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熱那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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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古裏亞最繁榮的城市,經由普羅旺斯而來的商隊去往東方的重要港口,源源不斷的航船為這裏帶來取之不盡的財富,作為點綴在意大利王冠上與威尼斯並稱的兩顆明珠之一,******人有理由昂起頭展示自己的高貴和驕傲,他們靠著極強的自尊和雄厚的財力,一次次擊敗企圖奴役他們的侵略者和羅馬教皇,基本保持著獨立的姿態,直到一群凶悍的北方人不期而至。

    馬車轆轆的行駛在可供兩車並行的卵石大道上,騎馬的侍衛不時厲聲吆喝著驅散擋路的行人,我透過薄薄的窗簾,瞥見城頭飄揚的紅底雙獅戰旗,那上麵金黃色的雄獅像它的主人一樣趾高氣昂的俯視眾生。

    巴魯赫循著我的目光望過去,施施然開口說道:“那些蠻橫的諾曼人啊,漂亮完美的外形包裹著的是一顆不懂韜光養晦的張狂之心,你看看這曾經的利古裏亞寶石,在他們的統治下成了什麽模樣!”

    不知為何我心裏竟隱隱升起羞愧的情緒,難道在自責將******拱手送給理查公爵?

    “人總有生老病死,但******卻永遠是******。”

    我半禪半偈的說著,眼神仍流連窗外越來越熟悉的風景人物,那麵亦敵亦友的諾曼戰旗、城門邊扛著長槍的金發士兵、疾馳而過的重裝騎士,不斷地提醒著我已經回到現實。

    “你喜歡讓人覺得自己高深莫測,我的朋友,有時候太神秘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做人做事都是如此。”

    猶太商人撫摸著侍女吹彈可破的肌膚,那迷醉的表情仿佛在享受什麽難得的神品:“******已到,我要送你去哪?”

    是該告別的時刻了,一路走來不斷刺激我神經底線的愁緒竟在此時煙消雲散,我在害怕什麽?還是想逃避什麽?現實像蹲在牆角準備敲悶棍的壞蛋,握著殘忍的大棒躍躍欲試,我明知再往前走肯定有危險,可腳下卻是通向家裏的唯一道路。無論在外彷徨多久,家總是要回去的。

    “在城裏找處小酒館把我放下就好。”

    我有氣無力地整理著身上的行裝,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從頭到腳這一套全是巴魯赫慷慨贈予的禮物,其精致昂貴程度甚至遠超過以前的衣服。

    “容我先打探打探親友的消息。”

    猶太商人拈著自己的胡須沉默不語,他的確對我足夠仁至義盡,況且礙於身份,我有不便向他透露的秘密,兩人如此稀裏糊塗分手也好。

    “進城後第一個路口有家很顯眼的酒館,南來北往的客商多選擇在那落腳,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各路消息倒尋得方便。”

    巴魯赫倚著美人香肩,抬手虛指著酒館方向:“進了城門讓木沙爾送你過去,我的宅子在城西,怕是要折許多冤枉路。”

    他眼皮微睜,似有若無的點頭行禮:“我這寶馬香車不便相送,朋友,願好運伴隨你,後會有期!”

    馬車停止,木沙爾站在打開的車門外束手而立,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地中海特有的和煦陽光鋪滿每個角落,空氣中彌漫著海風的味道,我想同巴魯赫道別,他卻閉目倒在侍女的懷抱裏不再講話。

    “大人,我備了馬,送您過去。”木沙爾扶我下來,車門隨即關上,一名侍從牽著鞍具齊全的馬匹站在不遠處。

    “麻煩你了。”

    我應道,跟著他才邁開兩步,身後車隊便繼續啟程,這位神秘莫測的猶太商人,像初遇時那樣輕疾而逝,連同一路奇遇,隱在暗處的對手、智慧的丘紮拉祖主教、桀驁的章魚、古怪的乞丐國王……

    一起沒入我顛沛流離的記憶,這些人這些事,也許真的後會無期。

    巴魯赫所說的酒館就位於車水馬龍的城門邊,獨占麵向路口的整棟建築,大門敞開酒旗高懸,遠遠看去相當氣派。

    “玫瑰花園。”

    木沙爾幫我把馬拴好,操著口音很重的拉丁語說道:“******最熱鬧的酒館,打聽消息十分方便。”

    我笑著回答:“謝謝,你可以走了。”

    “不,我在這等您。”

    木沙爾搖搖頭:“這匹馬是主人買來送您的禮物,我會看著它等您出來,主人的命令不能違抗。”他拍拍駿馬油光鋥亮的鬃毛,站在一群同樣等候主子的仆人中間。

    “好吧!”

    我拒絕不了巴魯赫的好意和木沙爾的倔強,隻得對滿麵肅容的侍從感激微笑,轉身走進酒館。

    推門而入,那股酒館獨有的混雜著體味、酒氣、嘔吐物的靡靡之氣劈頭蓋臉撲過來,直頂的我犯惡心,沒開窗的大廳壓抑潮濕,每桌都點著廉價的蠟燭,嗆得酒鬼們不時咳嗽,但這一切都蓋不住眾人嘈雜的喧嘩和女招待風sao的嬌笑,還有醉漢癲狂的撒酒瘋,別有用心之人躲在什麽犄角旮旯搜集情報,再合適不過了。

    我找個沒人的空桌坐下,左右眉飛色舞談笑的酒客頻頻擠蹭胳膊後背,女招待托著空酒杯過來,風情萬種的笑臉迎人。

    “蜂蜜酒?啤酒還是摻了老鼠屎的煮鹽水?”

    她放下杯子,故意扯了扯低的不能再低的胸衣,眼角招風的梅花痣讓燭火映得閃閃發亮:“我猜您想找點樂子,對嗎?”

    “沒錯,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填飽肚子。”

    虛情假意的答應著,我翻出臨行時巴魯赫送的幾枚銀幣,一枚遞給她去打酒,一枚塞在女招待深不見底的雙feng之間。

    “我從羅馬來投親戚,陪我說說話,美人。”

    “討厭,看你那猴急的樣子,男人總以為用錢能收買女人的真心。”

    女招待半推半就的甩開我,眉毛一蹙,拋了個勾魂奪魄的媚眼:“等著,我回去拿些東西,一會就來,貪吃的小老虎。”

    她扭著肥臀消失在人群中,我胡亂擦了擦手上抹下的脂粉,豎起耳朵分辨周圍高低亢奮的聲音,有的在說諾曼底公爵和某個陪酒女的秘聞,有的在誇口自己曾經去東方冒險的經曆,有的在同旁人打賭酒量大小,還有的起哄說羅馬新選的教皇,是他少時伺候過的主子,沒一個我希望聽到的訊息。

    “等著急了吧?”

    女招待從托盤取下滿壺蜂蜜酒和各色瓜果,嗔怒的撅著嘴:“都怪幾桌喜歡吃豆腐的粗人,借機揩了不少油!”

    她順勢坐到我大腿上,撒嬌的搖晃著:“這些你全得補償我,好不好?”

    我被她大膽的舉動弄得渾身不自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逢迎,無奈的又取出一枚銀幣,兩枚銀幣可抵得上當招待大半年的小費了,來酒館消遣的都不是啥有錢人,像我這麽慷慨的主很少,女招待果然喜笑顏開,臉上抹很厚的脂粉簌簌而落,白花花撒了滿地。

    “我有個好去處,要不要來看看?”她一邊挑逗的說著一邊拿手指在我胸口劃圈圈,那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在勾引。

    正常男人身臨其境絕對精蟲上腦,腎上腺素飆到高點,我是個正常男人,當然心笙搖曳,可惜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要辦的事很多。

    “你真是個迷人的小兔子。”

    我捏捏女招待嬰兒肥的雙層下巴,滑膩膩的手感仿佛抓著一團果凍:“可我今天太忙了,對不起美人,初來乍到,同我講講城裏的傳聞吧。”

    “狡猾的男人,還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隨便啦,有錢是大爺,隻能由著你。”

    她掂量著手裏叮當作響的銀幣,一對****抖得花枝亂顫,不用賣肉就白拿賞錢誰不樂意。

    “這城中的大事小情全裝在我腦子裏,不想聽也讓那些口無遮攔的酒客叨叨得滾瓜爛熟了,親愛的,你想知道什麽?”

    酒館的女招待大多精明嘴甜,同時也見錢眼看,學來一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字裏行間水分太多,得打個折扣再擰擰幹才行,再說不知道轉過頭她又把和你聊天的內容賣給哪位出價高的恩客,需要加倍小心。

    “我親戚是個體麵的買賣人,家大業大自然瞧不起我這破落戶,貿然投奔必然遭人白眼,所以……”我一副你懂的表情,聰明的女招待馬上心領神會。

    “叫我瑪麗蓮。”

    她把兩個酒杯添滿劣質的蜂蜜酒,不見外的隨手扒著水果。

    “******是流淌黃金的城市,處處都有商機,勤快點的總能賺條活路。”

    女招待像個男人一樣大口灌著蜂蜜酒,泛黃的酒漿從她嘴角滑落,順著皮膚直流入胸前的溝壑。

    “不過北方佬來了後生意便大不如前,他們成倍的抽取稅金,抓住一切機會吃拿卡要,一般的行腳商早不來******做買賣了,大點的商會也縮減了落腳這裏的時間,隻維持必要的人手和貿易,恐怕你的那位親戚日子不會過得太如意。”

    “原來如此。”

    我淺淺舔了口蜂蜜酒,裏麵懸浮的雜質令人相當難受:“我聽說北麵仗打得雞飛狗跳,想必諾曼人快回去摻和了吧?”

    自稱瑪麗蓮的女招待仰脖將杯裏殘存的酒漿一飲而盡:“打仗不過是領主老爺們騎馬過家家,誰輸誰贏重要嗎?”

    酒過三巡,瑪麗蓮明顯上頭,打開話匣子開始喋喋不休:“你知道嗎?北邊打得熱鬧,法蘭克人的兩個國王在邊境上對峙互掐,巴黎的小狐狸征召了國內所有領主參戰,******的理查公爵自然不能免役,可是北方佬心裏都揣著小九九,三番五次找借口不肯應征。”

    “這不,占領了羅馬的那個奈梅亨公爵你知道吧?就是那個卑鄙無恥一臉膿包的胖子,他的軍隊打敗了維羅納藩侯和羅馬教皇,成為現在意大利的支配力量,理查公爵這回總算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連巴黎國王的使者也不好再說啥,隻得悻悻打道回府,不過人們都說他倆家打不起來,理查公爵的愛女是奈梅亨公爵手下寵臣的妻子,一部分諾曼人的領主也反對此時對抗,再說前幾日勃艮第公爵拒絕了諾曼底軍隊通過自己國境的請求,讓這撲朔迷離的局勢更加劍拔弩張。”

    女招待緋紅的臉頰好像熟透的蘋果,飽滿的泛出健康的顏色,她拿起酒壺晃了晃,那裏麵已經空可見底。

    “該死的吝嗇鬼,每次隻裝大半壺,還全是摻了水的假酒,讓人喝不盡興……”

    她撫弄著鬢角卷曲的頭發,咬著嘴唇望向我,眼神迷離誘人:“小老虎,我的房間藏著上好的葡萄酒,是個路過這裏借機尋歡的梵蒂岡教士送的,要不咱倆換個地方,去我那兒好好聊聊?”

    醉酒的女人最麻煩,尤其這種風花雪月的女人。

    看她渾身炙熱嬌喘連連,搞不好正躍躍欲試準備大戰三百回合呢,我的小身板可經不起折騰,但酒館裏人多眼雜,換個地方倒也好周旋,便從了她罷。

    打定主意,我裝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扶著瑪麗蓮癱軟扶搖的身子,穿過嘈雜的人群,走進位於吧台旁邊的小門。

    門後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到處堆著垃圾和排泄物,還有不省人事的醉漢,我們兩人左拐右拐,終於來到她的房子。

    女招待的房間可以想見,所以推門而入麵對狼藉之景我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亂丟的杯盤衣物、髒亂看不出顏色的被褥、長毛發黴的牆壁和腥臭難聞的水壺,總比家徒四壁的農民要強,不是嗎?

    “你還是來了,貪吃的小老虎,看我怎麽喂飽你……”

    瑪麗蓮迫不及待的貼上來脫我的衣服,冷不防腳底拌蒜,猛地栽到床上。

    “哎呦,害羞了,嗬嗬,我就喜歡你們這種欲拒還迎的體麵人。等著,我去拿酒,咱倆好好助助興。”說完,她踉蹌的爬起來,跪在簡陋的碗櫥前翻找著。

    我搖搖頭,趕緊把衣服穿好,那散發著黴味和各種說不清來源的床鋪,讓人根本提不起想坐上去的興趣,借著她找東西的時機,我把虛掩的門拉開條縫,確認街道無人,這才扭頭打量起房間陳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