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縱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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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牢籠嗎?神父,不,是天堂,我重新帶給羅馬平靜的生活,麵對一團糟的局勢,唯有以暴製暴才能迅速恢複,慢慢的抽絲剝繭也可以,但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為此,我不後悔。”

    治亂世當用重典,這是中國老祖宗幾千年治國經驗的結晶,再明白不過的大實話。

    “就像您講的梵蒂岡,你爭我鬥、不可開交,我們有時間慢慢來嗎?如果您覺得有這份耐心,那我們此刻的談話便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我們需要您的幫助,大人,無論是用您的方式還是我的方式。”

    他無可奈何的撇著嘴角:“梵蒂岡必須馬上恢複秩序,利奧八世霓下的悲劇決不能再次上演,神聖的教會經不起任何分裂!”

    “那您代表誰的利益?”

    “我代表全部正教信眾的利益!”

    “好吧,換句話說,您希望我怎麽幫助您?”

    我十分不雅的翹起二郎腿,居高臨下的審視對方:“您,或者其他人?”

    “您以為我同他們一樣?隻會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蠅營狗苟?”

    恩比德斯似乎感覺受到羞辱,雙頰氣得通紅,深陷在眼袋裏的瞳孔仿佛要噴出火來。

    “蓋尤利烏斯大主教和米凱蘭傑洛神父,那個冒失的毛頭小子,他們倆人都沒資格繼承聖彼得的權杖,即使上帝懲罰我也會這麽說!”

    同來的幾個人紛紛表現出心有戚戚的樣子,看來他們目的的純正性的確超出我的意料。

    “奧多西斯主教大人,我們都支持奧多西斯主教大人!”

    神父紅著眼睛嚷道:“要是有人敢拿主教大人私生子的身份造謠,我第一個不答應!”

    你不答應又能怎樣?我心裏冷笑著,麵上保持平淡如水的神色。

    “奧多西斯主教大人,他的資曆確實合適,出生望族、位列樞機,再加上人品性格也不錯,大家有目共睹。”

    我沉吟著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眼巴巴的望著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恩比德斯神父在我目光的逼視下漸漸品出分寸,他忙不迭拍胸脯保證:“公爵大人,您放心,我們願意站出來保舉奧多西斯主教大人,梵蒂岡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隻要有您的承諾!”

    “我從沒跟您承諾過什麽,記住,奈梅亨隻是置身事外,我是不得已才出來主持秩序的,但不會決定結果,您必須清楚這點!”

    神父愣在原地,過來許久才緩緩點頭:“我剛去趟貧民窟給無家可歸的饑民發放食物,我沒來過您這裏。”

    這頓晚餐吃得很不平靜,恩比德斯像來的時候那樣鬼鬼祟祟的消失在後門,其他人的說客便不停的出現在房間裏,打斷我享用那條抹了厚厚醬料的烤鯡魚,死魚炭黑色的眼睛反射燭火橘紅的微光,生命的跡象似乎還停留在眼眶裏,它久久的凝視我,發出嘲諷的訕笑,仿佛依稀在說:看啊,多可憐的大忙人!

    蓋尤利烏斯和米凱蘭傑洛兩派的說客針鋒相對的相互瞪著,中燒的怒火讓他們光禿禿的腦門格外透亮,我不動聲色的端詳烤魚,思索著該從哪個部分下手。

    聽羅洛說兩派的說客一前一後進入院子,為了爭奪進來的先後,還互不相讓的在門口爭執了很長時間,馬鞭甩得震天價響,抽得無辜的馬兒哀鳴連連,這種對峙從門口一直延續到房間,火藥味弄得刺鼻,真是傷腦筋。

    “各位,要是沒什麽說的,我想安靜的享受自己的晚餐,雖然這並不符合教會的規矩,但我畢竟是個武人,不吃飽可沒力氣做事啊。”故意拿小刀用力劃著餐盤,我貌似和顏悅色的同來訪者商量。

    刮骨削肉般的摩擦聲,顯然嚇壞了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神父,他們不由自主的放棄敵對狀態,麵露驚恐的望著我。

    “公爵大人,對於耽誤您的用餐我們感到萬分抱歉,若非逼不得已,我們絕不會打擾您的雅興。”

    說話的這個人我認識,正是白天舉薦米凱蘭傑洛神父的那位樞機,看來他是米凱蘭傑洛這方說客的代表。

    “哼,笑話!安特托孔波兄弟,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報出來,這份抱歉實在沒有誠意。”

    另一方的神父陰陽怪氣的哼道,他沒穿顯示身份的教袍,但從周圍人眾星捧月的站位推測,應該有一定的資曆和人望。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是樞機院的賈巴裏神父,我們這些人都是為了捍衛信仰自發前來的。”

    “你才是笑話!賈巴裏兄弟,不要欺人太甚,讓我失了紳士的涵養與同教兄弟的情誼。”

    名字相當拗口的安特托孔波神父抻著脖子像隻炸毛的公雞,憋通紅的腮幫子鼓得比氣球還大:“自願前來?別裝模作樣了,你敢手按十字架對上帝發誓嗎?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平時在梵蒂岡玩得那套把戲都拿到這裏來了!”

    “唔……”

    皮膚白皙的賈巴裏配上尖細的嗓音,確實像個深宮的太監,傳說教皇的唱詩班為了保證童音的清澈,背地裏沒少使用某些不人道的手段來抑製孩童的生理特征。

    “安特托孔波兄弟,我不希望與你因此生隙,但請注意措辭,聖哲說過:傷人的話好像一柄抹了毒藥的匕首,它能置人於死地。”

    我切下一小塊魚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其實啥味道也沒品出來,勢同水火的兩幫人把房間裏的溫度頓時提高到沸點,饒是我演技再好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您們依然沒能回答我,神父。”我喉結動著,將味同爵蠟的魚肉咽下去。

    賈巴裏搶先一步說道:“大人,今天您離開以後,米凱蘭傑洛神父底下的這幫小醜就跳出來指手畫腳,強行要求通過選舉,要不是在場正義之士的奮力抵抗,梵蒂岡便會登臨一位恥辱的偽皇!”

    “血口噴人!”

    安特托孔波神父揮著拳頭,作勢就要撲過去,還好羅洛眼疾手快,及時分開兩人。

    “你的舌頭跟娼妓的裙擺一樣鬆,我們指手畫腳?天啊,到底是誰在操縱選舉?是你們!你們才是小醜!我原本很尊敬蓋尤利烏斯主教大人的為人,卻沒想到他老人家也指使走狗幹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勾當!”

    “混蛋!”

    賈巴裏氣憤已極,隔著羅洛撕扯扭打對手,那凶狠勁好似兩條搶骨頭的野狗,混亂中羅洛挨了不少悶拳。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誰是走狗!誰是娼妓!”他破口大罵,全然不顧神職人員的體麵。

    我瞅著羅洛投來的無奈眼神,猛地將匕首插在桌上:“豈有此理,別鬧了!”

    纏鬥的眾人登時定格,他們終究對武力保持著敬畏:“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梵蒂岡的臉麵真是讓你們丟盡了,連我這個俗人都感到羞恥和寒心,霓下上午才安放歸陵,晚上你們就翻臉不認自家人,難道沒想過會給十字架蒙羞嗎!”

    剛才還如火如荼差點爆炸的書生意氣瞬間冷卻,起到關鍵作用的是那把仍在微微顫抖的匕首,他們噤若寒蟬的呆在原地,仿佛透過寒光閃閃的鋒刃看到自己身首異處的厄運,恐懼迅速籠罩全身,一個清晰的念頭浮上腦海,這是奈梅亨公爵的宅邸,他們是來請願的,而不是自嫌命長尋死路的。

    “大人……”現在連聲音都變了,抖若篩糠。

    “我從未想過事情會走向今天的地步,梵蒂岡是聖彼得的繼承人,上帝在人間的代言,它的權威至高無上,一切外力沒理由去幹涉,教皇選舉是你們的內政,就像本狄尼克主教說的,我一個外人無權發言,況且我比主教大人更沒資格。”

    宵禁開始,大街喧囂散盡,變得靜悄悄的,隻有巡邏士兵整齊的步伐和盤問嫌疑人時細碎的爭吵,神父們垂手而立,全神貫注聽我下麵的話。

    “事已至此,從你們剛才的表現看,選舉會議是再開不下去了,但民眾對新任教宗的需要又十分迫切,任何一位虔誠的教徒都不可能坐視事態由此惡化,也罷……”

    我長歎口氣,憂心忡忡的樣子連自己都被騙了:“所有譴責和罵名均由我一力承擔!梵蒂岡必須馬上恢複秩序,無休止的爭吵選不出深孚眾望的教皇,是非功過就讓後人批判評說吧……”

    話音落去,無人應答,蠟燭的光影搖曳昏暗,站在角落的眾人拉長成壓抑的黑幕。

    沒錯,他們達到目的了,卻沒人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把奈梅亨拉進來,狐狸喜歡借著老虎的威勢趾高氣昂,可不願意老虎真的站到自己前麵直接君臨天下。

    “啪……啪啪……”

    賈巴裏神父第一個拍響巴掌,他的陣營很快跟隨,掌聲漸次響起,如夢初醒的安特托孔波神父也趕忙附和,算是捧了個晚場,也標誌著對奈梅亨介入事實上的承認。

    “您深明大義的舉動實在令人感慨,公爵大人,梵蒂岡不會忘記您做出的貢獻!”賈巴裏神父腦子遠比看上去要活泛,拍馬屁的功夫既得體又及時。

    安特托孔波神父不甘示弱,搶著說道:“我僅代表米凱蘭傑洛神父對您表示感謝,願上帝賜福於您!”

    您倒是挺會順杆爬啊,臉不變色心不跳的就把我拉到自己的陣營裏,代表米凱蘭傑洛表示感謝?我有說過支持你們嗎?

    不願意計較太多,有了借口,自然按捺不住要插手的激動,隻吃了兩口的烤鯡魚失去誘惑,我匆匆吩咐羅洛準備車馬,準備連夜主持梵蒂岡的選舉會議,選出合心的傀儡,免得夜長夢多。

    梵蒂岡,十幾支巨大的法燭燃燒著淌下厚厚的蠟油,好像這昂貴的油脂不要錢似的,聖彼得教堂寬敞的大廳擠滿頭戴小帽的神父,旗幟鮮明的以小團體分開落座,在我進去的時候齊刷刷轉過身來,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如釋重負、有的臉色鐵青、有的目露怨憎,我就這樣頂著各種奇怪的目光一步步走向禮台,身後是破門而入殺氣騰騰的騎士,倒也怨不得他們恨我,這陣勢明顯是來踢場子的。

    蓋尤利烏斯和米凱蘭傑洛都認為我是來給他們撐腰的,頓時來了精神。

    主持會議的丘紮拉祖主教眯著老花眼,似乎並不驚訝我的到來:“公爵大人,您……是來旁聽的嗎?”

    “打擾了,主教大人。”

    我略微欠欠身,他身後幾個少壯派的神父滿臉不屑的昂著頭,記得哪位偉人說過,年輕的頭顱不怕鍘刀,可他好像忘了,鍘刀同樣不怕送死的頭顱多,反正不過一開一合而已,殺一個和殺一千沒啥區別。

    “打擾了,眾位神父,請原諒我冒昧的不請自來。”

    沒人接話,當然,你身邊站著凶神惡煞的士兵也不敢亂說,梵蒂岡全是些削尖腦袋的人精,不具備審時度勢的基本功早死在通向聖彼得教堂的台階上了。

    我很滿意此刻居高臨下萬馬齊喑的感覺,權力之花在這時綻放的極其妖冶,丘紮拉祖主教從禮台蹣跚而下,疲憊的麵龐老態畢現,他拉住我的手壓低聲音說:“您怎麽才來?”

    我一再確認這話出自真心,方開口回答:“晚飯都吃不消停,再不來今晚就別想睡了……”

    “好,好,你來了便好,我真的不願意看到同教兄弟之間*裸的謾罵爭吵,當著神聖的十字架大打出手。”

    他塌著的肩膀仿佛承受不住腦袋的重量,脖子完全縮沒了。

    “讓老朽送您一程吧……”

    小教士拿著長長的火鉗,剪斷法燭搖曳的最後一點火苗的燭芯,將整支新蠟燭點燃,接著小心翼翼的拎起布袋走向下一個,生怕自己笨手笨腳的動作驚擾正商量大事的主教神父們。

    在他眼裏,選舉至高無上的教宗,稱得上全世界最最重要的事情,而按照梵蒂岡幾百年來的規矩,選舉中的聖彼得教堂應大門緊閉,任何人均不可進出、不吃不喝,就像主佑彌撒前的大齋戒,直到新任教宗選出為止。

    可是今天教堂裏多了不少明火執仗的不速之客,那一排排晃眼的甲胄刀槍,*裸打破了梵蒂岡的成規。

    選舉中竟有外人在場,還是從大門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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