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十字軍東征(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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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下遊整整搜索一天一夜,才終於找到在入海口灘上昏迷不醒的公牛。

    他臉色鐵青,看起來嗆了不少水,渾身上下硬得像木頭一樣,不過氣息尚存,還有搶救的希望,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在河口處衝擊形成不大的灘塗上,到處都是溺水而亡的奈梅亨士兵,偶爾會在他們的屍體之間,發現肢體被絆住來不及脫身的烏德勒支人。

    幾個浮在水麵上隨著潮水起起伏伏的屍體,已經被泡得腫脹變形,腹部詭異的隆起,身體柔軟的地方甚至還能發現海獸撕咬過的痕跡,被海水蕩滌幹淨的白花花肉絲漂來漂去,使整個場景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戰後我們不得不後撤十幾裏,尋找一塊靠近大路,易於防守的高地重新布置營寨,裏裏外外豎起很多鹿角蒺藜,陸陸續續收攏的殘兵敗將也聚集不少,但是臨時抓來充壯丁的農民,卻趁機逃走許多,周圍農莊的居民因為戰爭,基本不是急匆匆躲進城裏,就是拖家帶口的逃難去了,所以很難再通過同樣的方式,獲得兵員上的補充。

    種種窘境讓我們從理論上講,已經很難攻克烏德勒支,現在全部的希望隻能寄托在弗蘭德的海上援軍,趕在第三方勢力介入把事情弄的更複雜之前及時到來,一鼓作氣結束這場倒黴的戰爭。

    在隨後的兩天裏,烏德勒支並沒有發動什麽像樣的攻擊,他們不過是派出一部分步兵,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針鋒相對的紮下營寨,每日不間斷的派出斥候或者小股士兵騷擾,在樹林的掩護下,躲躲閃閃的窺測我們的虛實。

    為防止敵人發現真相,我命令在營地裏豎起更多眼花繚亂的旗幟,如果找不到製作旗子的布料,就用死屍身上的麻布衣服代替,混雜在花花綠綠的其他旗子中間。

    每天的巡邏在人數和次數上都進行加強,所有能動的士兵反反複複在營地裏走動,造成我們仍舊有不少可戰之士的假象,再加上壘鍋造飯的時候,整整多搭了一倍以上的爐灶,一到做飯時間營地裏便到處升起煙柱,這些虛虛實實的小聰明,多少騙過敵人的偵查,他們並沒有輕舉妄動。

    第三天傍晚,公牛終於從昏睡中醒來,他在這幾天滴水未進,隻有羅洛硬掰開嘴巴給他灌點菜湯。

    公牛的整個臉頰完全陷下來,像是縮水的蘋果,蠟黃的顏色完全看不出往日健康的光澤,他身上並沒有什麽致命的傷痕,隻不過肺裏嗆水過多,再加上驚嚇過度和幾天下來體力的消耗,多少有些營養不良,在沒有像樣醫生的情況下,完全憑借自己強悍的體質硬頂著捱過來。

    得到消息走進營帳,剛掀開簾子,就看到公牛衝我疲憊的微笑,滿含著沒有能夠完成任務的歉意,那種感覺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沒事就好!”

    我強忍住要湧出來的眼淚,拍拍公牛的肩膀,親手將還冒著熱氣的滿滿一碗糊糊粥遞過去,寬慰著他道:

    “你安心養傷,現在的情況還在咱們的控製之中,雖然沒有一戰之力,但仍有自保的實力。”

    公牛急切的挺起身子像是要說些什麽,我擺擺手把他摁回床上,將糊糊粥重新放到他手中:

    “現在就是靜坐戰,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正是咬勁的時候,如果你真想幫忙的話就快些回複體力,順便祈禱上帝讓弗蘭德的艦隊早點到來,烏德勒支已經是強弩之末,比咱們強不了多少,況且還有那麽大的城市要防守,兵力和精力上必然捉襟見肘,隻要再加把力,最終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公牛不再爭辯什麽,我的話他一向奉若真理,既然伯爵大人保證勝利,那就不必擔心,他確實餓壞了,肚子裏空落落的沒東西,捧起飯碗賣力的扒拉起來。

    深夜睡去的我被忽然的一陣聲響吵醒,急忙披著衣服起身問帳篷外麵:“出什麽事?”

    外麵的人沒想到我已經起來,很是手忙腳亂一陣,過一會羅洛才拿著一個製作考究用漆封口的信劄掀簾而入。

    “這是斥候剛剛送來的情報,同他接頭的萊昂納多大人的內線說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必須您親自拆閱,是關於弗蘭德援軍的。”說著,羅洛把寫在小塊奈梅亨紙上的信交到我手上。

    希望不是壞消息!

    我在心裏下意識這樣安慰自己,慢慢打開字條,鑒於我的識字能力有限,所以信件寫得很簡單,上麵的單詞我都能認得,不假思索就在腦海裏釋義出這封言簡意賅字條的含義:

    [弗蘭德軍海上遇襲,全軍覆沒]

    很好!果然是難得的好消息!

    得知真相的我眼前一黑,頹然的往後傾倒,一不小心坐在地上,幾乎失去思考能力,臉上的表情估計比吃蒼蠅還難看,新說怪不得援軍苦等不來,烏德勒支人那麽有信心的發動偷襲,而且完全不擔心會遭到背後攻擊,原來早就篤定我們是一支孤軍。

    “萊昂納多大人還帶來了口信。”

    羅洛壓低聲音走到我邊上,附耳說道:“我們的行軍路線和作戰計劃,都被人出賣給了敵人,種種跡象表明諾曼底和弗裏斯蘭都早有準備,隻不過我們這一路加快行軍速度,突然從天而降打亂烏德勒支的陣腳,而弗蘭德的艦隊,卻稀裏糊塗的葬身汪洋,灰飛煙滅。”

    說來很奇怪,聽到這個消息,我竟然沒有激動的跳腳大罵,反而瞬間冷靜下來,思路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和明確。

    泄漏消息的人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麽?這些已經都不重要,此時此刻是進還是退才是要思考的關鍵,我在進行著艱難的取舍,敵我兩敗俱傷,都隻差臨門一腳,心裏多少還殘存一絲希望,誰也不想功敗垂成。

    打定主意,我感覺自信重新回到身體裏,自己打不贏跑路的機會還是有的,要不你以為我為什麽選擇在大陸旁邊紮營,而且專門囑咐侍從調養好所剩不多的幾匹戰馬?

    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放手一搏,弗裏斯蘭元氣已傷,早晚是奈梅亨盤裏的肉,煮熟的鴨子是不可能重新長出翅膀飛跑。

    “聯係最近的內線,就說我必須馬上見到萊昂納多,他們有自己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他。”

    既然已經睡不著,我自己披掛著鎧甲神采奕奕的吩咐羅洛:“晚上營地的火把再多加一倍,淩晨的時候把軍隊偷偷拉出去,天亮後再大搖大擺的從大路上回來,希望這招能夠瞞天過海,讓敵人誤以為咱們又增加援軍,混淆他們的判斷力,至少在我想出攻城的好辦法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小時候三國演義裏董卓進長安玩弄的小把戲,被我照搬過來,唬一唬沒看過四大名著的外國人。

    萊昂納多的情報網絡,果然四通八達而且行動高效,相比之下確實值得剛剛起步,要作中世紀情報頭子的科勒好好學習。

    消息發出後的第二天夜裏,萊昂納多便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我麵前,許久不見老家夥臉上的皺紋更加密布,像是爬滿褶皺的老樹皮,看來這段時間奈梅亨的大小瑣事沒少讓他勞心費力。

    “我帶來也許是您正需要的,會製造投石機的工匠和通過渠道緊急調運來的木料,還有一百名經驗豐富當然要價也很高的薩克森雇傭兵。”

    萊昂納多取下圍在額頭的披巾,露出斑駁花白的頭發,不客氣的在我麵前坐下,自顧自的拿起桌子上的酒壺倒水喝。

    “弗蘭德的援軍已經覆滅,說起來我們應該感謝弗裏斯蘭人的幫忙。”

    “為什麽要感謝他們?難道讓我們吃的苦頭還不夠多嗎?”我有點惱火他這種隻說一半話,自以為是的樣子,語氣上有些不自在。

    老江湖當然聽得出來我自覺被嘲弄的隱隱憤怒,於是放下杯子不緊不慢的給我解釋:“當然是感謝他們提前行動,為我們省去親自動手的麻煩,沾染上很難不留痕跡的鮮血。”

    “請恕我直言,弗蘭德伯爵的長子死掉,您的兒子將自動升格為弗蘭德伯爵第三順位的繼承人,當然,如果您能抓緊時間,同瑟琳娜夫人為我們製造出一個兒子的話,弗蘭德的那些外姓親族根本不在話下,金幣和空頭支票再加上鐵器,足以讓他們保持沉默,對奈梅亨的繼承權沒有異議。”

    原來他想到的是這一層,提前就開始為奈梅亨的未來謀劃布局,迎娶弗蘭德公主為此,聯姻下洛林公爵也為此,伏筆留白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老謀深算的令人不寒而栗。

    “這些都是急不得的事情。”

    提到要孩子我就一個頭兩個大,瑟琳娜公主那種中世紀小太妹的私生活實在是,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下去,趕忙岔開話題:

    “還是先想想怎麽度過眼前的這個難關吧,一百名薩克森雇傭兵不過是杯水車薪,至多能鼓舞一下頹廢的士氣,但要徹底征服烏德勒支無異於癡人說夢。”

    萊昂納多笑笑,又擺出一副先人之算的欠揍表情,對我聳聳肩說道:“這不就是大人您找我來的目的嗎?隻要是您想到可行的主意,我都會負責將其變為現實,老萊昂納多的本事就在於此。”

    弄半天還要自己傷腦筋,我翻個白眼,搶過他拎在手裏的酒壺給自己慢慢的斟了一杯,鬱悶的仰頭灌起來,老家夥則饒有興致的看著我發飆,用手指敲擊著桌麵,像是在助興的敲打節拍。

    “不管怎麽說,讓工匠們先把投石機的部件組裝好,確保隨時可以調用。”

    我擦擦嘴角上的酒漿,突然不懷好意的衝著萊昂納多伸出手:“不管怎樣,烏德勒支的城防地圖總得給我搞得到手吧?我明早就要好好研究研究它的布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