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十字軍東征(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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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森好像聽懂了,他抬起頭觀察著慢慢整理隊形,準備開拔的諾曼底軍隊,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我撿起兩塊土坷垃作為推演用的模型,繼續在地圖上比劃著:

    “河流順著山勢在這裏有個轉彎,可通行的道路也在這裏變得狹窄,如果敵人準備撤退,這裏便是必經之路,而如此龐大的軍隊不可能迅速通過,隻能按部就班的逐一行進,不同軍隊通過的速度不同,距離也會被慢慢拉開,我想剩下的就不用再解釋了吧?”

    幾個人恍然大悟的瞪著眼睛,延森舔著幹澀的嘴唇,像是看到一會的生死廝殺,興致勃勃的摩拳擦掌:“您的意思是,咱們在諾曼底的步兵和近衛軍通過狹路,不得不拉開距離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不,是在近衛軍和理查公爵所在的隊伍分開的片刻,集中兵力突然襲擊,用騎兵迅速分開近衛部隊,趁亂俘虜諾曼底的黑公爵。”

    我站起身來將長劍重新掛在腰帶上,緊了緊身上的鎖子甲,眯著眼睛尋思一會,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補充道:

    “如果情勢緊急,可以將理查公爵就地擊斃,讓諾曼底的大軍徹底崩潰,總之一切以不擇手段的勝利為目的,明白了嗎?”

    漢斯幾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的麵麵相覷,雖然在這個時代下克上的現象,並不是什麽難以饒恕的罪過,卑賤的農民殺死比自己高貴的騎士更是屢見不鮮,可真正親手將一個聲名赫赫的公爵殺掉,誰的心裏也難免發怵,尤其是當了很久仆人尊卑思想最重的漢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眼睛不知所措。

    “馬上行動!”

    我在羅洛的幫助下騎上馬,將馬韁纏了幾圈在手上拉緊,伸出手臂做了個前進的手勢,看著陸陸續續翻上馬背的騎兵精神抖擻的命令道:“人和馬將木棍銜在嘴裏,保持靜默行軍,出發!”

    敵人的軍隊正在緩慢通過道路的轉彎處,河流在旁邊奔跑著折向另一個方向,水生的蘆葦和雜草,占據了本來就不寬綽的空間,使得路況堪憂的通途變成更加泥濘的沼澤。

    諾曼底的弓箭手一腳深一腳淺的趟著泥淖,給身著沉重鎧甲的重步兵,閃開靠近山腳相對平坦些的大路,士兵的抱怨聲,甚至蓋過邊上湍急流淌的小河,而在他們通過之後,泥濘的小路變成仿佛被流星雨撞擊過的月球表麵,坑坑窪窪的到處是溝壑,實在是想不懂為什麽諾曼底人選擇這樣一個地方紮營。

    “感謝上帝大哥,這麽照顧小弟。”

    我親吻著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給諾曼底公爵的愚蠢找到個合理的解釋。

    十字架是弗蘭德的瑟琳娜公主,我現在的合法妻子送的結婚禮物,據說黃金裏麵包裹著某位殉道聖人的遺骨,是伯爵家族傳承的珍貴寶物,可以佩戴者帶來好運,雖然我不是那麽喜歡把死人骨頭掛在身上招搖過市。

    一陣嘈雜的人聲吸引我的注意,近衛軍已經過去了一半,運送理查公爵個人物品的馬車,陷進步兵經過時留下的泥坑,任憑趕車人怎麽抽打馬匹,輪子就跟被人用手緊緊抓住似的紋絲不動,後麵的近衛軍上來幾個哼哧哼哧的幫忙推車,後對不得已停在原地等待,此刻除殿後的一小隊重步兵,和簇擁在他身邊的封臣們之外,諾曼底公爵整個靠近我們埋伏的側翼空無一人!

    “太夠哥們意思了,回去之後我就把能找到的所有死人骨頭全掛在身上避邪!”

    如此絕佳的戰機我怎能錯過,鬆開韁繩的戰馬好似離弦的箭,以從天而降的姿態猛地殺出森林,狠狠地切進目瞪口呆的敵人之中。

    接連撞翻三個氣勢洶洶衝上來的諾曼底近衛軍後,狂奔的戰馬終於失去衝鋒的優勢,在密集的人群中停下來不安的躍動跺腳,很不喜歡刀光劍影的環境,想要離開這片兩足直立生物廝殺的修羅場。

    四麵八方湧上來的敵人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左突右勾的讓我招架不迭,幾次險些被撂倒,腰上的舊傷很不爭氣的牽扯著半邊身子撕裂般得疼,前後擁擠的人群又讓我動彈不得,隻能徒勞的自衛。

    諾曼底公爵被迅速保護起來,他的封臣們組成一道人牆,將其緊緊圍在核心,侍從和貼身的侍衛緊握著武器守在外麵,像餃子皮一樣層層包裹著。

    在付出許多人被飛奔戰馬撞飛的代價之後,諾曼底人終於控製戰場的局勢,近衛軍利用貼身肉搏將我們阻滯,然後逐一分割包圍,前麵的步兵在看到情況緊急之後,也紛紛跳過壞在路中央的馬車,或者幹脆直接趟水趕過來支援,計劃中一帆風順的突然打擊瞬間變味,小聰明的我仿佛自以為是的饞嘴老鼠,逡巡在鼠夾周圍,蹦蹦跳跳的自投羅網。

    “大人,情況似乎不妙,這群諾曼底人簡直就是瘋子,不要命的自己往飛馳的戰馬上撞,用血肉之軀減緩騎兵的衝擊力,前赴後繼的湧過來,然後靈巧的貼身纏鬥,幾個人對付一個,我們的戰士傷亡慘重,無論是格鬥技巧還是人數都不占上風!”

    漢斯說著眼疾手快的躲開敵人刺過來的長矛,手起刀落將對手劈成兩半,推開沉重的屍體,這才好不容易湊到我身邊背靠背站著,多少幫我緩解身上的壓力。

    “我掩護您撤退吧!否則敵人越聚越多,一會即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我恨恨的盯著躲在層層人牆後麵的諾曼底公爵,丫的竟然衝我擠眉弄眼,得意和不屑溢於言表,弄得暴脾氣的我登時窩火不止,但是身邊士兵一個一個的被敵人合夥砍倒,殘肢斷臂交織著慘叫和飛濺的鮮血,刺痛的現實提醒我必須馬上做出抉擇,敵人的重步兵也陸陸續續趕過來不少,舉著盾牌加入戰團,使敵我力量對比更加懸殊,策劃的偷襲斬首行動算是失敗了。

    “撤退吧,大人!”

    廷森滿臉是血的跑到我麵前,他用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一條醜陋的傷疤正往外流著著看不出顏色的血水,使勁的壓著才能保證腸子不會跟著滑出來,一個騎兵搭著肩膀以保證他不會跌倒。

    “我來殿後,身上這傷估計很難再讓我騎馬,索性留下殺個痛快,掩護大人撤退!”

    容不得我細想,重步兵投擲的飛斧,雨點一樣落下來。

    戰局已定,查理公爵重新出現在戰馬上,黑色的盔甲讓他整個人顯得十分高大,聳起肩膀的樣子仿佛不可一世的戰神,身後諾曼底的立獅旗得意地迎風招展。

    砍翻地上手腳並用爬行逃生的騎兵,諾曼底的近衛軍從僵硬不動的屍體身上拔出戰斧,像是在觀察烤架上的肥羊似的盯著被包圍的我們,重步兵用盾牌組成密集的方陣,緩緩向前推進,堅定整齊的步伐仿佛死神催命的號角,擊碎每個人心中求生的渴望。

    “撤退!”

    身邊士兵的戰死,清晰的提醒我被憤怒衝昏的頭腦,現在繼續糾結於原計劃毫無意義,而且很有可能將自己的性命也賠進去,中世紀幾乎所向披靡的騎兵衝鋒,在諾曼底人強橫的武力麵前遭遇了滑鐵盧。

    敵人並沒有如大多數情況下那樣分崩離析,反而不惜用生命為代價纏住我們,給身後的戰友爭取時間和更好的戰鬥位置,單從這點上看,諾曼武士絕對是可敬的對手和可怕的敵人,極有團隊意識的軍人。

    一群頭腦簡單不怕死的瘋子!

    這是我對肌肉強壯人高馬大諾曼武士的評價,看來他們並沒有失去維京祖先,駕著龍頭戰船縱橫裨闔的洶湧氣勢。

    撞開身後重步兵的盾牌,從露出的縫隙裏將長劍捅進去,使勁攪個天翻地覆血雨紛飛,我一腳踢倒被砍傷的敵人,踏著他翻滾的身體拚命的往外跑,漢斯帶著幾名騎兵在左右掩護,延森已經快撐不住了,幾乎要昏死過去,倒在架著他的士兵身上,無意識的被拖著往前走。

    眼前到處是被剁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掙紮著想要逃跑的戰馬,就連地上扔著的無主兵器,也絆得我們踉踉蹌蹌,狼狽不堪的尋找生路。

    “喝!”

    我大口的呼吸著,身上的鎖子甲此刻就像一根鎖住胸口的鏈條,勒著起伏的心肺快要爆炸,我費力的把長劍從沒入很深的屍體中拔出來,差點坐到地上,多虧漢斯及時扶住才沒有跌倒。

    “前麵過不去了,大人,那裏全都是頂著盾牌的重步兵,像一堵緩緩推進的磚牆,幾乎找不到破綻!”

    漢斯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把騎兵用的馬刀換到左手:“咱們過河吧,從水流的湍急程度看,應該不是很深,最多沒到脖子,趟著石頭完全可以過去,那邊是最後的逃生希望了!”

    我盯著深綠色緩緩流淌的河流,幾塊突兀立在河中的巨石擊碎浪花,隻露出小小的尖角,不是很寬闊的水麵像是一塊柔滑的絲綢,熨帖的順著褶皺散開。

    “難道我成了馬躍檀溪的第二個劉備?可惜沒有神俊的的盧救我!”

    這樣喃喃自語著,敵人愈加逼近,我們的士兵就像河麵上的小浪花,微微一閃便淹沒於滾滾洪流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