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給湯一平倒了一杯水，隨即在他身邊坐下，她有意無意擋著湯一平不讓他看見通往內室的那扇門。

    “那兩個孩子，我能看看嗎？”

    黃鶯心裏咯噔一下，“兩個孩子？”

    “怎麽？你還沒打算請功嗎？”

    “湯先生，你派人監視我？”

    “也不算監視吧，有同誌碰巧看見你帶兩個孩子來酒館，就告訴我了。”

    黃鶯心裏鬱悶，強忍怒氣道，“孩子你還是不見的好……”

    “怎麽？”

    “我好容易讓他們信任我，你去了不好解釋。”

    “也對！……你穩定好他們的情緒，我今天就找人跟憲兵隊聯係，商量怎麽換人！”

    黃鶯腦門已經滲出汗來，“能不能……過幾天再說？”

    “夜長夢多，你這裏也不算真正安全，趕緊換了最好！”

    “湯先生，我還隻找到兩個孩子，如果再給我幾天時間，通過他們，肯定還能再找到幾個……到那時候，能換出來的同誌更多！”

    湯一平皺眉道，“你確定，還能有收獲？”

    “鬼子憲兵隊做不到的事兒，我都做到了，你還不信我嗎？”

    “嗯！你的能力確實出乎我的預料……那好吧，就等三天，時間不能再長了……”

    “好！……為了能讓我正常工作，你能把監視我的暗哨撤了嗎？”

    “你應該往積極方麵想，那是為了保護你。”

    “如果被保護孩子的人發現，我可能會前功盡棄！”

    湯一平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吧，你放心……三天內不會再有人監視你。”

    黃鶯總算是暗暗鬆了口氣。

    而就在居酒屋的地下密室內，大鋼大牛還有尤尤都睡得很熟，包子拍了拍大鋼的臉，大鋼一下子驚醒，還以為有敵人要戰鬥，被包子使勁兒按住。

    “包子，幹嘛？”

    “你跟我出去，咱們去找組織！”

    李大鋼一下子清醒了，問道：“啊？你不是說不去嗎？”

    “昨天晚上黃鶯在，她不會讓我走的……今天白天她一定會回家，咱們可以去了。”

    李大鋼驚喜道：“你這小子，早說啊！”

    “雷霆小組有叛徒，老關張勇他們肯定還不知道，一定得通知他們才行！……”

    “就算沒叛徒，跟組織接上頭也是好的。”

    “你怎麽還不信我？一定有叛徒！”

    “有沒有那也得組織上說了才算！”

    “行行行！去見了老關我們再爭論行了吧？”

    “行！”

    大牛也醒了，在後麵開口道：“我也去！”

    李大鋼白了大牛一眼，“你一個小孩兒湊什麽熱鬧？”

    “大牛，你的任務也很重，你需要在這裏保護弱小的尤尤小同誌呀！”

    大牛回頭看還在熟睡的尤尤，撅嘴作罷。

    包子和大鋼隨後相視而笑著離開。

    酒屋後門開了一條縫，包子探頭出來看，外麵沒人。

    包子閃身出來。此時的他換了一身衣服，依然貼了小胡子戴著帽子和墨鏡。他向後麵招手，大鋼擠出來，竟然穿了一身蹩腳的西服，戴著禮帽，渾身不自在。

    包子緊張地四處張望，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李大鋼迫不及待地嚷嚷道：“走啊，哪邊？”

    “你急什麽！昨天黃鶯的課白上了？……每一步行動之前，都要仔細看，仔細觀察，要有發現危險的眼睛……”

    包子一邊看著大鋼說一邊不經意的倒著走，結果話沒說完，人卻撞到巷子裏支出來的晾衣杆上，衣服被撞掉了，包子嚇了一跳。

    樓上有女人探頭出來，惱怒的罵著。

    包子趕緊把人家衣服撿起來，點頭哈腰的一個勁賠不是。

    大鋼幫包子一邊撿一邊忍不住笑。包子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

    包子走過一個街角，後麵的大鋼突然大聲地喊，包子惱怒，回頭低聲喝罵：“這是馬路上，你幹嗎？”

    大鋼指著街角貼著的一張告示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包子驚愕地走過去，告示上赫然正是自己的照片。

    大鋼站在包子身邊，看看那告示，又看包子，笑著說道，“仔細看，還是一個人！”

    突然，包子轉身拉著大鋼就要走。大鋼正一頭霧水之時，轉頭看見他們側麵幾個巡邏的日本兵正走過來。他趕緊轉身，跟著包子的腳步離開。

    巡邏兵和兩人擦身而過。

    包子頭上有冷汗冒出來，他回頭看鬼子走遠了，惱怒的低聲說道：“李大鋼我警告你……這一路你要聽我的指揮！不能再胡來了！”

    “為什麽聽你的！”

    “為了我們還能保護孩子！”

    這個理由太充分了，大鋼隻好閉嘴，悶著頭，落後幾步，繼續前行。

    他們來到了和平裏36號附近的咖啡館，包子坐在窗邊，把墨鏡摘掉，看似悠閑的喝著咖啡。

    大鋼坐在他對麵，抓耳撓腮的，依然渾身不自在。

    “喂！不是去找老關嗎？在這兒坐著幹嘛？”

    “不是跟你說了嘛！雷霆小組有叛徒……鬼子很可能已經開始監視老關了……我們不觀察清楚，貿然進去，就等於羊入虎口！……”

    “有叛徒，還不是你自己瞎猜的！”

    “範記裁縫鋪是怎麽被鬼子監視的，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李大鋼一時語塞，賭氣道：“好！就算你懷疑的有道理，可我們這麽幹等著有什麽用？……”

    包自強無奈道：“大鋼同誌，像你這麽一直胡說才叫幹等著……我是在觀察周圍的情況，跟你不是一路的……”

    李大鋼瞪著大眼睛四處張望：“觀察就觀察，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看你那樣子！……叫觀察嗎？你幹脆舉塊牌子說你就是共產黨得了！”

    “我怎麽了？觀察不就是四處看嗎？”

    “那也得有個觀察的樣子呀！你昨晚上沒上黃鶯的課嗎？”

    “我上了！又忘了，怎樣？”

    包自強惱了：“忘了你就現在學……黃鶯的原話，在你觀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觀察你……”

    這話大鋼昨晚也聽進去了，他立刻謹慎了很多，試著四處看，包子低聲囑咐道，“頭別動，盡量隻用眼睛。”

    大鋼果然把頭繃住，隻眼睛動來動去，模樣很滑稽地說，“包子你看，那邊有個跑堂的，一直四處看……你看，看咱們，又看了兩眼……”

    “那不是跑堂的，這裏叫服務生……那小子是看著不對勁兒，已經瞟這邊好幾眼了。”

    “還有，那邊那桌客人，一男一女倆人那個……倆人都不說話，一直往外麵看，好像就是看老關他們家那邊……”

    包子也跟著大鋼的眼神往外看，他看見36號的門打開，老關從裏麵走了出來。

    大鋼也看見老關了，興奮得差點兒喊出來！

    包子低聲嗬斥道，“別看老關，繼續喝咖啡！”

    “看一眼都不行？”

    “這種情況黃鶯昨天也說了……她說看到你一直盼望的目標出現，你的眼睛很快就會出賣你！……所以，你要平靜，你要做到你看的就是一個普通人，甚至你心裏最好都要這麽想……因為隻有這樣做，你的眼睛裏才不會有任何的色彩！……還是那句話，沒有絕對的暗處，你每時每刻，都在聚光燈下麵！你要努力伏在底層，隱去你所有的情感和衝動……”

    “更玄了這個！我怎麽都聽不懂呀！”

    “簡單說……看見你要看的，你得硬裝看不見！這明白了嗎？”

    “是有點兒明白了！……可還是不對呀，你說要是使勁兒不看，那就真看不見了！還觀察個球呀？”

    麵對豬一樣的隊友，包子徹底崩潰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36號那邊，老關已經走遠了……

    此時就在羅金貴的屋子裏，他的屍首躺在地上，死狀恐怖，他的情人死在離他不遠的沙發上。很多日本人在拍照取證。

    黑木站在屍首旁邊，問身邊的龐久明，“怎麽發現的？”

    “我們追查包子和胡有才，進展很慢，我總覺得身邊可能有他們的內應……查來查去就查到了羅金貴……”

    “有證據嗎？”

    “前幾天，這房子我派人探過，包子和兩個孩子當時就藏在這裏！”

    黑木眼睛一亮，“他們就藏在這裏？為什麽不報告？”

    “當時不敢確定，派了兩個兄弟監視，想弄明白了再動手，可那倆兄弟被他給殺了，人和車都扔進了汾河裏頭……”

    這時，黑木的手下從裏麵出來，報告道：“科長，裏屋有腳印，還有孩子的毛發，跟包自強家裏找到的一致，兩個孩子在這裏停留過……”

    黑木點點頭，繼續對龐久明問道：“然後呢？你殺了他？”

    “我本想抓他個活口的，沒想到一不小心還是給他吞了毒藥！”

    黑木強忍怒氣道：“死之前問出來什麽沒有？”

    “他承認他就是包自強派到警察局的內線……”

    “包自強派的？……這位包子的地位還是很高嘛！”

    “我覺得也是，我還問他包子和孩子到底在哪裏……可他就這時候吞了毒藥！這家夥到死都要保護包自強！”

    “你如果早一點上報這個消息，他有可能就不會死！”

    “是！都是屬下無能！……我不是也想多做出些成績來給太君看看嘛！沒想到還是搞砸了！”

    龐久明一副懊悔的神情，黑木麵色緩和了許多，溫和地說道，“警察局裏一定還有他們的同黨，繼續調查，把人找出來！這次一定要抓活口！”

    “哈伊！太君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黑木隨後從樓裏出來，龐久明點頭哈腰的在後麵送。

    一輛車停在黒木旁，村上下車，走到黑木麵前，低語道：“科長，老鬼有消息。”

    “上車說。”

    兩人迅速上車，龐久明一直揮手相送。

    上了車，村上說道：“他剛接到通知，明天晚上走，先送手裏的四個孩子出城！”

    黑木皺眉道：“時間提前了？另外兩個不管了嗎？”

    “應該是先送走這一批再說。”

    “混蛋！……”

    “我們怎麽辦？抓不抓？”

    “四個孩子隱藏的地點，老鬼掌握了嗎？”

    “沒有！隻說要等下一步的通知。”

    “他們這麽小心，是發現老鬼了嗎？”

    “應該沒有！不過老鬼說，包子前天在36號出現過，跟老關說了有人被捕的事兒……”

    “又是包子！”

    “剩下那兩個孩子也在包子手裏，不過據包子自己說，也失蹤了。”

    “哼！不足為信！……村上，你去告訴老鬼，收到出城計劃的具體通知，第一時間向你報告……我們在他們出城前動手，隻抓孩子！”

    村上眼睛一亮道：“留下大人，可以替我們找到剩下那兩個？”

    黑木冷笑道：“36號門口的監視點還在嗎？”

    “在！他們藏得很隱秘，絕對不會暴露！”

    黑木點頭，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