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含沙射影（一）

    “原來那一劍沒有刺中我，反而是刺到了牆壁上。”南宮軒看著牆壁上清晰可見的劍痕，輕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頭殺我不死，留著我的性命去殺張墨臭道士。”

    說到此處，南宮軒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師公啊，師公！我南宮軒對你不住，看來你說的那三個條件，我隻能幫你完成第一個咯。不過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教我武功的恩情，我南宮軒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日我為爹爹報了血海深仇，再向你賠罪！”說罷，南宮軒微微挪動身體，朝著蕭索的屍體磕了三個響頭。

    南宮軒強行移動身軀，體內的傷勢又開始發作，隻能依靠在那塊巨木劍旁調理內息。

    蕭索那一道心劍雖然沒有刺中南宮軒，但心劍所發出的凜冽劍氣同南宮軒用來抵抗的內功相撞，自然將南宮軒發出的內力重新打回體內。南宮軒年紀還小，自然無法承受如此渾厚的內力，體內各處經脈、穴道閉塞，所以才渾身疼痛不已。

    待到南宮軒運功調息良久，身子骨才勉強能夠動彈，心中不免歎道：“老頭不愧為武林大師，一招下來，竟將我打得如此慘狀。江湖中高手眾多，真不知他日同張墨一戰，還有沒有一絲勝算。”

    月光如水，白天散落的灰塵此刻早已靜止，留下一片寧靜的世界。微風從窗間緩緩吹進，扶起一片朦朧而奇幻的漣漪，撫上少年額頭飄蕩著的青絲，吹入他堅韌而清秀的雙瞳。南宮軒從未像現在這樣輕快、自在過，他心中隻盼著時間能夠過的慢一些，最好永遠停在這裏……永遠……

    就這樣，少年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夢，永遠是最美的。人世間一切恍然失去的、求之不得的東西，在夢中都能一一得到。但是，夢終究是夢，一切夢中的幻影、一切夢中的漣漪終究會隨著黎明的到來而破滅在無盡的黑暗中，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

    少年在夢中醒來，透過高高的窗戶恰好能夠看見一片陰沉而灰白的天空。南宮軒身子骨已經能夠動彈，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順手將一旁的巨木劍拾起丟到一旁，看著老者冰冷的屍體，無奈的長歎一聲。

    四周一片寂靜，南宮軒忽然聽到門外有人道：“宮主，我們就是今天早晨在鎖星樓外清掃時候，發現牆外有一道裂痕的。”

    隨後“吱呀”一聲，鎖星樓房門被人打開。隻見門外進來了三個人影，南宮軒扭頭回來一看，原來是楚子嵐同兩名丹羽弟子。南宮軒正待行禮，隻聽得那兩名身後弟子“哎呀！”一聲大叫，原來是發現了地上的一灘血。

    楚子嵐心弦緊繃，使出輕功朝神像後一躍，方才發現慘死的蕭索屍體，頓時麵色發紫，惡狠狠地瞪著南宮軒道：“他……他是怎麽死的？”

    “我……我……”南宮軒從來沒有從楚子嵐眼中見過如此凶惡的眼神，立馬慌了手腳，道：“這個臭道士前些天還好好的，昨天晚上忽然說自己大限以至，要殺了我陪葬……我……”

    楚子嵐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劍痕，便知劃出這道劍痕的劍氣絕非南宮軒能夠駕馭，心中不免一寒：“沒想到師傅既然想殺死軒兒，早知道將軒兒關在鎖星樓裏準沒好事，差一點連南宮兄的後人都沒抱住，可是……”想到此處，又問南宮軒道：“那你就是用的什麽法子殺死他的？”

    “這個……”南宮軒心中甚是惶恐，道：“這些日子我關在鎖星樓裏麵天天沒事幹，便自己弄了把劍來修習丹羽劍法。”說罷便朝著一邊的巨木劍指了指，接著道：“昨日我本來練了一陣子丹羽劍法，那老頭忽然說自己大限以至，說什麽自己稱霸一時，死後竟無葬身之地，便要殺了我來陪葬。我……我……當時我被他嚇壞了，隻見他發了一道劍氣被我躲過，又準備發第二道，我情急之下，便拿起平日裏練習的巨木劍準備打暈他。哪知那木劍沉重無比，便把他……把他給……”說到此處，南宮軒麵容漏出恐怖之色，顯然被昨天的事情給嚇壞了。

    “都聽到了吧？”楚子嵐朝那兩名丹羽弟子說道：“此等大事，還不趕快去如實稟報掌門師兄？”

    兩名弟子就被屋內的景象嚇壞了，此刻聽到楚子嵐這句話，立馬奪門而去。待那兩名丹羽弟子走遠，楚子嵐壓低了聲音，衝南宮軒咬牙道：“你好本事啊！”

    “糟糕！”南宮軒心中一驚，暗道：“楚叔叔怎麽知道我撒謊？”當下低頭不語。

    “你這小鬼。”楚子嵐怒道：“那道劍氣鋒利至極，平常人又怎麽能輕易躲過？再說，那塊木頭厚重得很，顯然是滲了水的沉木，你又怎麽能夠揮得動？還不老老實實說來！”

    南宮軒聽楚子嵐如此嚴厲嗬斥，隻好說道：“那個老頭子傳我武功，要我出去之後殺了丹羽山所有道士，我不依他，他就……他就……”

    楚子嵐心中一驚，凝神道：“他傳你武功？什麽武功？”

    “不知道。”南宮軒搖頭道：“他說這武功是丹羽山上乘劍法，說什麽以丹羽山劍法殺死丹羽山的道士，好玩的緊。我一想要殺丹羽山的道士，就是要連楚叔叔一起給……一起給……我自然不答應。可是沒想到這老頭突然衝我一下，頓時我便覺得渾身無力，仿佛給什麽東西死死釘住了一般。”

    聽了此話，楚子嵐微微點頭道：“心劍未發，迫敵心魂，若是沒有高深的內功，自然無法動彈。”

    “正是。”南宮軒連連點頭道：“當時我渾身無法動彈，那老頭說他這輩子殺了無數人，加上我也不算多，減去我也不算少。我聽得此話一陣著急，連忙施展出楚叔叔您教給我的《摘星手》內力，翻身躲了過去。那老頭見一下殺我不死，又想出招，我就……我就……”

    “你就先下手為強，了解了他性命？”楚子嵐反問道。

    無法，南宮軒隻得低下頭去。他知道蕭索平身殺了無數人，而楚子嵐一身俠骨丹心，自然是極其不喜歡的，便故意將蕭索說得大奸大惡。

    “他有意害你，你自然是保命要緊。你可知他是什麽人？”

    “這個……”南宮軒疑惑道：“他說他是丹羽山的大仇人。說要麽他死，要麽丹羽山的弟子一個都活不了……”

    “哎”楚子嵐長歎一聲：“何苦呢？軒兒，這位是我的師傅，是你師公，也是殺死上代丹羽掌門和初代代丹羽掌門的大仇人！更是毀了少林寺的大惡人！”

    楚子嵐望了一眼蕭索的屍體，心中不免有些悲涼，頓時跪在地上道：“師傅，你一身作惡無數，今日落得死無葬身之所，乃是報應。但你對我有授業之恩，這三個響頭還是不能不磕的。”說罷，“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南宮軒見楚子嵐跪下，自己也連忙跪下，心中默默念道：“原來楚叔叔還不知道是張墨臭道士殺了上上代掌門。這樣也好，暫時還是不要告訴楚叔叔為妙。”想到此處，心中忽而有些惶恐：“師公老頭啊師公老頭，這次小徒孫為了救自己的命，就隻好賣了你的命了。不過你也不要怪我，若我打不過張墨臭道士，到時候下黃泉陪你的時候，再請您老人家重重打我的大耳刮子吧。”

    楚子嵐起身後微微歎了一口氣，神情略有些恍惚，許久才回過神問道：“他傳你的武功，隻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後你不準在別人麵前使出……”

    “倘若……”南宮軒問道：“我打不過人家怎麽辦？”

    “那就不要留活口！”楚子嵐猛然朝南宮軒吼道。

    南宮軒被這一嚇，全身震悚，眼神頓時無光。楚子嵐看了他這般形態，不免有些於心不忍，慈藹道：“軒兒，他傳你的武功若是被別人知道，還不知會想出什麽法子來害你。武功不是什麽好東西，江湖更不是善地，即便是你最親近、最喜歡的人，也不知道會在哪一天親手要你的命！你要切記！”

    南宮軒聽楚子嵐一陣教導，便道：“我知道了。”心想：“楚叔叔沒想到看起來凶巴巴的，其實也挺關心我的嘛。”

    二人還沒有緩過神來，隻聽到門外腳步聲咚咚作響，緊接著兩名丹羽弟子跑進鎖星樓內，氣喘籲籲地道：“掌門……掌門急傳南宮軒。”

    “哼。”楚子嵐鼻間微微一顫，口中喃喃道：“該來的總要來，走吧！”

    話音未落，二人便同丹羽山傳令弟子走出鎖星樓。南宮軒被關在鎖星樓中已經有五個月，於外麵的事物一概不知。隻見以往的竹林內增設了許多護衛弟子，甚至有幾處還搭起了瞭望台。南宮軒心中暗自覺得好笑：“這群傻子道士，想是被我編出來的話給嚇壞了，建了這些瞭望台想是要抓韓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