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乞丐王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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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我虛虛的拽住他的手腕,半推半送的幫倒忙。
“是不是哪個女鬼寂寞了要留你壓棺?”
“牝牛的舌頭雖長,卻總免不了割來下酒。”
他重心不穩,被我順勢一帶,又栽回墳窟,手忙腳亂的模樣極為解氣。
“等下!這屍體裹著好幾層素布,恐怕是個有錢的猶太人,入不得正教徒的公墓才埋在這,肯定有值錢的陪葬玩意,讓我摸摸看!”
他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立刻俯身對著屍體上下其手,狗改不了****,我厭惡的退開兩步,不想與盜墓賊為伍。
胡迪尼就著天際的透亮翻騰許久,即使我背向他而坐,卻依然能聽見那些惡心的聲音飄進耳廓,布帛撕裂、骨骼折斷、腐屍醃臢,饒是清晨冷冽的空氣衝淡了令人作嘔的惡臭,但我還是撫著胸口,強忍胃海酸湧澎湃。
“奇怪!”
乞丐國王自言自語道:“明明葬得很工整,可找不到任何陪葬品,啊哈……莫不是藏在嘴裏?這些狡猾的猶太人生前投機倒把不算,死了還要吞金裹銀,來來,周濟真正需要的人吧。”
扒開死人的嘴巴?光想想這幅畫麵,便足夠令人頭皮發麻的了,我一骨碌爬起來,準備遠遠避開。
“咦?”
找到金子了?沾著死人口水的金子?我按住喉嚨,難受的澀澀發癢。
“你回來,看看這是什麽?”
還要給我看!太變態了!
“不必了,你留著吧……”
“我向上帝發誓!”
幹著盜墓的勾當竟敢聲稱篤信上帝?我哭笑不得的站下,剛要開口又聽他說:“果然……”
胡迪尼把手裏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是塊卷好的小羊皮紙,你覺得會是什麽?”
真的有情況?
真的有情況!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還沾著死人口腔液的羊皮紙卷,眉頭皺得像千層餅一樣,但不是因為厭惡黏糊糊的口水,而是肯定了自己正處於危險的現實,紙卷雖小,卻堪有千斤分量,沉甸甸的壓在手心。
“這上麵寫著什麽?”
胡迪尼好奇的在我和紙卷之間不停的扭頭,仿佛上滿發條的搖頭娃娃。
我深吸口氣,慢慢打開潮乎乎的紙卷,心中有種圖窮匕見的糾結,擔心裏麵突然蹦出個什麽驚天大秘密,就算真的有秘密又怎樣?於我來說,經曆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哀大莫過於心死。
“快告訴我上麵寫了什麽?”乞丐國王不耐煩的催促著。
“invenit”
我輕輕念出上麵潦草的單詞,炭塗的痕跡很清晰,黑乎乎的貼在紙上,也如陰霾般籠罩我的身心。
“invenit?”
胡迪尼生硬的跟著我重複:“發現什麽?”
沒錯!這個單詞是拉丁語【發現】的意思,走南闖北多年的乞丐不可能不了解詞義,法蘭克語、倫巴第語、拉丁語、希臘語對他來說全都不在話下。
“多會兩句外國話沒準還能多討來一口飯呢!”胡迪尼曾經這樣得意的自誇。
“我!”平靜的指向自己,我苦笑著點點頭。
“你?”胡迪尼的眼神瞬間變得疑惑,旋即又犀利起來,他一腳踢開被螞蟻啃得布滿窟窿的棺材蓋,憤憤的盯著我吼道:
“現在可以對我講實話了吧?你到底是誰?去******想幹什麽?為什麽連狗鼻子……不對,有人要監視你?”
我嚅囁著抿緊嘴唇,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要把這一切告訴他嗎?這個人值得信任嗎?經曆太多背叛,心門早已緊閉,還有誰值得托付秘密?我把紙條塞進口袋,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信任危機。
“這活我不接了,金幣不金幣的,見鬼去吧!”
胡迪尼狠狠地跺腳,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出滿腔怒火似的:“老子可不能為了點金疙瘩丟了命!”
說完,他朝地上啐口吐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新的一天來臨,朝陽歡快的播撒光芒,暖洋洋的照耀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將沉睡了一夜的萬物從睡夢中叫醒,遠處的村莊漸次響起雞鳴人聲,由死氣沉沉變得生機勃勃,胡迪尼左拐右拐的消失在高低錯落的茅屋背後。
罷了!走掉也好,省得拖累了他,我長出口氣,望著繞過村外通向遠方的大路,說不上苦澀或是欣喜,平靜的如同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可以後的路要怎麽走呢?我都找不到******的方向……”
腳下的與其說是路,倒不如說是牧羊人踩出的小徑,越往前走便越發的狹窄,兩道淺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車轍裏竟長出半尺高雜草,可見荒涼的多久沒人來過,如果不是隔很遠才突兀堆在路中間的風幹馬糞,赫然提醒外來者這裏也曾趕車走馬,我差點懷疑昨晚住過的小村是不是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
“不過現在……該選哪邊呢?”
太陽升到正午一半的高度,我被曬得兩眼昏花口幹舌燥,絕望的站在從一塊裸露岩石分而兩向的岔路口。
“左邊……一片光禿禿的石頭地。”
“右邊……一樣光禿禿的石頭地,均是了無生趣的景色,但哪條才是正確的道路呢?沒有路牌什麽的指示嗎?”
我自言自語的找了會,終於撐不住倒在地上,借著岩石的陰影躲避愈發強烈灼熱的日光。
“反正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到不了目的地吧?”
我心中酸楚的喃喃自語,身子蜷得更緊了,似乎讓陽光曬到半點都會融化一樣。
“托斯卡納算是比較富裕的國家了,怎麽走了許久也沒看到人?至於村莊……那得先有人啊。”
“就選左邊吧!”
我站起身胡亂拍拍屁股,其實這身破衣爛衫沾上點灰又能怎樣?太陽將將正午,零星點綴在岩石和黃土空隙的綠色草木,雖然給沉悶的大地增添了不少生趣,卻大都頂不住似火驕陽,蔫蔫的耷拉著腦袋,形象的展示出與我相同的狀態。
“左邊離海岸線更近,找不到路的話,沿著海岸走怎麽也到******了。”我那貧乏的地理知識在此刻顯出相當作用,由此可見讀書確實多多益善。
安慰著自己這條路離海更近,悶熱的空氣仿佛也帶上自海而來的潮濕,吸進肺裏頓時覺得舒服不少,腳步隨之輕快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順著連續下坡的小路,一座略顯繁華的市鎮跳入視野,相比牛角路,這裏占地麵積要大,房子也多,還有座遙遙可見豎著十字架的石頭教堂,去教堂討碗飯吃總不會太難。
正午時分的村子一般都了無生氣,農人忙完一上午的活計,紛紛躲回自己半地下的茅屋避暑,滿街撒歡亂跑的禽畜也不見了蹤影,整個村莊幽靜的像座空城,惟聞耳邊微風颯颯,輕沙飛揚。
涉水而過一條依偎著村莊的小河,河水淺的連腳麵都沒不了,倒是清澈見底,將細密的沙礫洗刷的分外幹淨透明,河流上遊隱在教堂後麵,河邊豎著一架水車,別看這玩意笨重,在這個時代可算得上先進發明,不是哪都建的起的,即使財大氣粗,恐怕也找不到會工程技術的專業人員。
濕漉漉的草鞋,我的牛皮靴子讓那倆個挨千刀的衛兵搶走了,多虧胡迪尼偷了雙別家的草鞋,才讓我不至於打赤腳,雖然他自己依舊光腳走天下,像其他赤貧的農民一樣。
一上岸就沾滿灰塵和沙子,我卻毫不在意的奔向不遠處圍著籬笆的菜園,正俯身忙著什麽的農婦聽到奇怪的聲音,直起腰往這邊觀望,然後,你腦補下有個渾身髒兮兮衣服爛到絲絲條條的瘋子,張牙舞爪的衝自己狂奔,那種視覺衝擊力肯定相當驚悚!
她嚇得哇哇大叫,一溜煙鑽回家裏,片刻之後,兩個瘦削的男人拎著木棒和草叉出現。
於是,換做我哇哇大叫著抱頭鼠竄。
“呼呼……”
我大口喘著粗氣,身子伏得幾乎鑽進地裏,耳朵敏銳的捕捉周圍的動靜,是的,我跑得像條喪家犬,好在速度比較快,提前逃出追趕者的視野,找個凹進去的石坑暫且藏身。
“俗話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可雞至少還有對翅膀,對付小蟲小咬什麽的綽綽有餘,再看看自己,哎……”
這樣頹然的想著,我索性仰麵朝天,任憑毒辣的陽光直刺肌膚,體會那種痛苦的快感。
朦朧中頭頂的光芒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團黑影,是我恍惚了嗎?還是被抓到了?黑影越來越大,逐漸現出一張皮膚粗糙的人臉。
“你們打死我吧,反正我沒力氣也不想活了……這麽活著真沒意思!”
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對著那張臉叫囂著:“快點快點,給個痛快!”
“朋友,我們初次見麵,何以如此呢?”
臉消失了,陽光重新鋪滿眼眶,這聲音中氣十足,卻透著精明。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觀察著同自己講話的人,他戴著一頂典型猶太人的氈帽,形製略有不同,鬢角垂下兩綹頭發,這也是猶太人的習俗,胡須經過簡單的修剪,根根纖毫畢現,看起來十分幹淨整潔,雙眼明亮,不怒自威,鼻梁挺直且棱角分明,皮膚是那種久經風霜的粗糙,倒襯托出不同凡響的氣質。
一件清素但考究的黃色長袍,既沉穩又不失莊重,讓他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勝過大多數領主城堡裏自稱滿腹經綸的學者和抄寫員,如果換個情境,讓我倆在古代中國的街頭相遇,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他當成脫俗絕倫的大儒。
“對不起,請問您是……”
陷入臆想的我差點迷迷糊糊地彎腰作揖,來個不倫不類的中國式拱手禮。
猶太人得體的微微欠身,更彰顯其良好的修養,簡直風度翩翩。
“我是來自科爾多瓦的商人,哈裏發陛下忠實的仆人,巴魯赫-柯昂-艾恩,如您所見,我是個猶太人。”
我尷尬的笑笑,各國普遍歧視猶太人,敏感的貴族甚至視和猶太人共同呼吸為恥,可沒什麽經營頭腦的領主,尤其是大貴族又離不開這些他們鄙視的下等人,因為後者向來以善於經商著稱,他們千瘡百孔的財政需要聖子背叛者的幫助和補貼,友善點的自降身段招攬猶太商人來自己的領地做生意,從中抽取高額稅金牟利,卑鄙點的幹脆把後者當成會走路的金幣,直接殺了搶光完事,並不把殺猶太人看做什麽罪惡,所以上點規模的猶太商隊,都會花重金聘請武裝隨從保護。
當然,這種保護很不靠譜,一來給了虎視眈眈的領主們借機解除武裝的口實,二來隨從們也不是啥好鳥,往往拿了錢不辦事,甚至監守自盜搶了雇主。
我抓了抓後腦勺,怎麽也想不起這個陌生的地方:
“科爾多瓦?那真是個遙遠的地方……”
“是啊,確實很遙遠,要在山的那邊和海的那邊呢。”
自稱巴魯赫的猶太商人淺淺笑著,示意自己的仆人過來扶我。
有一群藍精靈?聽著熟悉的歌詞,我心情沒由來大好,趕忙撲騰著整理衣服。
“請恕我剛才失禮了……大人?”我試探著問道,想先確定對方的身份,也好在接下來的對話中應付自如。
巴魯赫拈著胡須,整個人散發出厚重的書卷氣,相當沉穩和成熟,很容易讓第一次接觸的人解除戒備心理,友好的成為朋友。
“哈哈,您見笑了,我可不是什麽大人,如前所述,我是科爾多瓦哈裏發陛下的忠實仆人,一個如塵土般卑微的行商,如果您過於拘禮,反倒令我受寵若驚。”他點著頭,邀請我近前說話。
“老爺……”扶我的仆人猶豫著望向主人,看表情應該不放心我這衣著卑賤之人太過靠近。
“無妨!”
巴魯赫一邊微笑一邊牽過我的胳膊:“人生漫漫,見麵即是機緣,您說對吧?”
他引著我登上馬車,熱情的招呼:“不介意的話,請與我同車而行,在前麵這個村子稍作停留,著人燒些熱水洗漱幹淨,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