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規矩中的算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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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原走出“鬆間月”,心頭壓抑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為沉重。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令他生出一種奇異感覺,仿佛眼前這些景象隻是泥沙堆積而成,一旦大浪湧來之際,就是統統化為鑿粉之時!

    大浪……大浪……大浪究竟是什麽?

    “你,不開心?”一道白影不知何時從後麵跟上,與他並肩而行。

    張原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從何說起。

    蘇含月仍不放棄,又道:“是否因為妓院的姑娘沒伺候好你?或者,她不漂亮?”

    張原喉頭一堵,不知如何接話,隻好奇怪地瞪了這少女一眼。

    “是不是?”她還在再三追問。

    好個蘇含月!向來清冷自持,不食人間煙火,緣何今日如此執著呢?

    張原頓住腳步,無語地瞪著對方,卻瞧見這少女仍舊一副鍥而不舍的模樣,一顆漸漸圓融無暇的心也不禁泛起無力。

    “我說那些姑娘是紅粉骷髏,她們便把我趕出來了。”

    這算是解釋嗎?

    蘇含月眨了眨眼,點點頭,似乎很讚同,道:“說得沒錯,美色,是浮雲,美人,亦是骷髏。”

    這一來,你自己豈非也是浮雲和骷髏?

    或許,她從未在意過自己的姿色,也從未把自己當過美人。

    張原不再說話,埋首前行,細細地整理著腦海中淩亂無序的記憶。

    不知為何,對於未來,他隱隱有些煩躁和不安,覺得自己冥冥中總在等待著什麽,既是渴盼,又有些恐懼。

    一支涼涼的柔荑忽然握住了張原的右手,一股更為冰涼的真氣順著掌心緩緩注入到他體內,周身經脈中隱隱躁動的真氣隨之得到舒緩,令他心境平複許多。

    張原對著少女點點頭,兩隻手同時鬆開。

    無關曖昧,隻是看出他的不適,出手襄助而已。

    這時,蘇含月似有話說,忽然從人群中鑽出三個人,奔著張原快速走來。

    卻是相國府的丫鬟冬菊,不知何故帶著兩個護院來尋他,看上去並不像要動手的樣子。

    冬菊先是不屑地瞪了蒙著麵紗的蘇含月一眼,以為她是鬆間月的姑娘,暗罵一聲“騷蹄子”,然後勉強擠出一副媚笑道:“四公子,老爺在家召你前去呢,說有要事相談。”

    “噢?相國大人召我有何事?”張原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遣詞卻顯出疏離來。

    冬菊忍著氣道:“相國大人隻說,‘骨肉之親,析而不殊’,讓四公子回去見上一麵。”

    析者,分離之意;殊者,斷絕之意。

    骨肉之親,分而不絕,這是要與他重敘人倫的意思麽?

    聽到這句話,張原眼神一垂,似有所觸動的樣子。

    但隨即,心中馬上湧起一段往事來。那是他天真的孩童年代,母親遭到司馬氏毒打,臥病在床卻久久不得醫治,他自己又被司馬氏三兄妹時常聯合起來捉弄欺辱,弄得一身傷痕累累。

    但盡管如此,他心中仍埋著一份希望,一份來自父親的希望。

    他苦苦守在他時常出入的路上,終於有一天守到了退朝歸家的父親,然後他懷著告狀伸冤的心情,一五一十訴說了他們娘兒倆的困境,換來的卻是意想不到的冷漠訓斥和無視,隨後更遭到更嚴厲的毒打。

    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對張文山徹底失望。

    想到這段往事,張原冷冷一笑,心中已是寒涼如鐵,抬腿就走。

    見他不為所動,冬菊大急,便拿出後續應對方式,跟在後麵疾聲道:“相國說了,堂堂舉人長居佛寺,這不像話,若四公子執意如此,相國隻好廢了你的功名,並且兵發往生寺,拆了裏麵所有廟宇。”

    張原腳步一頓,胸中已是少有的怒意如狂。

    功名,舉人,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浮雲。如果不是為了莫名的預感,覺得未來可能甚有用處,送他個一甲出身他都不會稀罕。

    但拿著佛寺來威脅,還真令他為難了。若是旁人,拆一百座廟宇、甚至殺一百個僧侶也休想拿捏他!

    但方圓對他有恩,一個自小就不知關愛為何物的人,別人的點滴恩情都令他銘記在心。

    好好好,就走上這一遭又如何,任憑你們又捏著什麽鬼祟手段,我自一劍斬之!

    ……

    相國府內。

    “老爺,幸好張原沒考到前百啊,若是進了殿試,拿到進士出身,我們日後就被動了。”司馬夫人說道。

    “現在已經很被動了!”張文山冷冷地道:“王崇陽那老小子無孔不入,見縫就鑽,張原雖然沒有進入前百,卻照樣進了他的鳴鹿宴!”

    司馬夫人一驚,怒道:“那老兒這是想做什麽?給我們難看麽?”

    鳴鹿宴中的士子,大多會得到王崇陽的提拔,哪怕不是進士出身,他也會想方設法會放到重要的位置上,而此人的身後更有著皇帝的首肯和背書。

    張文山微微搖了搖頭,眼中帶著寒意:“若隻是難看,損個顏麵倒無所謂。你也不想想,這百多年來,有多少世家的枝幹顛倒了過來?”

    司馬氏一怔,細細想了想,心底就有些發寒。

    枝幹枝幹,枝是庶出旁係,幹是嫡出主家。這百多年來,但凡有那一家高族的繼承人不賢不肖,容易拿捏,皇室就會想方設法扶持一個能夠掌控的庶出旁係出來,之後漸漸取而代之,使這個家族徹底淪為皇室的附庸。

    張文山有些意味深長地道:“若老夫在世,自然不須擔憂這樣的事情發生,但若是以後……誰又說得清楚?”

    長子張軒,聰明是聰明,但關鍵時刻缺乏魄力和遠見。

    次子張衛,勇則勇矣,帶領大軍征伐是個好手,卻不適合站在朝堂上。

    “如今之計,隻有安撫為上,待召回府來,以美色厚利誘之,你也忍耐些,讓他安安份份呆在相國府罷了,若是日後表現忠勤,倒不妨給他一份差事,若還是不服……。”

    說到這裏,臉色垮了下來,森然道:“那也休怪老夫大義滅親了!”

    這時,一個仆人匆匆走進廳內。

    “老爺,四公子就在門外了。”

    “讓他進來吧。”張文山淡淡地吩咐一聲,隨即看著自己這個庶子從門外緩緩走進。

    才幾個月不見,這庶子竟大有變化。那身形氣度,眼神和步伐,宛如一柄藏在鞘中的絕世利劍,似乎稍稍一撥弄,就會激得神劍出鞘,血濺五步,將這天下殺得一片鎬素。

    他不是去修佛了麽?

    混賬!怎麽越修越不似人子!!

    ps:本書超凡內容會慢慢發酵,不會一下子躍升到很高,相信大家看哪種一出場就修天修地修神仙的書已經夠多。另外,作為重生的主角來說,現在是有些不務正業的感覺,畢竟記憶沒恢複嘛,嘿嘿。安下心,看下去吧。另外求推薦、求收藏、求書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