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裏應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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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爾斯馬上軟下來,意識到自己言語間的唐突,怯生生的坐回去,緊張的額頭上冒出汗來,害怕周圍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騎士,分分鍾就將他肢解成一堆碎肉。

    布勞騰拍拍自己同伴的手背,並沒有表現出責備,站起來向我道歉:“我的朋友最近快被連日的戰爭逼瘋,所以多少有些神經質,言語上的冒犯希望伯爵大人能夠大人大量,原諒他的無知和唐突。”說完他盯著萊昂納多使眼色,似乎在懇求他站出來說句話。

    我瞟了眼老家夥,隻見他不動聲色的品著葡萄酒,像是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這可急壞了布勞騰,連連幹笑碰杯想要化解矛盾卻無人回應,尷尬的愣在那裏。

    我在心裏暗暗得意,老家夥的談判技巧和後世那些所謂專家同樣的高超,故意保持沉默給對方施加無形的壓力,重新奪回談判的主動權。

    “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萊昂納多放下杯子,終於站出來打破壓抑的冷場。

    “你們拿出自己在烏德勒支財富的一半,交給弗蘭德人,然後犧牲一些店鋪,索性讓他們搶個痛快,而在這期間奈梅亨伯爵,將保護你們的絕對安全,而且為回報你們投誠的功勞,將允許你們在奈梅亨的勢力範圍內隨意設商棧做買賣,並免除兩年的捐稅,這是我們最後的讓步,成與不成明日一早奈梅亨都將攻城,你們的生死就懸在一線之間,好好考慮考慮再做出回答吧!”

    萊昂納多隱秘的衝我搖搖手,招呼屋內的所有人走出帳篷,隻留下烏德勒支的商人們,在人走茶涼的空蕩蕩營帳裏感受迫人的壓力。

    如果一個人經常能看到接近淩晨時分的天空,那麽這個人不是勤奮有加,就是在幹些偷雞摸狗的營生。

    很遺憾的是我屬於後者……

    這時候的天空有種形容不出來的黑,好像是誰打翻了調色板,將所有的顏色一股腦的混在一起,胡亂的塗出不見五指的漆黑,月亮遠遠的避開,小的像是一顆芝麻,黯淡的光芒就連身邊的天空也照不亮。

    星星全都銷聲匿跡,隻有啟明星還在天際線盡頭微茫的堅守崗位,提醒著所有絕望的人們,一個璀璨的黎明即將到來。

    我躲在距離烏德勒支城牆不遠的草地上,完全將自己隱匿於高高的草叢之間,即使穿著厚厚的鎧甲,仍舊能感受到從地表滲透上來的幽幽寒意,淩晨的空氣陰冷料峭,刺激著大腦皮層下意識的充滿能量,就好像剛剛嚼塊薄荷糖一樣清爽通透。

    我注視著城牆上漸弱漸滅的篝火,隻剩下幾個看不清麵孔的黑影,搖搖晃晃的在上麵強打精神走來走去,像是木訥的牽線木偶,幾乎都被睡神控製了自主意識,有小蟲的鳴叫在草葉間響起,隨即便混著風聲消失於無形。

    “看來烏德勒支商人們的情報還是蠻準的,這麵城牆果然是防守的漏洞,整整半宿都沒有幾次換防,站崗的士兵也寥寥可數,前幾次我們的偵查卻沒有發現,實在是我情報工作的失職。”

    科勒伏在我身邊,壓低聲音附耳說道,他哈出的熱氣弄得我耳朵癢癢的,差點沒笑出聲來。

    “再等等看,時間還早,誰知道片刻之後會發生什麽狀況。”

    我提醒他稍安勿躁,畢竟城牆上現在還有幾個半清醒的守衛,用來報信的號角就掛在一個人的脖子上,萬一打草驚蛇遭罪半宿就前功盡棄了。

    “他們還沒行動,注意盯著信號。”

    我吩咐科勒留心內應發出的信號,在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能確定烏德勒支的商人們,是不是城中派來的間諜,引誘我們貿然攻城,投向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滔天陷阱。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啟明星也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月亮慵懶的躲進雲彩後麵,天地間終於徹底的被黑暗統治,隻有渺遠的地平線處,有一點點的精藍微光,像是一股不甘屈服的力量在躍躍欲試的想要噴薄而出,黎明前的最後時分帶著女王一般驕傲的氣質款款降臨,夜出的鳥獸也收斂了行蹤,回到各自的巢穴安然入睡。

    “大人,您看!”

    科勒的聲音鑽進我美妙的夢境,生生把意識拉回現實,我揉揉困得睜不開的雙眼,迷迷糊糊的順著科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瞬間有了精神,盞燈籠出現在城牆上,在黑暗中顯得分外突兀顯眼,一明一滅的向我們打著信號,很明顯是有人在控製它的光亮。

    “確定是商人們發送的信號嗎?”

    雖然事情明明就發生在眼前,但我仍舊不敢貿然投入行動,那些狡猾的商人們說不定就做了什麽交易,然後兩麵三刀的居中估取最大的利益,賠本的生意他們輕易不會做。

    科勒了解我的擔心,現在奈梅亨的兵力已經再經不起任何打擊,必須把握住一擊製勝的機會,他拍拍掛在腰上的撓鉤對我說道:“要不我先帶幾個人上去探探虛實,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從裏麵打開城門放大軍進去。”

    我低頭思考一會,科勒腰上的撓鉤是吩咐鐵匠專門製造的工具,可以用繩子綁在手腳上,用來攀住城牆的縫隙往上爬,適合小部分精銳的偷襲使用,所以隻裝備十幾個身手敏捷的士兵。

    “速去速回,如果是陷阱馬上後退,我們在城下接應你們,不要硬拚,保命要緊!”

    我擔心科勒會鑽牛角尖,即使出狀況也要力保打開城門,趕忙以命令的口吻給他交代道:“這幾個人怎麽帶進去就怎麽給我帶出來,傷了你們中的誰我都會心疼,作出決定前務必思考周全。”

    科勒凝重的點點頭,側身看了看仍舊在閃爍的燈籠,一揮手招呼上自己的手下,十幾個人乘著夜色快速奔向城牆,消失在角落裏。

    待到城牆的方向傳來悉悉索索的攀爬聲,我命令公牛壓著一對弓箭手首先出發,在射程能覆蓋的範圍內做好接應的準備,剩下的士兵也都捏緊武器,悄悄候在城門邊等待著,本來就寂靜的淩晨氣氛壓抑的更加讓人心裏沒底。空氣也似乎踮著腳尖從身邊溜過,不留下一絲的痕跡。

    城牆上的燈籠不再閃亮,科勒他們幾個人的影子躍上城牆在眼前一閃而逝,隨即風聲便吞噬所有的聲音,讓豎起耳朵焦急等待的我們什麽也捕捉不到了。

    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前,像是被冰凍住一樣凝在某個點,如果不是身邊羅洛額頭上的汗水正好打在手背上,我甚至以為自己又被吸進了無知無覺的時空隧道。

    “太久了點吧……”

    我在心裏不耐煩的對自己說,其實已經開始敲起小鼓的緊張無措,後背上蒙的都是細密的汗珠,輕輕一動便沾著衣服糊在身上。

    城門在這個時候好像獲得生命一樣,打破被凍結的時間,先是從縫隙中透出來越走越近的火光,然後是幾乎低不可聞的悶聲慘叫,幾個人匆忙挪開屍體和沉重的門閂,最後城門發出晦澀的扭轉聲,終於向著急不可耐的征服者敞開羞澀的懷抱,烏德勒支睡夢中最柔軟的部分展現在眼前。

    “大人!”

    火把底下是科勒滿頭大汗的臉,弄上不知道從哪裏染得灰塵,他腳上還綁著撓鉤,焦急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裏麵一切安全,商人們已經去到弗裏斯蘭伯爵所在的城堡,保證萬無一失,趕快抓緊進來吧!”

    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我長長的舒口氣,擺擺手命令公牛率領士兵奪門而入,弗蘭德的騎士們爭先恐後的提前進城,生怕被我們的士兵奪走他們發洋財的機會,麵對著沉睡之中的烏德勒支城,他們終於暴露出貪婪的嘴臉,帶著自己的隨從挨家挨戶的開始搜刮,全然忘記敵人的主力尚未被消滅。

    等到士兵們全都進入城中,從夢中驚醒市民的尖叫聲,破門而入的脆響,大火燃燒嗶嗶啵啵的聲音,角落裏零星反抗刀兵相碰,和箭矢破空的淒厲聲響混雜在一起,讓淩晨時分的烏德勒支,同初升的太陽一起重獲生機,陽光朝氣蓬勃的普照大地,而烏德勒支則換了新的主人,每個前朝的遺民都在經受著拷打和煎熬。

    我騎在戰馬上經過一片,被大火燒得隻剩框架的民居,它們的主人灰頭土臉的被繩子拴著蹲在地上,孩子和婦女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老人們歎氣不止的盯著自己祖祖輩輩居住的房子化為灰燼,成年男子則滿臉不甘被奴役的憤恨,惡狠狠的瞪著看押他們的奈梅亨士兵,故意不去在意弗蘭德騎士,正大笑著收拾本屬於他們的戰利品,滿眼的仇恨和怒火快要噴湧出來,使得這個悶熱的清晨更加酷熱難耐。

    我沒心思關心這幫人的命運,急匆匆的率領一隊騎兵揚起灰塵策馬而過,直奔向零星戰鬥仍舊不停歇的城中央,弗裏斯蘭伯爵城堡的所在地。

    現在還有負隅頑抗的敵人,依托城堡錯綜複雜的走廊和房間在戰鬥,一時間竟然占據上風,雙方的拉鋸很是激烈,傷亡人數呈直線攀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