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含沙射影（二）

    二人一路走，隻見丹羽山弟子稀稀疏疏，完全沒有了當日的盛況。南宮軒心下生疑，又不敢多問，一路上四下張望。楚子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湊到耳畔道：“近日為了防範刺客，丹羽山內一切事物從簡。所有弟子如若沒有召集，一律不許出宮。”

    “噢！”南宮軒答應一聲，心中更是喜歡：“這群蠢道士的腦子怕是給驢踢了，竟然傻乎乎相信到這種程度。不過看他們這麽害怕，恐怕韓鼎也絕非什麽善類。”

    兩人隨弟子來到天元宮前，正欲進去，忽聽兩名傳令弟子道：“掌門有令，隻傳南宮軒一人，還請天樞宮主在外稍等片刻。”

    “這……”南宮軒一同霧水，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看著楚子嵐。

    楚子嵐微微點頭，道：“既然掌門隻見你一人，那我在外等候也無妨。放心吧，掌門師兄宅心仁厚，你又是為求自保，他不會為難你的。”

    南宮軒心中一橫，暗道：“師公老頭說楚叔叔武功比臭道士高，沒想到臭道士技高一籌，將楚叔叔攔在門外。隻可惜楚叔叔對著其中的厲害關係毫不知情，還以為他的臭道士師兄是什麽好人呢。隻怕我這次一進去，就再也沒機會出來咯。”想到此處，搖了搖頭，正準備邁步進去，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向楚子嵐道：“楚叔叔，侄兒犯下此等打錯，定然會被掌門趕出丹羽。念在你我二人師徒情分上，你送我一樣隨身物，待會我被掌門趕出宗派後，也沒臉見您，便直接下山去了。”

    “哎”楚子嵐微微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說罷，便將自己的隨身長劍遞給南宮軒，道：“你父親要我好好待你，看來我是完成不了他的心願了。你下山之後要心存善念，萬萬不可再逞凶鬥狠。”說罷，便一身輕功使出，“呼”的一陣輕風飄去。

    “該來的總要來！”少年心頭一陣熱血，緊緊握住楚子嵐贈與的長劍，揉了揉閃亮的雙眼，邁開堅毅的步伐，向天元宮內走去。

    《論語·為政》有言：“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天元宮的建造之處，便是丹羽眾多星羅棋盤的宮樓的最中心。華麗堂皇的牆壁上承載著金碧輝煌的屋頂，牆壁上深深印刻著曆代丹羽山門規，猶如一座仙山上的宮殿。隻是在南宮軒的心中，怎麽也沒料到十五年前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上演著怎樣一幕驚心動魄的謀害！

    少年步伐沉穩，緩緩走入宮內。隻見四下一片漆黑，各處門窗緊閉，不留一絲陽光進入，仿佛生怕驚動了隱藏在黑暗中的猛獸。

    空氣中隻能聽到少年平靜的呼吸，黑暗深處寂靜得可怕。南宮軒借著大門中透入的微弱陽光，才隱隱發現宮內四周都布滿了黑色的絲線。絲線極為細長，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尋找，自然難以發現。

    一根根細線將宮內四周封閉起來，上麵掛著一個個小小的鈴鐺，南宮軒這才發現每根細線都互相纏繞，隻要碰了其中的一處，那麽整個房內的鈴鐺都會跟著響動。南宮軒心下稱奇，自己長這麽大竟然從沒見過這種機關。

    “咳……”黑暗中一聲微微的咳嗽打破了原有的寧靜，南宮軒猛然向那聲音傳來之處看去，隻見一個枯瘦的身影獨自團座在地上。

    “這是什麽人？”南宮軒心中一驚，腳步緩慢而又平穩地朝地上那人走去，心想隻要那人身體微動，便能夠及時閃躲。

    “嗒、嗒”，少年的腳步聲平穩而謹慎，一步步接近地上的人影。等到二人相距不到十步，南宮軒這才“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眼前這個人不少別人，正是丹羽掌門張墨！

    南宮軒心中怎麽也想不通，這個枯瘦如柴的身影，竟然是五個月前還容光煥發的掌門。昔日每當自己見到這個臭道士，他都是麵若冠玉，麵色紅潤，好像一個活神仙。如今見到他，竟成了一個骨瘦如柴，滿臉皺紋，麵無表情的老頭。

    “掌門……”南宮軒小聲詢問道：“您……找我……”

    “嗯”張墨微微點頭，仍舊麵無表情，道：“你來了。”

    聲音如此蒼白，虛弱無力，不免讓南宮軒心中一驚：“這個臭道士是怎麽了？難不成……以為韓鼎要來行刺，把他嚇壞了吧？”便問道：“掌門，這房內吊著的是……”

    “這個呀……”張墨有氣無力的說道：“眾絲垂掛，微動驚魂，互觸連綿，網羅萬象……是我們丹羽的警覺機關術，叫做互連網。”

    南宮軒心中奇怪，不知道這老頭弄這麽一張大網蓋在屋內做什麽，隻是覺得四周氣氛詭異，便不再說話。

    “聽說……”過了良久，張墨終於開口，道：“鎖星樓裏麵有個人想要害你，被你用木板給壓死了，是不是？”

    “正是！”南宮軒心中一驚，緊握住長劍的手上冷汗直流，講自己同楚子嵐講的一番話又向張墨說了一遍，隻是沒提蕭索傳授自己武功一事。

    “這樣啊，他……”張墨氣息略微有些微弱，問道：“那人死了嗎？”

    “死了。”南宮軒道：“我將書架推到，用一塊大木板子朝他腦袋上打了一下，已經死了。”

    “死了……”張墨微微點頭，道：“死了好，死了好。”

    南宮軒不知道張墨什麽意思，也不敢繼續搭話，隻得提高警惕，以防止張墨突然對自己出手。

    在黑暗中的時光永遠過的是最漫長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動仿佛並沒有驅散四周的黑暗。空氣裏隻能細微的聽到二人呼吸的聲音，仿佛這所房子被黑暗給吞沒了一樣。

    張墨終於再次說起話，問道“明天就是八月十五，韓鼎也快要來了吧？”

    南宮軒一驚，心中又恐懼又想笑，暗道：“這臭道士定然是被韓鼎給嚇破了膽，以前還英姿颯爽的，如今卻跟一條病狗差不了多少。”隻好答道：“是。”

    “你啊……”張墨依舊絲毫未動，說道：“虧你父親還是個大俠客，你怎麽能夠勾結奸徒殘害本門弟子呢？”

    一句話說得南宮軒怒火中燒，心中罵道：“病狗道士，你還配提我父親？也不想想自己以前是怎麽害死上上代掌門，又怎麽折磨蕭師公的！”頓時答道：“韓尊主來此，是為了調查一件事情。何況這件事情關於十五年前丹羽山的一場血案，所以……弟子才願意協助韓尊主。”他早已從蕭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有，此刻吹起牛來不打草稿。

    張墨聽了此話，猛然一驚，全身不住顫抖，顫巍巍問道：“什麽血案？”

    “這件事……”南宮軒咬著牙，故意放慢語速道：“想必掌門比我更清楚。”南宮軒心中還沒想好怎麽個編法，隻好故意問張墨。

    “我……”張墨雙目惶恐不已，他聽南宮軒胡扯一通，隻以為這個臭小子十五年前還沒出生，便將他的話信以為真，哪裏能夠想到這一切蕭索早就原原本本告訴了南宮軒。張墨微微咳嗽一聲，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氣息道：“十五年前的一場血案，就是鎖星樓裏麵被你殺死的那個大惡人所謂。這在他殺人的當天就已經被證實了，又有什麽好調查的？”

    南宮軒微微一笑，道“可是韓尊主說那件血案是有人嫁禍，而且嫁禍的人還親手毒殺了丹羽山上上代掌門！”

    “什麽！”張墨猛然回頭，南宮軒心中早有準備，連忙向後越開數步，長劍尚未出鞘便挺在胸前。隻見張墨枯瘦的臉龐扭曲變形，眼見中滿是血絲，神情十分惶恐，道：“胡說，胡說。”說罷長歎一聲，衝南宮軒道：“哎，你是被韓鼎那個家夥給利用了。”

    “未必吧？”南宮軒故意問道：“韓尊主告訴我說他同鎖星樓裏麵的那個人有約在先，韓尊主查出元凶，那個死了的老頭就給他一個什麽東西來著？掌門，具體的事情韓尊主也沒同我細說，倒是要請教您，您說他答應給韓尊主的是個什麽東西？”

    “是……”張墨眼中頓時放出光彩，在他心中，這個東西他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為了這個東西他寧願將蕭索關在鎖星樓中十五年。隻不過此時蕭索已死，他一輩子都得不到了。想到此處，張墨無奈歎息一聲，道：“我又怎麽知道呢？依我看你是被他們利用了，你是被他們利用了！”

    “哦？”聽了張墨的聲音越發微弱，南宮軒疑惑道：“真是如此？”

    “對，對，對。”張墨勉強答道：“他們一個竊取了丹羽山重要的武功典籍，一個勾結丹羽叛徒，利用你來從中穿線搭橋。哎，軒兒，你年紀太小，閱曆不足，不知道江湖的水深火熱。韓鼎狡詐，傳你武功事小，將來還會千方百計操控你從中幫他們做事。罷了罷了，既然我們丹羽的大惡人已經被你殺死，看在你是故人之子的份上，還是回天樞宮去吧。”

    南宮軒聽了大喜：“好啊，這臭道士有意要放我走，可不能怪我咯。”想到此處，不禁低頭微笑，拱手道了聲“打擾”，轉身便想離開這破地方。

    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