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趕羊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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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森伯爵依依不舍的送我們走出好遠,要不是他終於在黑森同法蘭克尼亞邊境的一條小河邊停下,我還真以為這個皇帝的狗腿子,跟明朝那些太監一樣要隨軍監視我們行動呢。

    被洛林人打殘的伯爵,實在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要人沒人要糧沒糧,好不容易貢獻的三十名騎士,每人竟然隻有一匹可供騎乘的的戰馬,侍從死的死逃的逃,行軍時還得自己扛副槍,要多寒磣有多寒磣,冷不丁遇個不了解實際情況的,還以為這年頭連侍從都敢佩騎士劍了呢!

    所以雙方告別時自覺汗顏的伯爵,一個勁拍胸脯保證黑森騎士超期服役的開支全由自己負擔,而且也不會參與瓜分戰利品,似乎做了好大的讓步。

    全軍拖拖拉拉的渡過這條環繞馬爾堡水量充沛的蘭河,據說名字取自河灣處成片盛放的紫色杓蘭,因為現在國中戰亂不止,導致流民和盜賊四起,走陸路不再安全,於是水上運輸日益頻繁,基本上能通航的河流裏,都航行著那種吃水很淺載貨量卻很大的平底船,將戰時變得更為緊俏的商品運往一個個封閉的城鎮。

    從差價中牟取暴利,這次為了提高渡河的速度,我們強行征用正在此地停泊的幾艘小貨船,用來運送金貴的戰馬和物資,哭喪著臉的商人們,既生氣又無奈的表情十分滑稽,看得我於心不忍,吩咐羅洛隨便掏了點錢付給他們,對方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沒想到平日裏高高在上,做什麽事情都天經地義的貴族老爺居然如此慷慨大方,此種現象簡直比天使蒙塵降落凡間還要稀有,一個個受寵若驚的撲過來捧著我的靴尖瘋狂的親吻,惡心得我直反胃,等到他們打開裝著錢幣的口袋時,表情明顯一滯,奈梅亨軍隊當然使用奈梅亨錢幣支付了,難不成給他拜占庭金幣?後者默默把口袋塞進袖子,重新哭喪起臉來。

    穿過蘭河兩岸肥沃的穀地,就算出了黑森伯爵的統治範圍,前方便是矗立在韋斯特林山腳下的重鎮迪倫堡。

    可惜隨著迪特裏希公爵的戰死,守衛此地的洛林軍隊,也放棄了這個易守難攻的山巔堡壘,隨即被追著屁股殺來的雅羅斯拉夫占領,現在負責守備任務的,是他留下的二十個斯拉夫人,他們遠遠地發現有不明身份的軍隊,立刻升起吊橋擂響戰鼓高度戒備,直到羅洛領著近侍們,扛著奈梅亨的飛龍戰旗過去交涉,對方才明白來者的身份。

    由於城堡建築在山頂,所以本身的容積就不大,主體建築隻是兩層的小塔樓,兩位公爵的近衛團勉強擠擠巴巴的住下,其餘的騎士和普通士兵卻隻能環繞著城堡,找地方安營紮寨睡帳篷,幸好萊昂納多的後勤保障能力足夠強悍,他在沿途占領的城堡中都囤積了大量的物資糧草以備不時之需,所以近萬人的大軍才沒有餓肚子,不僅人手分到一塊幹巴巴的黑麥麵包,每營士兵還獲得了一壺麥芽酒的賞賜。

    一天顛簸的疲憊在狂歡的氣氛中煙消雲散,士兵們或是縱酒痛飲或是赤膊角力,玩得不亦樂乎,篝火旁躺倒一片不省人事的醉漢,美酒和戰斧是每個法蘭克男人骨子裏永遠割舍不掉的情懷,還有許多人搖搖晃晃的走到營地邊緣的行腳商那裏,同長相猥瑣的老板討價還價,然後便宜賣掉些自己的戰利品,迫不及待的鑽進肮髒破爛的帳篷,騎上豐腴的妓女發泄過剩精力,外麵不少等得不耐煩的戰士提著褲子高聲叫罵,眾人因口角引發混戰,一群衣衫不整光屁股的男人扭打纏鬥,場麵不僅雜亂,而且詭異。

    我撐著城牆迎風而立,讓它趕走自己身上微醺的酒氣,此時此刻城內外的喧嘩吵鬧都於己無關,隻剩夜空中未滿的明月和隱不可見的幾點繁星,感物傷懷的情緒難以阻擋生氣,我歎了口氣,有點想念遠在奈梅亨的妻兒。

    “你在幹什麽?想家了?”

    漢諾威公爵手裏還攥著喝得見底的酒杯,邁兩步退三步的來到我旁邊,重心不穩的樣子好像在跳什麽時髦的狐步舞,剛開口就打了個飽飽的酒嗝,濃重的異味霎時擊碎了思鄉的憂傷。

    “上帝啊,我是眼花了嗎?怎麽你長了三個腦袋?我明白了,你果然是不同凡響的怪物!”老公爵胡言亂語的說著,顫巍巍的伸出手想數清我到底有幾顆頭,結果沒站穩趔趄著差點摔個大馬趴。

    還沒等我上前攙住他,老公爵自己麻利的站起來,二話不說從脖子裏掏出貼身的黃金十字架,沒輕沒重的舉到我眼前,險些捅到眼睛裏。

    “在上帝的力量麵前顫抖吧,惡魔!”

    他煞有介事的念叨著聖號,像個跳大神的瘋婆子,其實不識字的他,就認識本皮子上聖經那個晦澀的拉丁單詞,此刻叨叨的鬼知道是些什麽,一陣入夜後裹著涼氣的風吹來,似乎讓老公爵清醒了點,他嘟嘟囔囔的把十字架收回去,自言自語道:

    “原來不是怪物……怎麽會呢,這家夥太奇怪了……”

    “公爵大人,是我,蘭迪,怎麽可能是長著三個腦袋的惡魔?”

    我伸手在老公爵麵前晃了晃,確定他迷離的雙眼再對不準焦距,終於無奈的放棄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嗯,我有事嗎?”

    老公爵丟掉手中的酒杯,懵懂的撓著頭發,努力回想自己來此的本意:“哦。對了,是有個什麽事,明天……也許是後天,我們就要分兵前進了,騎士都給你了,沒錯,都給你了,可我怕你忘了,斯佩耶爾的城堡建立在羅馬人廢棄的要塞之上,本就是永攻不破的堅固堡壘,再加上曆任領主的擴建增築,早已變得鐵桶一般,你沒有重型武器,也沒帶工匠,是上帝的眷顧讓你愈發狂妄了嗎?騎士固然勇敢強大,可惜刀劍和鎧甲仍舊砍不倒石頭城牆,我的大人……”

    說完這些話,老公爵突然扶著城牆嘔吐起來,穢物飄落甩了城下的人一身,他們罵罵咧咧的匆忙避開,我捂緊鼻子湊過去給老公爵拍著後背,大聲呼喚不遠處的侍從,後者手忙腳亂的跑來幫忙,如此光怪陸離的夜晚便在混亂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我才極不情願的被饑腸轆轆的肚子從床上叫醒,溫暖的陽光從麵南房間巨大的窗洞中筆直的射進來,照出不少上下翻飛的細碎灰塵,半夢半醒的瞬間,我竟然恍惚以為自己身在畢業時租住的小閣樓,所有金戈鐵馬的經曆全是飄渺的南柯一夢,羅洛輕手輕腳的把幹淨的襯衣和褲子擺在床頭,我下意識的探出手,指尖觸到衣服粗糙的纖維,遊離的思緒倏忽歸入現實。

    用過了簡單的便飯,臉上帶著昨夜宿醉暈紅的老公爵同我依依惜別,城外的士兵正忙著收拾帳篷和馬匹,已有不少騎士準備停當聚集在奈梅亨的軍旗下待命,老公爵一麵捋著腰帶,一麵頗為感慨的對我說:

    “統帥如此多的騎士作戰,是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感覺,光是看看就讓人心潮澎湃了,願上帝保佑你,蘭迪。”

    “上帝永遠站在正義和虔誠的一方,我的大人,也願上帝保佑你!”

    我把目光投向遠處慢慢匯攏的鐵甲洪流,一片粼粼的甲光刺痛了仰望者的瞳孔:“你我的命運將於此戰後決定,還有其他許多人的命運,我們能做的不過是虔誠的為上帝奉上所有,最終的評判隻掌握在偉大的主手中。”

    接下來的行軍遠沒有後世電影裏渲染的那麽拉風和富有史詩感,速度也比我想象的要慢得多。

    沒辦法,即使每人配備至少一匹可供換乘的戰馬,馱運全副武裝的騎士,仍舊耗費了馬匹大量的體力,隊伍不得不走走停停以便蓄養馬力,太陽又不配合的始終掛在天上,威力漸趨毒辣,跟塞在鐵罐頭裏似的騎士們無異於在進行一場特別的桑拿行軍,況且還要忍受馬匹隨走隨排的糞便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異味,遇到山路陡峭處還得牽馬步行,速度自然快不了,饒是這樣,奈梅亨的馬蹄還是在聖母節前六天的7月16日,踏上斯佩耶爾伯爵的領地。

    影影綽綽的村莊掩映在茂密森林的枝葉間,就坐落於我所在山頂腳下的穀地裏,近得甚至能聽見狗叫,河對岸的原野上沒多少勞作的農民,倒是有個揮舞鞭子的老人驅趕著成群的山羊往這邊來,一派祥和的生活畫卷。

    “這應該不是個中心村莊,沒什麽自衛的能力。”

    我把頭盔往腦門上推了推,露出熱氣騰騰出汗的額頭,對圍在自己身邊等候命令的幾個人吩咐道:“以二十名騎士為單位,將部隊化整為零,摧毀每一座屬於斯佩耶爾的村莊,燒光他們的莊稼和房子,搶走糧食和牲畜,搞得越恐怖越好,記住,把那些驚慌失措的農民趕往伯爵的主城堡,就像那個唱著山歌的老頭,仔仔細細的一隻羊都不要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