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十字軍東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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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

    後麵都不管了,硬著頭皮上吧!

    我一揮手當先往河邊衝去過,漢斯緊緊的追隨在左右,幫我砍翻湊上來的敵人,背著延森的士兵漸漸落後,一眨眼就消失在蕪雜的人影中,再也找不到了。

    把一段粗木頭踢進水裏,漢斯轉身原地站定,扯掉碎了幾環的鎖子甲,露出內裏鼓鼓囊囊的軟皮甲:

    “大人您先走,我在這裏擋著,讓這群沒見過世麵的敵人,也嚐嚐火油的厲害!”

    說著漢斯把手伸進衣服裏,拽出用繩子拴在一起的三個火油罐子:“揣在懷裏留著防身,正好伺候伺候這幫龜孫子!”

    漢斯說著將火油罐掛在脖子上,取出隨身攜帶的火綿,胡亂扯下屍體身上的衣物團作一球,綁在折斷的長矛尖上做成火炬,他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活像一個準備自殺式襲擊的恐怖分子,毅然決死的氣勢,嚇得傍身的幾個敵人紛紛後退,半是驚恐半是疑惑的,看他鼓搗手中神秘的玩意。

    與此同時我扶著木頭下到河裏,越往深處走水流越急,而且逐漸變得冰涼刺骨,軟綿綿的沙子讓人探不到底,心裏空落落的提心吊膽。

    漢斯看我走遠,這才放心的舒口氣,招呼士兵找東西過河,自己用力將火油罐扔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然後點燃長矛尖上的火把,瞄準之後猛地丟出去!

    已經到河流中央的我,勉強控製住被水流衝的東倒西歪的身體,滿心期待的注視著朝敵人頭頂緩慢落下的火油罐,和筆直刺向它的長矛,風中搖擺的火苗,像極此刻明滅不定的心情,糾結著倔強燃燒。

    “啪!”

    火油罐落在人群中摔碎,裏麵黑綠色的油脂濺到很多人身上,不明就裏的敵人,以為是什麽邪惡巫師的毒藥,手忙腳亂的伸手擦掉,結果卻把附著力很強的火油抹得到處都是。

    長矛擦著敵人的頭皮插進遠處的泥土裏,隨即被地上匯聚成河的血水熄滅,幽幽的冒出一縷青煙。

    “該死,竟然打偏了!”

    我氣得在河裏直跳腳,差點鬆開抱著的浮木嗆了水,漢斯懊惱的罵句什麽,連忙一猛子紮到河裏拚命的往中間遊,身後是還沒有回過神來麵麵相覷的敵人,整個場麵驚悚中透著詭異。

    就在我們所有旱鴨子胡劃亂蹬的順著水流往對岸遊的時候,一支響箭淒厲的劃過頭頂的天空,準確的命中趟進河裏追趕我們的敵人身上,隨即更多的箭矢密集的覆蓋而下,其中一支燃著火焰,一馬當先的落在火油傾覆的地方。

    被火舌蔓延的敵人,摸著身上躍起的火苗還有些疑惑,隨即鑽心的疼痛,使他發出淒厲的慘叫,摔在地上翻滾著,烈火像有生命般跳上每個人的衣角,片刻之後便綻放出猙獰的嘴臉,吞噬著血肉之軀的生命力。

    “是公牛他們!”

    看到出現在河對岸以及敵人背後的士兵,公牛魁梧的身軀分外惹眼,科勒從隱身的樹上跳下,反手拿出掛在腰間的箭矢,鎖定敵人迅速發射,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最駭人的是還擁有可怕的命中率,敵人無不應聲而倒,諾曼底重步兵隻得重新支起盾牌,掩護著戰友後退。

    “回去、回去!”

    我抱著浮木使勁的撲騰著,想要遊回岸上,可是強勁的水流卻衝著我離岸邊越來越遠,嗆水的大腦一片空白,勉強保持漂浮,幾個水性好的騎兵泅過來,前拉後推的將我帶離深水區,浮浮沉沉的意識變得更加模糊不清,終於在灌了一大口髒水之後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好久沒有這麽舒服沒有壓力的安眠,此刻我覺得自己就像倒在棉花的海洋裏,軟軟的將疲憊的身體埋進去,任憑白色包裹,放鬆著每一塊緊繃太久而快要鏽死的肌肉,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能一直這麽睡下去,中世紀的恩恩怨怨實在是太累人。

    “大人,您快醒醒!”

    有人在叫我,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我努力將眼睛擠出一條縫,這才看到科勒被睫毛上的水珠折射成奇形怪狀的臉。

    原來是他……

    我對自己說著,然後猛然想起什麽,飛快的坐起來抹了把嘴角,在確定沒有人給我做過人工呼吸之後,才放心的拍拍胸脯,左右全是關切的圍著我的親信,公牛、漢斯、羅洛,每個人身上不同程度的都掛了彩。

    還沒等我發問,科勒就指著自己身後被捆得結結實實,還在不馴服掙紮的理查公爵調侃道:“又一隻被烤熟的羊羔,見到火油爆炸的烈焰幾乎嚇傻,公牛衝到麵前都沒回過神,他的近衛軍全都蒸發成空氣,諾曼底敗了,甕中捉鱉,一個都沒跑了。”

    “你輸了!”

    我扯掉濕漉漉頭發上沾著的水草,眯著眼睛打量起自己的戰利品,在諾曼底公爵對麵坐下,終於可以有一個平起平坐的姿態同他說話,頓覺如釋重負,我想了下,還是決定言語間客氣些:

    “勝負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本來您已經穩操勝券,但上帝最終還是選擇了我。”

    “也許吧!”

    查理公爵輕輕的點點頭,他這時已經完全沒有剛剛戰敗時沮喪的模樣,平時趾高氣揚的模樣重新回到臉上,眉眼自然地往上挑起,隻留給對方仰視鼻孔的權力,好像誰欠了他錢似的,弄得一時間我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才是俘虜,坐立不安的竟然有些尷尬。

    他隨意的瞅一眼扳著自己胳膊的公牛,眼神中透出的威嚴,讓後者條件反射似的鬆開手閃到一邊,他優雅的整下身上的盔甲,和我麵對麵坐下,語氣平和卻針鋒相對的開口說道:

    “可是您的軍隊也被打殘,精銳所剩無幾,一旦再次麵對敵人的襲擊,甚至都沒有能夠自保的力量,奈梅亨的慘劇可能會再次上演。”

    “隻要殺掉您一切便都結束了。”

    我把腰上支棱著硌得很不舒服的長劍解下來,遞到侍立在一邊的羅洛手上,捏捏拳頭對他說,“您的封臣們不是戰死就是被俘,隻要我殺掉你們,諾曼底就會立刻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使有一戰之力,也絕擋不住周圍虎視眈眈千萬頭豺狼的撕咬,也許奈梅亨也能去分一杯羹呢。”

    查理公爵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好像事不關己似的盤起腿,指著掛在侍從腰上的水囊,歪著頭問我:“可以給我喝一點嗎?我想慷慨的勝利者,不會吝惜展示自己騎士風度的機會吧?”

    “剛剛的大火烤得我快要發焦,傳說中的龍息也不過如此,說實話您那個玩意確實把我嚇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好像雷神的怒火,瞬間就將幾十人燒成了黑炭,上帝真是特別眷顧你,這件秘密武器肯定打遍天下無敵手。”

    “也許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對小侍從努了努嘴,他解下水囊遞了過去,理查公爵接過來點頭致謝,然後拔出塞子大口的往嘴裏灌了起來,哪怕很多淡黃色的酒漿順著嘴角流下來,沿著脖子直淌進衣服裏也毫不在意。

    “好久沒有這麽痛快的喝麥芽酒,腥辣的感覺從舌尖一直蔓延到腳後跟,實在是太舒服了。”

    查理公爵舔幹淨最後一滴酒液,這才意猶未盡的擦幹淨嘴角,滿足的咂麽著,像是在回味唇齒間殘留的香味:

    “還記得小的時候,父親帶我跨海去英格蘭做生意,那些不配合的島民,以次充好惹怒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諾曼人,龍頭戰船上總共才八十名武士,卻把整座有幾百士兵駐守的城鎮血洗一空,除修道院裏的教士,男女老少全都為自己的欺騙行為付出了代價,摞起的屍體比教堂的尖頂還要高。”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也是平生第一次喝酒,對手身上掛著的水囊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裏麵滿滿的灌著鄉下的劣質麥芽酒,底層甚至還泛起未經過濾的麥麩和渣子,酸澀不堪的味道讓人難以下咽,在要吐掉的時候,父親卻告訴我必須喝下去,因為這就是男人要體會的戰爭和鮮血的味道,裏麵雜糅著人生磕磕絆絆的艱難,失去戰友親人酸澀的痛苦,但是我太小,有些不明白話裏的深刻含義。”

    “直到後來父親也倒在敵人的鋼刀下,微笑著像個維京英雄那樣死去,獲得了應有的榮耀,我才明白什麽是酸澀,那種憋在心裏欲出未出,卻拚命想要釋放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湧進心間,我不會為他哭泣,死得其所是每個奧丁子孫的宿命,瓦爾基裏的聖殿,從來沒有被我們遺忘,哪怕基督為我們烙上了沉重的十字架,每個新生兒骨子裏仍舊流淌著北歐冰冷的血液。”

    我從他手裏接過水囊,捏著軟塌塌的表皮沉吟許久,直到揉著熟牛皮精心製作的邊緣,皺皺巴巴的堆到一起,才在輕重不均的呼吸聲中,品出些恍若隔世的味道來。

    穿越中世紀這麽久,雖然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戰爭,自認為槍林彈雨走了無數遭,卻從沒有像理查公爵那麽深刻的體會,渾渾噩噩的麵對每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降臨的命運,躺在床上的時候,慶幸著自己又平平安安的活過一天。

    也許自己並沒有什麽放不下的摯愛之人,或者人家尚年幼便為了生存拚命撕殺的時候,我還賴在寢室的床上懶得起來上課,又或者沒心沒肺的人,斷不會有矯情的感概,這也就得以幹幹淨淨了無牽掛的投入一場又一場的生死對決。

    想到這,眼前逐漸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倩影,她始終縈繞在我的夢境中,繾綣迷離優雅風情,卻永遠看不到正臉,隻有醜陋結痂的後背麵向自己,而我卻知道她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