些帶著字畫去,咱們在這兒也住不了多久,等到搬走了,你去哪裏再找這樣厲害的夫子?他可是狀元郎,論到琴棋書畫,你爹也比不上。”
“可他是男兒啊。”駱寶櫻連連搖頭,“會被人說閑話。”
“渾說。”老太太一戳她腦袋,“你才幾歲,有什麽閑話?咱們駱家沒出過才女,如今到得京都,必是要與那些望族來往的,就指著你給咱們駱家爭點臉麵呢!”
好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駱寶櫻心想,早知道那天就不寫字了。
老太太看她不情不願,又笑道:“原本也沒指望你這樣出彩,便是你爹都驚訝呢,說你天資聰穎。寶櫻你聽話,好好學,將來嫁入好人家,我也放心。”
為她這樣著想,駱寶櫻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常陪著老太太打葉子牌,她生性爽朗,雖有缺點,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她非草木,豈能無情?
“便聽祖母的,不過三表哥要欺負我,我便不學了。”駱寶櫻先上個眼藥。
“琅兒溫文爾雅,還能欺負你?”老太太才不信,但也安撫孫女的心,“倘若真有,祖母定給你撐腰。”
駱寶櫻甜甜笑起來,又問起兩位哥哥:“何時去三山書院啊?今兒人都沒見著。”
“衛二老爺領著去拜見那書院的大儒了,還得考一考,若是通過,這兩日就得去的。就是可憐這兩孩子,才在家裏住多久呢,又要住到書院去。”老太太心疼,“念個書真不容易,想當年你爹也是,念成一把骨頭。得讓廚房做些肉鋪給他們帶過去,沒事兒嘴裏吃吃,我倒忘了,問那三山書院在哪裏……”
“在城外楓溪山。”駱寶櫻脫口而出。
老太太沒注意,她心裏有鬼,連忙解釋道:“也是聽旁人說的,離得不遠,坐馬車半個時辰就到了。”
“還算近。”老太太挺高興,“要去看,也不難。”
祖孫兩個說說笑笑,過得會兒老太太又催駱寶櫻去找衛琅,駱寶櫻沒法子,隻得回廂房將早前抄的碑文拿出來。
衛琅此人看物精準,早先前她便知曉不足,然而經他一提點,方才發現法子彌補,故而回頭當真描了王延的碑文。
實在是不得不服氣,他天縱奇才,年紀輕輕,皇上就令他擔起重修《武宗實錄》的責任,自己與他相比,當真是雲泥之別。駱寶櫻一邊佩服,一邊又並不願意屈服於他,走那一段路,竟是花上許久的時間。
書房隱於草木葳蕤中,周邊一片清涼,蒙著淡淡的綠色,走在其中,仿似衣裳都被染綠,耳邊偶有鳥兒鳴叫,四處找尋,卻並不見鳥羽。
踩著碎小的石子,駱寶櫻忽然想起,那天他提著燈籠出現,好似就是從這裏而來。
竟是看書看到那麽晚嗎?
別人口中的天才,原也是勤奮至極。
走到門口,駱寶櫻咬一咬嘴唇,心裏想,躲不開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了,他又不是猛獸,自己怕什麽呢?當真管不住自己一顆心不成?
大踏步進去,她敲一敲門。
靜寂無聲,跟在身後的兩個丫環好似比她還緊張,一個個繃著臉,不知所措,而藍翎,臉都已經開始紅了。
“表哥,你在不在裏麵?”駱寶櫻不耐煩,不在的話她正好可以離開。
話音剛落,門打開了,衛琅手裏提著一個鳥籠出來,掛在屋簷下,方才說道:“進來吧。”
籠子裏關著一支畫眉,羽毛上*的,正回頭拿嘴啄那水珠,駱寶櫻定定看著,好奇詢問:“這是你養的?”
她還不知道衛琅喜好養鳥,剛才那鳥聲興許就是它發出來的。
衛琅進去收了水盆,又打開窗,剛才把鳥放出來洗澡,生怕它不小心飛走,一邊回答她:“是我父親的畫眉。”
父親去世之後,便由他代勞,不知不覺也養了六年。
駱寶櫻咋一聽到,有些吃驚,抬眸看向他,隻見並無悲傷之色,興許時間久了早已習慣,就像她在人前提起早亡的雙親,也不會露出傷懷,那是隻有自己知道的遺憾。
她將字畫鋪於檀木書案,並不說什麽節哀順變的廢話,因這並不能安慰人。
“請三表哥賜教。”
小臉端莊,客套話都不說,意思是,沒別的,就是來給你指點一下就走的。
衛琅目光在秀麗的毛筆字上掠過,從青玉筆筒裏取出支羊毫,放於她手邊:“再寫一遍予我看看。”
墨香隨著他動聽的聲音同時襲來,縈繞在身周,驅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