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會館裏，傳來日本歌舞的音樂。黑木繃著臉，被一個侍者引領著走進一間餐室。

    餐室裏，山田一個人坐在桌前吃飯，對麵兩個藝妓歌舞助興，山田很歡樂。

    黑木看山田的狀態，更是憤懣，臉色極差，勉強鞠躬。

    “山田大佐。”

    山田笑著招呼道，“黑木，吃過飯了嗎？”

    黑木冷冷的，“算吧。”

    “就是沒吃？”

    黑木不說話。

    “黑木君，有些事情你得學習支那人……他們見麵喜歡問，你吃了嗎？你知道這說明什麽？……支那人務實，不管你是誰，鐵打的漢子，鋼鐵的意誌，到最後，也得吃飯，也得麵對現實！……”

    黑木不耐煩的搶話道：“大佐，支那人在我眼裏一文不值！我需要想的，隻有大日本軍人的榮耀！”

    “大日本軍人黑木明浩，你的榮耀，今天還在嗎？”

    黑木鬱悶道，“今天的失敗，我負全部責任。”

    山田冷笑卻不說話，繼續吃飯。

    “大佐！”

    “還有事兒嗎？你不吃飯我還是要吃的。”

    “大佐說過，七個也可以了，也算是完成了我的承諾，對嗎？”

    “是！七個夠用了。”

    “那懇請大佐，將七個孩子交給我……我要在戰友墓前，祭奠英靈。”

    這回輪到山田無語了。

    “大佐！”

    “先把那兩個抓到再說吧……”

    黑木被山田的話弄得很愕然，山田卻微笑著示意歌舞伎繼續，琴音再次響起。

    離開山田的辦公室，黑木回到屋裏，陰鬱地站在窗口望著外麵。

    村上尾隨著進來道：“科長，沒有！真查不到！”

    “怎麽可能？都查遍了嗎？”

    “能查的地方都查遍了！……我還找了二科朋友私下問過，參與轉移這批孩子的，除小林科長外，其他全是大佐的人，所以具體情況沒人知道！”

    “七個孩子，在我們自己的係統裏消失了？”

    “對我們來講，確實消失了！”

    “大佐到底想幹什麽？”

    “科長，你和大佐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是他對我有誤會！我對他現在隻有懷疑！”

    “科長，你連大佐也懷疑？”

    “給龐久明打電話，我要跟他聊聊。”

    “哈伊！”

    村上趕緊給警察局打電話，經過一番問詢臉色難看地對黑木道，“……龐久明走之前留了話，他去執行山田大佐交代的秘密任務了，誰找也沒空。”

    “他說的誰……就是指我嗎？派人找他，就是抓也把他給我抓過來！”

    “哈伊！”

    和靜居酒屋的密室裏，傳來滴滴答答發報機的聲音，包子從密室床上醒來，走進密室裏間，看見黃鶯正操作發報機，記錄電碼。

    “鶯姐？”

    黃鶯噓了一聲，最後幾筆記完。隨後她從書架找了一本小說，是譯碼。

    “我要是也會這個……早就找到組織了！”

    黃鶯很快譯完，驚喜的說道：“自強，我們安全了！”

    “怎麽？湯一平自殺了？”

    “那倒沒有，上級組織來電說已經掌握全部情況，湯先生免去太原站站長職務，就地接受審查……百合，也就是我，營救同誌有功，為國共合作穩固貢獻力量，特嘉獎……”

    “沉冤昭雪呀！”

    “應該是那六名同誌起了很好的作用！……自強，如果有獎金，你的船票我來買！”

    “是如果有還是一定有？”

    “好吧，一定有！”

    “鶯姐，你是我親姐呀！……現在萬事俱備，隻差曼曼死心塌地了！”

    “先去幫我把酒屋裏外收拾一遍，今晚上要重新開業了！”

    “得令！……”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音，兩人立刻警覺起來。

    安靜片刻之後，門外隱約傳來龐久明的聲音，“小鶯，開門呀！我知道你在……”

    ……

    屋裏，龐久明坐在吧台邊，看裏麵的黃鶯。

    “你都兩天沒回家了，酒館也不開門，忙什麽呢？”

    “我……進貨，剛回來。”

    “小鶯，你越來越不簡單了。”

    “我？不會呀！是你越來越複雜了吧？”

    “讓包子出來吧，一起聊聊……”

    “包子？……不是失蹤了嗎？”

    “我知道他在你這兒，他的假身份就是我找人辦的……”

    黃鶯看著龐久明，猶豫之後，還是決定把包子請出來。

    ……

    換了靠裏一個位置，龐久明和包子相對而坐，黃鶯送酒過來。

    “你怎麽打算？”

    “走，盡快走！不給你添麻煩！”

    “九個孩子七個被抓，你就這麽走了？”

    “那不是我的事兒，我想救孩子也沒那個能力！”

    “要是我幫你呢？”

    包子差點噴出一口水來，驚訝道，“你幫我？”

    “跟孩子有關所有情報我都能給你！如果要營救，我可以做內應！如果要出城，我給你們提供一切便利！……”

    包子看了黃鶯一眼，黃鶯也糊塗了，包子試探著問道：“可，為什麽要幫我？”

    “昨晚上想通了，救了這些孩子，戰爭結束我也能算抗日英雄！到時候風風光光活著，不比現在差！”

    “這麽簡單？”

    “為了保命，這理由不簡單了吧？”

    包子又看看黃鶯，心裏實在沒譜。

    “包自強，跟你們的人說，日本人很快就要殺孩子了！要組織營救，越早越好！”

    包子整個人都不好了，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趕緊回吉祥裏跟孩子們道別。

    酒館裏隻剩下龐久明和黃鶯。

    黃鶯一邊給龐久明倒酒一邊道，“包子活到現在不容易，你別害他！”

    “誰要害他？我幫他好不好？”

    “你真有這麽大決心？日本人知道你現在就得死。”

    “幹嘛讓他們知道？”

    “你以為你是誰呀，救了孩子，還能全身而退？”

    龐久明微笑道：“小鶯，就算隻為你，我也得好好活著！”

    “可我怎麽越看你越不放心？”

    龐久明看著黃鶯，目光犀利，認真的說道：“是因為你自己心裏有鬼！”

    黃鶯驚訝，“我能有什麽鬼？”

    “軍統太原站情報科副科長百合同誌……算不算你心裏的鬼呀？”

    黃鶯努力控製住情緒，伸手握住腰間的手槍。

    龐久明笑道，“早跟你說過，我現在很簡單，簡單到隻想活下去！……所以，我們不是敵人，是戰友！”

    說罷，龐久明拿酒杯跟黃鶯碰了一下，黃鶯倒嚇了一跳。

    “幹杯吧，親愛的同誌！”

    包子拎著一包東西，有節奏的敲吉祥裏十七號的門。

    門打開一條縫，裏麵的人看見是包子，隨即打開。包子閃身進去。

    尤尤抱著包子的腿，興奮的喊著包子的名字，尤尤身後，大牛、小齊小趙幾個人都在笑，屋裏還多了幾個不認識的同誌。

    “尤尤你看叔叔給你帶什麽了？”

    尤尤打開袋子，尖叫道，“豬肉，粉條？還有包子？……噢！過年嘍！”

    “尤尤同誌，現派你和大牛同誌去把這些菜收拾好，包子同誌一會兒就去親自掌勺，好嗎？”

    “保證完成任務！”

    兩個孩子拿著東西歡天喜地的走了，一個女同誌陪著他們一起過去。

    包子環顧一圈，問小齊道，“大鋼呢？”

    齊惠民指外麵道：“昨晚上醒過來就瘋了，一直吵著要去找軍統報仇！不讓他去，就在院子裏撒野！”

    包子透過窗戶，看見外麵大鋼赤著上身，正跟幾個沙包練習背摔。

    趙阿四走過來說道：“他可不認為自己在撒野！大鋼同誌是在苦練殺敵本領，力爭下次以一敵百，絕不再拖革命鬥爭的後腿了。”

    大家被逗笑了。

    齊惠民繼續道：“老郭他們的上級機關從這裏搬走了，現在17號就是雷霆小組的新安全點……我們的新組長幾天內就會到。”

    “老關不能指揮了嗎？”

    “他傷得太重，已經送去根據地休養了。”

    趙阿四興奮地說，“包子同誌，正式加入我們小組吧！……你的抗日熱情和戰鬥能力，我們有目共睹！同誌們都歡迎你呀！”

    包子愣住，苦笑道，“其實我今天……是來告別的！”

    “要去哪兒？”小齊和小趙對視，異口同聲地失望的問道。

    “總之離開太原。”

    一陣靜默之後，齊惠民努力笑了笑說，“你要走也對，馬上要組織營救七個孩子，戰鬥肯定更加殘酷！”

    “我可不是臨陣脫逃，早就定了要走了！”

    小齊和小趙都無語了。

    包子歎氣道，“還有一個情況，警察局龐科長，願意幫我們救孩子！”

    小齊和小趙麵麵相覷。

    齊惠民忍不住先開口道，“這個龐久明，可靠嗎？”

    “有時候可靠，有時候一般！”

    “反複無常，那就是不可靠！”趙阿四補充道。

    “可他要是真想幫忙，孩子們就有希望了！”

    “要想辦法檢驗才行！……包子同誌，你能不能？……”

    “小趙，包子都要走了，他隻是給我們送這個消息！”

    包子苦笑道：“是，我本打算讓你們直接跟他聯絡的……”

    “最怕的還是鬼子通過他布下陷阱……”

    此話一出，三人都無語了，小齊和小趙一起看包子，包子很苦悶地低下頭。

    這時，尤尤打破了大家的沉寂，“包子叔叔，我們勝利完工了，該你了！”

    包子回應道：“好！包子大廚來嘍！……”

    包子走過去，小齊和小趙也跟過去。

    廚房裏，包子擼起袖子熱火朝天的炒菜，大牛和尤尤興高采烈的一邊幫廚一邊偷吃。

    飯菜端上桌，大家一起吃，大鋼也擠過來，惡狠狠的吃包子。

    眾人舉起幹杯，其樂融融。

    包子卻自始至終一直強顏歡笑著，他每次轉頭，都能看見小齊和小趙在看自己。

    包子鬱悶難當，小齊和小趙憑什麽一直看他，仿佛他真是臨陣脫逃的逃兵一樣！他難道不該走嗎？孩子已經安全了！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包子真的很想去美國！他想重新混出個人樣子來！可現在，他還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