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隨師父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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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子一路上左右觀察,確信沒有人注意,就一個人快速走進了德陽旅館。店小二連忙迎出來說:“這幾天不接待客人,歇業了,到別處去吧。”猛抬頭,見這人很麵熟,仔細一打量,似乎有些想起來了:“你不是……”海子一擺手,示意他到邊上去說話。

    “那女的不是你媳婦嗎?怎麽成了獨龍山的壓寨夫人?她告訴我讓你去哈爾濱跟前的江北魚窩棚去找她。別人我誰也沒敢告訴,啥事我都不知道,你可誰也不能說呀,要不我就沒命了。我們掌櫃的都被獨龍山抓去了,說他是內應,開的是黑店。我告訴你的話,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呀。”店小二戰戰兢兢地送走海子。

    臨走時,海子扔下一句話:“到此為止,說出去殺你全家!跟你親爹都不能說。”

    海子回去告訴師爺,說啥也沒打聽到。隻知道大當家的在這鎮子找了兩天,還把德陽旅館的掌櫃抓進山,說他是奸細,德陽旅館也不開門接客了。

    師爺捋捋胡子,半天才說:“走,去劉家窩鋪,隨時打聽打聽大當家的去哪了。”

    劉家窩鋪離哈爾濱不遠,師爺領著海子邊走邊打聽信。這一天來到了另一處窩底,師爺向他打聽大當家的去向。

    “前幾天大當家的派人來過,問我知不知道夫人和孩子的下落。我哪知道哇,這方圓幾十裏都打聽遍了,一點音信也沒有。大當家的也是東撞一頭、西撞一頭,啥信也沒有,看來凶多吉少。”

    “放肆,再胡說割了你的舌頭。告訴大當家的,別再興師動眾的到處找了,這樣會引起官府的注意,時間長了不行,現在風聲越來越緊,這麽多人容易撞牆,讓大當家的暫且回山等信。我給他描朵子,你立馬去交給大當家的,讓他親自過目。快些回來在家等著,隨時聽命,決不能出差。”師爺交待完,就和海子繼續趕路。

    二人邊走邊打聽,這一日來到了劉家窩鋪。這是靠近哈爾濱的一個較大村莊,全村有二百來戶,去往哈爾濱的客商小販有很多經過這裏,所以屯子裏也有大車店,供來往行人、車馬歇腳。師爺領著海子走進了這家大車店,店掌櫃的出來迎接,把二人請進房裏。這是一個店麵不大的住處,看來平時來此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因為不到晌午,客人就更沒有幾個。師爺說早起就沒吃飯,餓了,讓店家給整點吃的,店掌櫃告訴夥計去安排。

    師爺脫鞋上炕,給店掌櫃的擰上一袋煙,就借機攀談起來:“你這屯子風水不錯,要不是西邊比東邊高出一塊,能出保國安民治天下的大人物,可現在不行了,隻能出強人、惡人了。要是把整個屯子再往西邊挪出一裏半地,那風水可就轉過來了。”

    “再往西也沒啥地方了,都被老張家占上了,誰敢往那邊蓋房子。再說全屯子這麽多戶,那也挪不起呀,隻能這樣了。”掌櫃的說。

    “你說的老張家是不是張家三虎,老大伏地虎、老二震山虎、老三天靈虎,在這一帶可有名了。”師爺問。

    “是他家。可這張家三虎名聲臭是臭,從來沒有禍害過屯子裏的人,在屯子裏名聲還是挺好的。這幾年官府抓的緊,他三兄弟早已遊走他鄉,不知在哪落腳,好多年沒見他們回來過了。倒是有兩個曾經跟他們哥仨混的,有時還回來幾趟,但也不敢常回來,怕掉腳,幹啥都不容易,那碗飯都不好吃。”店掌櫃的話還挺多,有問必答。

    “這年頭,真是哪碗飯都不好吃。可這塊離哈爾濱很近,大的綹子都不敢來,倒給他們這些砸孤丁的提供了機會,活得挺滋潤的。可是小打小鬧還行,要是真敢幹大的,那還不是找死呀。”師爺說。

    “這不聽說他們最近把獨龍山的壓寨夫人和孩子都綁票了嗎,都這麽瞎傳,我不信,他們哪有那膽呀。昨個我好像還聽說劉老三他兒子回家了呢,要是他們幹的,還敢回來呀,早跑沒影了。”店掌櫃說完了把煙袋遞還給師爺,出去辦別的事了。

    師爺和海子草草吃了點飯,算完帳,就準備離開。這時店掌櫃的迎出來,對師爺說:“先生,咋這麽快就走了呢?黑天還回來住吧。”

    “要混口飯吃,腿就得勤哪。要是晚了,就回來住,不怕打擾就行。”師爺邊領著海子往外走邊跟掌櫃的抱拳話別。

    出了大車店,二人一邊打著板,一邊往村中走去。路上不時碰見行人,海子就問:“算卦嗎?保準靈驗,不準不要錢!”

    “算卦先生,來給我們算一卦。”一個女人走出門來喊。這人約麽有四十來歲,臉上還塗著粉,這在屯子裏是不多見的。

    師爺本不想給她算卦,他有自己的打算,可經不住這個女人生拉硬拽,再說他們名義上是算卦的,哪有碰到主顧不去的道理。師爺雖然有他想要去的地方,也隻能暫時放棄,跟在這個女人走進了她家。

    來到院子,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在打掃院子,小院倒也整潔幹淨,別有一番風味。女主人把他們讓進屋。這是一個大三間的普通農家,西間開有兩扇門,一南一北,顯然有兩個各自獨立的房間。東屋僅有南炕,餘下的空地倒也寬敞,看這屋裏的擺設,主人家過得倒也殷實。女主人把二人禮讓到炕邊坐下,又端來兩碗水讓二人喝,這才不慌不忙地問道:“先生,算一卦多少錢?我想問婚。”

    “光合婚十文,連算帶破得加雙倍。”師爺盯著女主人的臉說。

    “我姑娘今年二十了,是三月初八午時生人,你看今年能不能合婚?”

    “二十本是屬牛的,三月初八生日好哇。牛人生於三月,清明之時,一番新氣象,逍遙快樂,自由自在,不受他人管束,聰敏至貴,不食自力,到處可居無定難。雖有險岸風波,能得彼岸。牛人生於午日,幸有月德臨照,死裏偷生,時欲花街柳巷、難於自拔,需貴人指點,隻為探花早也。”

    師爺煞有介事地連說帶唱了半天,最後說:“從卦象上看,倒也可以完婚。隻是你女兒命犯桃花,今年又有個坎,恐怕人家男方那邊不大同意這門婚事吧?”

    “先生算得真準。姑娘還沒有婆家呢,相中了一家人,可就是人家不冷不熱不打攏,姑娘都這麽大了,愁人哪。”女主人滿臉堆笑,往師爺跟前湊了湊說:“先生看看能不能有啥辦法破破?要是能行,我多給賞錢。”

    “不知男方家姓啥,在哪居住?我給你好好看看。”

    “姓劉,就是本村的。”

    “是本屯的,姓劉?”師爺眼珠轉了轉,似乎來了精神,於是隨口又問:“你這屯子有幾家姓劉的?男的多大了?”

    “這屯子有好幾家姓劉的。我姑娘相中的是村西頭老張家的表親,姓劉,男的都三十了,是六月十八生的,先生看合婚嗎?”

    師爺此刻挺直了身子,真的來了精神,眼珠轉的更快了,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然後又掐指算了半天,故作神秘地說:“我看這婚姻也就算了吧,那男方家今年有血光之災,時間就在這十天之內。那男的命裏該犯劫殺,本人常做惡事,該要得到報應了,還是不沾邊的好,免得你們受到連累,從卦象看你們還可能真的難免收到牽連。”

    “先生真是神算!那劉家倒也是個正經人家,不招災不惹禍。可是這個兒子從打十七、八歲就跟他三個表哥混,到處惹事生非,後來跟他表哥幹起了砸孤丁的營生,作孽呀。不瞞先生說,我也不想成全這門婚事,可這小子欺負我們母女。我丈夫三十二歲就死了,扔下我們母女倆,你說可咋活呀,沒辦法,我隻好找一個老跑腿子拉幫套,就是在院子裏幹活的那老頭,可他人又老實又窮,根本養活不了我們娘倆。不怕大哥你笑話,這老東西不但掙不來錢,幹那事也不行,我才三十來歲,能憋住嗎,就幹起了半掩門子,也好補貼家用。後來我又領養了一個幹姑娘,和我一起幹,這姑娘挺好的,會伺候人,不信一會叫出來讓大哥看看,可心不。你們出門在外的,心裏空落。唉喲,看我說哪去了。就是劉家那小子,叫栓柱,也經常來,年輕人嘛,沒個媳婦,倒也有情可原,可他不懷好意,硬是把我親姑娘也給禍害了,那年我姑娘才十五歲,就讓他給****了。以後每年隔三差五的就回來找我姑娘,這不,前個又回來了,晚上在這住,白天回家。我姑娘自打被他破了身,就跟他一個人,沒接過外人。我想姑娘都這麽大了,快點給她找個人家,可誰願意要哇,就想讓她跟栓柱子得了,下半輩子也有個依靠。可是任我怎麽說,這小子和他家都不願意幹,說名聲不好,可真氣死我了。聽先生大哥這麽一說,我還真不能把姑娘嫁給他,命都沒了,還真不如幹這個了,圓了扁了還能活呀。”在師爺的引誘和嚇唬下,這女人把實話都說了。

    “大妹子,我看你也是個誠實人,幹這個也是被逼無奈,沒啥見不得人的。豬往前拱、雞往後蹬,各有各的活法,這年頭,有錢才是大爺。不過姑娘還小,得找個人家,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事。蒼蠅專挑有縫的蛋叮,時間長了保不準出事,還是找個人家為好。”不知師爺是啥意思,又勸她給姑娘找婆家。

    “先生說的在理,可現在這情況上那去找哇,聽天由命吧。我是不想再讓她嫁給劉家了,現在不出事,早晚也得挨槍子。如果大哥能有合適的,我倒想聽聽,說不準我姑娘真能交上桃花運。”這女人說完還抬頭看看海子,讓海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倒是沒有什麽太合適的。不過我可以給她算算,看上那方求婚為好。不妨讓姑娘出來見見,我給相相麵,也好指點迷津。”師爺說著話,眼睛盯著這個抹粉的女人,心裏也就早有了打算。

    “敢情先生還會相麵,那好,我把女兒叫出來。不過我得問問大哥,相麵還加錢不?多了我可不算。”抹粉女人一邊說,一邊朝西屋喊:“姑娘,有客人來了。是算卦先生,出來給你相相麵。”

    “當然要加錢,不過算的不準分文不取。”師爺說。

    隨著西屋一陣輕微的響動,門開了,兩個打扮得確有些姿色的女人走進東屋,坐在屋地的凳子上,正好麵對著師爺等人。這倆姑娘一個稍大一些,看上去也超不過三十歲,臉上毫無表情,隻是從看人的媚眼中才能猜出她的性格。不用問,那年紀小的、二十歲上下、有著一雙迷人大眼睛的姑娘就是抹粉女人的親姑娘了,看上去放蕩而又外露,夏天的衣服緊繃身子,兩眼在師爺和海子的身上亂轉。

    “吆,都過來了,那就坐吧。花,你過來,讓這位先生相相麵,看宜不宜婚配,能找個啥樣的?”抹粉女人招呼著年輕一些的姑娘。

    “老先生都要看哪塊。你說我得找個啥樣的,好找不?”年輕姑娘說著湊到師爺邊上坐下。

    師爺也不搭話,仔細地端詳著姑娘的臉,半晌說:“把右邊的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那姑娘伸過又白又軟的手,放在師爺的手上。一看就是不常幹活的手,保養得非常好。師爺還是仔細地看了半天,還攥攥摸摸,這才抬起頭來,清了清嗓子,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想聽他說些什麽。

    “你這姑娘的命還是挺好的,一輩子不用愁吃穿,命中有一兒二女,是富貴命。可就這婚姻要費周折,命中注定要找一個比她大的,兩家又不能離得太遠。可惜命犯桃花和白虎,不得不遠走他鄉,才能保住平安無事,否則性命不保。命中得遇貴人相助,才能逢凶化吉,切記!”師爺一臉嚴肅,麵露玄機。

    “這不是說我可以嫁給栓柱哥嗎?費點周折算啥。媽,你再托人去說和說和,趁他在家,找他爹媽說,我跟他說他老推托我。要不求這位老先生去說和,也許能成。”姑娘說。

    “別淨瞎說,那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咱不跟他。先生剛才說了,他家不出十天就有血光之災,滿門抄斬,咱躲還躲不過來呢。”姑娘媽不讓姑娘多說話,聽先生的。

    “姑娘能跟他倒也合適,方才我把你們倆的命都合了。隻是眼前這道坎不好過,不嫁他也罷。不過姑娘命中注定跟他有孽緣,躲也不好躲呀。”師爺緊皺眉頭說。

    “那可咋辦呀?還請先生多多費心,幫忙給破破,大妹子給你磕頭,要是我們娘們平安無事,你讓大妹子咋謝你都行。”姑娘媽真的有些害怕了,真心實意地哀求師爺。

    “這是天意,人力難為呀。要想躲過此劫,光你一家不行,得和劉家齊心協力,才能有個萬全之策。先生我雖不才,但也可指點一、二,若不是姑娘有命,能碰見我,可真要大禍臨頭了。隻是人家劉家還不知大禍將至,就是知道了,能不能信、願不願做都說不準。此事我看就到此為止吧,聽天由命。你們娘幾個加強防備就是了,我也無能為力。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算得人挺揪心的,錢也不要了。徒弟咱走吧。”師爺起身離炕,拉著海子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