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金貴在王媽的陪同下進入龐科長家的客廳。

    “你們小姐沒回來嗎？”

    “一直也沒回來。”

    “她，沒什麽……消息嗎？”

    “沒呀！我們小姐自由慣了的，不回家吃飯從來也不說的。”

    “哦，是嗎！”

    “羅先生要不等小姐回來再去看我們龐先生？”

    “沒關係，我是代表局裏來慰問的，你們小姐在不在都行。”

    羅金貴說著就自己往龐久明的房間走。

    “小姐說她哥哥病的挺重，要靜養幾天。”

    “嗯，我知道，我看看就走……”

    說著，羅金貴推開龐久明的房門，走進去。龐久明依然昏睡著，躺在床上。羅金貴看著龐久明，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笑容。

    羅金貴看王媽還站在身邊，笑著說道：“王媽，你們府上都不給客人倒茶的嗎？”

    “哦，是！對不住羅先生，我這就去……”

    王媽說罷離開，羅金貴關上門，他先來到龐久明麵前，仔細看他頭上的傷口，然後又四處看了看，打開床頭抽屜，翻檢之後，找到最裏麵放著的一瓶安眠藥。

    羅金貴拿著安眠藥自言自語道：“龐曼曼，對你親哥，可夠狠呀！”

    羅金貴坐在龐久明身邊，笑嗬嗬的說道：“龐大科長，您好啊……您這是怎麽了？被您妹妹和包子一起給害的吧？……你瞧瞧，人倫慘劇，天理不容呀！……龐科長，難為你也照顧我那麽多年，我怎麽著也得幫幫你不是……要不，這最後一段路，我送你吧……”

    羅金貴一邊說，一邊把一瓶安眠藥都倒進了龐科長嘴裏……

    羅金貴從大門出來，跟王媽告別。

    李龍和兩個警察在外麵車邊等他，羅金貴一臉輕鬆：“走吧。”

    “羅副，科長真是傳染病？沒事兒吧？”

    “看著挺嚴重，我坐那兒半天也沒醒，估計得歇幾天了。”

    “那咱們兄弟接下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該吃吃，該喝喝一樣給皇軍當差，一樣過咱的小日子，沒什麽大不了的……走！”

    羅金貴說完樂嗬嗬的上車離開。李龍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卻沒有多說什麽，也上車了。

    太原街頭，包子背著尤尤，還有大牛，三人盡量走在街市的暗影之中。

    包子越走越慢，大牛很奇怪，突然發現包子腿上不停往下滴血。

    “包子叔叔，你受傷了？”

    包子肚腹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破裂，他艱難的笑著擺擺手，“沒事兒”

    這句話剛說完，他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尤尤跟著包子一起摔倒。她害怕的抱著包子，想要喊，可大牛捂住她的嘴。

    不遠處，路上一隊日本兵正在經過。

    兩個小孩兒麵對一個受傷昏倒的包子，不遠處就是成隊的鬼子……

    外麵雨下的更大了。

    雨聲中，包子突然醒來，醒來的包子聽見麵前尤尤和大牛歡呼的聲音：“醒了！包子叔叔醒了。”

    包子一陣恍惚，朦朧想起自己剛才好像是在路邊小巷昏倒了，此時再四處看，竟然已經是在自己家裏，他茫然的開口道：“尤尤，大牛……我怎麽回來的？”

    李大鋼的聲音響起：“是我救你的！”

    包子轉頭看，大鋼憨憨的笑臉就在身邊：“大鋼？”

    “還好意思搶功！是我們救你的好不好！”

    “胡說八道！你們倆小屁孩加一個暈過去的包子怎麽救我？要不是我你們全完蛋了好不好？”

    “是你迷路找不到家了，要不是我去叫你，你就被鬼子抓了！”

    “誰迷路了？我就是暫時找不著！”

    包子苦笑著：“喂！你們別吵了好不好？到底怎麽回事兒呀？”

    尤尤搶著說：“我來說我來說……剛才包子叔叔你昏倒了，然後我們就看見大鋼子叔叔找不著路，差點兒被壞蛋給抓住……多虧大牛把他拉回來，然後大鋼子叔叔就把你給背回來了！……”

    “對！尤尤說得最對了！”

    “我都說了我沒迷路，就是暫時有些恍惚了。”

    包子艱難的笑，他努力直起身子問道：“大鋼，其他同誌呢？”

    “都跑散了，我不知道去哪兒，就又回你這兒了。”

    “哦！那其他同誌的情況，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對了包子……大牛說老範犧牲了，是真的嗎？”

    包自強難過道：“他為掩護我們死的！”

    “那他……到底是不是叛徒呀？鬼子是他引來的嗎？”

    “不是！我們誤會他了！”

    李大鋼顯然長出一口氣：“我就說嘛！……還是你瞎懷疑的對不對？你還說憑我的能耐不可能把老範救出來，這回承認你錯了吧？”

    “是！確實我錯了……”

    “老範同誌絕對的英雄好漢！……奶奶的，我得多殺十個鬼子，替老範他們報仇雪恨！”

    “大鋼，你看見曼曼沒有？”

    “沒有！我們不是一路。”

    “聽說她被救走了，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老範讓我們去找老關，他能接收孩子。”

    “老關在哪兒？我們現在就去。”

    “等明天吧，今兒晚上太危險了……”

    “沒關係我不怕，你告訴我地址，我去找。”

    “我告訴你地址你找得著嗎？”

    大鋼一時無語，想辯駁又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敲門聲音響起，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大鋼和包子都把槍拿起來。

    外麵傳來是黃鶯的聲音：“自強，是我。”

    包子鬆了口氣，想起身，大鋼卻低聲問：“樓下那個？可靠嗎？”

    “放心吧，沒問題！……”

    包子說著，艱難地站起來，他示意大家都躲起來，自己到門口，把門開了一條縫。

    黃鶯站在門外，臉色卻顯得詭異神秘：“自強，我聽見你家有聲音就上來看看，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這不好著那嗎！”

    “沒事兒？你看你臉白成什麽樣了！”

    “真沒事兒！”

    “兩個孩子也回來了？”

    包子愣了一下，隨即苦笑：“孩子？……沒，沒回來呀！……”

    黃鶯點頭，笑容更是詭異：“自強，今天正義路那邊那麽熱鬧，不是你幹的吧？”

    “不是！我哪有那膽子呀！”

    黃鶯把兩包藥給包子道：“這包口服，這包外敷的，你今晚上自己記得換藥。”

    “謝謝鶯姐！”

    “我回去了，你自己……多小心！”

    包子點點頭，黃鶯離開，卻好似不經意的透過包子身邊的縫隙看門裏。

    屋裏大牛和尤尤蹲在角落裏，黃鶯已經看見了……

    在憲兵隊的特別病房裏，一個男人躺在病床上，手腳都被綁著。人已經昏了過去。

    黑木和村上站在病床邊，兩人都皺著眉頭。

    旁邊一個獄卒一臉愧疚的說道：“剛才是醒著的，醫生說已經沒生命危險了……我們問他話什麽都不說，就試著給他用了點兒刑……結果，又暈過去了！”

    村上惱怒道：“廢物！要問話也得科長到了再說，用你們多事！”

    幾個手下躬身致歉，不敢抬頭。

    黑木什麽都沒說，他隻是低頭檢查那男人胸口的傷口。

    “科長，讓他再醒也不難……隻不過接下來怎麽審是個問題，以他的身體情況我們確實不能用重刑，可不用重刑，這種命都不要的硬漢，很難有什麽收獲！……”

    黑木一直看著那男人，不說話。

    “科長，時間緊迫，等他徹底好，恐怕就來不及了！”

    黑木突然笑了：“誰說他是個命都不要的硬漢呀？”

    村上疑惑的說道：“他連自殺都不怕，難道……？”

    “村上……如果換成是你，當時那種情況，你必須死，而你手裏有一把刀，可以刺向自己的心髒，你會紮偏嗎？”

    “我……肯定不會！”

    “人的心髒看起來很小……可對一個抱著必死決心的職業軍人來說，很大的！……他這一刀，怎麽會紮的這麽偏？”

    “為什麽？”

    “唯一的解釋，這個人當時是想自殺的……可在死亡降臨的最後一刻，他後悔了，他不想死！”

    村上看著那男人，眼睛亮了。

    “以我對人的了解……一個本不想死的人，如果死過一次，卻死而複生……那麽他以後，會比任何人都更想活！……村上，你想一個這麽想活的人，我們會沒有機會製服他嗎？”

    村上笑容浮現：“科長，我現在已經充滿信心了！”

    黑木看著那男人。病床上，男人動了一下，開始慢慢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