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屋裏隻有龐科長一個客人，他喝著酒，看著黃鶯。

    黃鶯給龐久明倒酒，沒事兒人一樣，問道：“怎麽了？心情不好？……”

    “你要是被你最心愛的女人打成半死……你心情能好嗎？”

    “我？……我可沒有心愛的女人！”

    龐科長突然怒吼道：“可我他媽有呀！”

    黃鶯嚇了一跳，手裏的酒瓶掉到地上碎了。

    酒館後門，包子躲在裏麵，手心裏攥著一把刀，已經攥出汗來。

    黃鶯歎了口氣，也不說話，拿掃把，去掃那些碎瓶子。

    龐久明的心情也平靜下來，緩緩道：“小鶯，我需要一個解釋……”

    黃鶯掃完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久明，等仗打完了，我們結婚吧！”

    龐科長驚訝的看著黃鶯，笑了：“怎麽？怕我殺你，就以身相許？”

    “我跟你說過，包自強就跟我親弟弟一樣，我不能眼見你殺他，所以才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兒出來！……我現在想起來還後怕，怕真把你打死了，這後半生，我得怎麽熬過去？”

    “那你本來打算，怎麽熬呀？”

    黃鶯認真的看著龐久明道：“隻要你以後，能堂堂正正的活著……我黃鶯一生，別無托付！……”

    龐久明被黃鶯的話打動，他看了黃鶯半天，歎了口氣。

    黃鶯暗中鬆了口氣，門後，包子也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候，酒館門被推開，李龍急匆匆進來，在久明耳邊說了句話。龐久明卻笑了：“是嗎？人在哪兒？”

    “就外頭，車上。”

    龐久明左右看看：“小鶯，你這地方，借我用用吧……”

    李龍和兩個警察把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抬進酒館，門隨後被鎖上。

    男人被扔到地上，龐久明踢了他一腳，那男人醒過來，抬起頭，正是羅金貴。

    羅金貴看了看龐久明，又看看周圍的環境，慘然而笑。

    “科長，還有活路嗎？”

    “你說呢？”

    “我還有點兒錢，夠兄弟幾個花一陣兒了，能不能買我幾年的狗命？”

    “錢在哪兒？多少？”

    “兩千多塊，放了我就給你！”

    龐久明又踢他一腳，狠狠地：“放了你！我還能活嗎？”

    “科長，你相信我，我這次真服你了……你放了我，我馬上走，永遠也不回來了……”

    “包自強是你同夥吧？”

    “啊？同什麽夥？”

    “包自強栽了，日本人正滿城通緝他……你說這時候我要是抓到一個包自強的同夥，還是他安插在警察局裏的內線，那功勞是不是也值幾千塊了？”

    “科長，別呀！我不是呀我……”

    “科長，你要把他送去給日本人，他張嘴亂說怎麽辦？”李龍趕緊補充道。

    “你糊塗呀李龍，共產黨都是血性漢子，我抓了他不假，可他肯定得英勇自殺呀！”

    “哦！這就合理了！”

    羅金貴殺豬一般的聲音：“科長，我知道錯了！那筆錢就在我那外宅，藏在壁爐裏頭的鐵箱子裏……你都拿走！就饒我一命吧……”

    “錢我要，命……饒不了！”

    龐久明話音未落，突然拎起羅金貴的頭發，把一顆膠囊塞進他的嘴裏。羅金貴驚恐萬分，他使勁兒搖頭，想把膠囊吐出來。可龐久明卻緊緊捂住他的嘴。

    羅金貴突然一陣抽搐，口吐白沫，不動了。

    李龍在一邊笑道：“科長，太像了……共黨自殺一般都是這個效果！……”

    一直躲在櫃台裏的黃鶯此時生氣的喊道：“龐久明，你怎麽在我這兒殺人呀？”

    龐久明轉頭，狠狠瞪了黃鶯一眼。黃鶯被龐久明的氣勢所攝，不敢說話了。

    “李龍，去他外宅把錢找出來，他就扔那兒，現場做的像點兒……”

    李龍立即跟那兩個警察一起把羅金貴抬走了。

    龐久明轉身看了一眼黃鶯：“今天的事兒……你應該明白怎麽做……”

    黃鶯沒好氣的：“我明白！”

    “包自強失蹤了，不是你藏的吧？”

    “我就算有那麽大膽子，也沒那麽大能耐好吧！”

    “你以為你能耐還小呀！……包自強走投無路很可能來找你，你記著，他一旦出現，穩住他，去找我……我不會害他，我隻是不能讓日本人先找到他！”

    “知道了！你走吧，我還做生意那！”

    龐久明又笑了：“仗就算打不完，我也會娶你！很快的……”

    吳誌奇家，曼曼托著腮，坐在窗前看著外麵，她的臉上愁雲密布。

    樓下街角有偽警察在張貼告示，那告示中間是一張放大的照片。

    曼曼遠遠看過去感覺眼熟，她跳起來，四處找，終於在抽屜裏找到一個望遠鏡，拿回來，躲在窗簾後麵，用望遠鏡看那告示。

    那照片出現在望遠鏡中，赫然正是包自強，曼曼手一抖，再努力看告示上的字跡，低聲讀出來：“全城通緝，共黨破壞分子包自強……”

    曼曼放下望遠鏡，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通緝？包自強要是死了，幹嘛還要通緝他？……”

    這時候，外麵傳來敲門的聲音，“曼曼，我能進來嗎？”

    曼曼嚇一跳，趕緊把望遠鏡藏起來，努力又恢複愁苦的麵容：“進來吧。”

    吳誌奇走進來，端著燕窩：“剛燉好的”

    龐曼曼接過去，什麽都沒說，使勁兒吃，燕窩很燙也不管。

    “慢點兒？你急什麽曼曼？”

    “誌奇，我想去包子家看看。”

    “啊？幹什麽？”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不過他家裏有很重要的東西，如果鬼子發現了，我就暴露了！……”

    “這樣啊！……那我派人過去找找看。”

    “除了我，誰去也找不到！”

    吳誌奇有些急了：“你說清楚什麽東西，有什麽找不到的！……”

    曼曼看著吳誌奇，吳誌奇自覺失態，他盡量平和語氣“那，能不能等幾天？……我先去探探，要是安全了你再過去。”

    “包子已經犧牲了，鬼子查出他的身份隻是時間問題……再晚，就一定沒機會去了。”

    吳誌奇頭疼欲裂：“可，可現在去真的很危險？”

    “誌奇，有你保護我，我什麽都不怕！……走吧，隻要小心點兒，鬼子不會抓到我的……”

    曼曼說著，已經去穿外套了。

    吳誌奇慢悠悠的站起來，眼睛亂轉，卻無計可施。

    吳誌奇開著車，曼曼坐在他身邊，戴著墨鏡和帽子。

    吳誌奇轉頭看曼曼，疑惑道：“曼曼，你今天怎麽了？”

    “我……沒怎麽呀！挺好的。”

    曼曼說著挺好，臉色卻不自然。吳誌奇看她奇怪，卻也不多問。

    “曼曼，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去包子家真的很危險！”

    “不去更危險！”

    兩人一陣靜默，吳誌奇的車本來直行，突然打輪，在路中心右轉，加快速度前進。

    龐曼曼驚訝道：“直走才對呀，你不是認識他家嗎？”

    “動作別太大，你看看後麵那輛車……”

    曼曼抬頭看後視鏡，裏麵確實一輛車也快速右轉，跟著他們。

    “鬼子？”

    “從家裏出來就跟在後麵。”

    “為什麽要跟你？還是車那件事兒？”

    “那事兒早過去了……看今天這架勢，鬼子是加強了監視力度。”

    “發現我了？”

    “不可能！要是發現你，鬼子早動手了！……我覺得他們跟蹤我，一定跟包自強有關。”

    “為什麽？”

    “鬼子一定已經發現了包子的身份，我是他的老板，又有車那件事兒，跟著我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也是正常的……”

    “哦，有道理，那現在怎麽辦？”

    “我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看看情況再說，總之今天決不能在包子家附近出現，否則一定有麻煩！”

    龐曼曼看著吳誌奇，又看後麵的車，點點頭，順從他的安排！

    吳誌奇還是感覺曼曼怪怪的，他沒多說什麽，車在前麵停下，路邊是一間西餐廳。

    後麵遠處，那輛跟蹤的車也停下了。

    飯館裏，吳誌奇和龐曼曼斜對麵不遠，三個矮個子男人剛剛坐下，點餐。

    吳誌奇看著他們，低聲對曼曼說：“就是那三個……你別回頭看，我們倆簡單吃點兒就走吧……今天先回家，包子家裏的東西我再想辦法去弄回來！”

    曼曼看著吳誌奇，突然笑了，“誌奇，那三個蠢貨，是你找來的吧？”

    “我找來的？”

    “你不敢去包子家，因為你怕我發現他根本就沒死……所以你才自導自演這出跟蹤反跟蹤的戲碼來嚇唬我！”

    “你說什麽？包子怎麽會沒死？”

    “吳誌奇，滿街的通緝令，要抓包自強……鬼子不會蠢到已經殺了的人，也要通緝吧？”

    吳誌奇黯然道：“曼曼，你成長的好快！”

    “我實在不明白，吳誌奇你怕什麽？……你不是一直看不起包子嗎？這樣的人，你連他活著的消息都不敢告訴我？你已經這麽沒自信了嗎？”

    吳誌奇惱怒了：“胡說！他算個屁呀！我怕他幹什麽？”

    龐曼曼看著吳誌奇，冷笑。

    “曼曼，我承認我確實騙你了，可那是為你好！我是怕你出去送死才編這故事的……那三個不是我找來的，我還沒那麽無聊！他們肯定是鬼子，肯定在監視我！……”

    “你還值得信任嗎？”

    “我比你自己，還要愛惜你的生命！事關生死的事兒，我絕不會騙你！”

    “就算他們是鬼子，我也要去包子家看看……不親眼確認他和孩子們的情況，我永遠不會心安！”

    “曼曼，我不懂，那小子狗屁都不是，你幹嘛為他去拚命？”

    龐曼曼笑道：“他跟你比，確實差了太多太多！……可我就是覺得，他更像真正的英雄！……”

    曼曼起身，邁步就走。吳誌奇嚇了一跳，伸手拉她。

    “你再拉我，我就喊你是包自強的幫手！”

    吳誌奇一驚，鬆了手。曼曼輕蔑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曼曼經過那三個日本人身旁，三人裝作沒看見曼曼。可曼曼又走回來，笑著對櫃台喊：“服務生，麻煩給這三位先生再開一瓶紅酒，那位先生會很樂意付賬的……各位慢用！再會……”說著用手指指吳誌奇的方向，笑嗬嗬的離開。

    那三人驚訝，轉頭看吳誌奇，吳誌奇一臉土色，想追曼曼，卻又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