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英雄漸露霸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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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剛入冬,師爺建議所有閑暇的兄弟進山打獵,說是獨龍山人多勢眾,不能光靠吃大戶、拷秧子、砸窯子活著,自個得找點營生,別讓老百姓罵。山裏有的是獐、麅、兔、狐、貉、獾子、野鹿,打來肉可以食,皮可以賣。若能自食其力,秋毫無犯,則我獨龍山便能博得百姓愛戴,使我獨龍山名聲遠揚、威震八方,誰還敢與我爭鋒。
大當家的覺得師爺說的在理,就同意了。於是兄弟們三三兩兩,進山下套子、支夾子、挖陷阱,各顯其能。說來也巧,這個冬天雪大,又加之獎勤罰懶,使得獨龍山收獲頗豐。到了臘月,再加上曆年積存,庫房早已存不下了。
這一日,大當家的說:“這麽多山貨皮子,再多了也沒地方放。聽說現在價格好,不如我下山把它賣了。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心,順便就把這事辦了。”
眾兄弟沒有異議,都同意大當家的下山。隻是爭著要和大當家的一起去。
“弟兄們別爭了。我回來後都輪流讓你們下山走走。這次我領獨狼和他兩個兄弟去就行。孫大老板子得去,車趕得好,還有過江龍得去,沒有個管賬的不行。咱這次去哈爾濱走走。”大當家的說完,眾人便不再爭了。於是大當家的讓跟他去的人各自回去準備,第二天出發。
天還沒亮,大當家的就招呼大夥上路。整個山貨裝了滿滿兩大車。獨狼趕車在前,大當家的和兩個保鏢坐在他趕的車上,孫大老板子趕車在後相隨,海子壓車。大當家的也沒讓兄弟們送行,兩輛大車馬不停蹄,直奔哈爾濱而去。
一路無話。這一日晌午,一行人來到了哈爾濱,找了一個靠城邊的大車店住下。大當家的讓過江龍和孫大老板子看堆,他領著獨狼和兩個保鏢進城去聯係買家。
海子也不計較,知道自己還不是糧台,就爽快地答應,和孫大老板子一起看堆。約摸過了兩個時辰,一個兄弟回來,讓套上車,一起去城裏送貨。
大車左轉右拐,來到了海子似乎熟悉的去處。海子一抬頭,‘昌源雜貨鋪’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這不是雲家大公子開的鋪子嗎?隻是鋪麵比以前更大了,更有排場了,這小子看來生意做大了。海子此時很猶豫,進還是不進呢?正在這時,店掌櫃陪著大當家的走出來,幾個夥計也跟了出來,一起驗貨看質量。
“怎麽樣?我這批貨都是上等貨,掌櫃的給的價也合理,我也不是小氣人,等卸貨時把差的挑出來,算我白送。”大當家的顯然是喝了酒,滿臉通紅。
“王掌櫃這人義氣,我也不多說什麽啦,成交。去後院卸貨。”海子一看是個日本人,說著還算流利的中國話,心裏不免有些狐疑,但沒有吱聲。
店夥計和眾人一起卸貨,海子和賬房先生一起記數,評級,很麻煩。等卸完貨,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海子還不見雲家大少爺出麵,不禁低聲問賬房先生:“這原來不是雲夢洋大少爺開的鋪子嗎?怎麽不見他出來驗貨呢?”
“他是我們二掌櫃的。生意做大了,和日本北滿原田株式會社合作。這樣的生意他不會出麵,店掌櫃的說了就算。”賬房先生說。
“那他家還在這住嗎?”海子問。
“怎麽,你認識他?”賬房先生這才抬頭正眼瞧了瞧這個年輕人。
“有一麵之緣,不算熟,隻是隨便問問。”海子又低頭核帳。
“和大掌櫃的都在上房住呢,聽說最近要搬,我們幹活的也不敢多問。怎麽樣,帳算完了嗎?咱倆對對。”賬房先生看樣很愛說。
“算完了,對對吧。這…….這……,還真對上了,就這樣吧。”海子和賬房先生分別把賬本交給了自己的主人。
“我看差不多了,價也就這樣定了。隻是這錢眼下我還拿不出來,天都黑了,湊不齊,明天給王掌櫃的湊齊。今天我請客,招待各位。”店掌櫃的小眼睛在大當家的臉上轉。
“這不行。說好了一手錢一手貨。”大當家的不悅。
“我看掌櫃的是個明白人,店裏哪能存這麽多錢呢?明天,明天一定。”店掌櫃的小眼睛依然在大當家的臉上轉。
“那也好,給出個手續吧,明天早上我來取。”大當家的說。
“好,好。不能太早,明天中午,中午一定。咱們吃飯去吧,‘日澤居’去吃。”店掌櫃的滿臉堆笑:“都去,都去,‘日澤居’。”
大當家的站起身,一擺手說:“掌櫃的情我領了,今天不去,等明天拿到錢我請客。”說著話就領同行的人走出了店鋪,店掌櫃率領夥計們送到門口告別。大當家的讓過江龍和孫大老板子回大車店住,他和獨狼他們就住在城裏,明天晌午讓過江龍進城和他們一起來這取錢。
過江龍和孫大老板子兩人各趕一輛車,回到大車店。二人也不出去逛逛,就脫衣睡下了。
第二天吃完飯,海子和孫大老板子進城。東走走、西看看,裝著很熟悉城裏的樣子,若無其事地溜達了一頭晌。快到中午時分,二人進了一家小飯館吃了點飯。海子就把孫大老板子打發回大車店,自個去了‘昌源雜貨鋪’。
來到昌源雜貨鋪,海子進門就問大當家的他們來了沒有,店裏的人似乎很慌張,店掌櫃的也不抬頭,小眼睛直轉,店夥計也不熱情,冷冷地說到:“先去外邊等著吧,他們還沒來。”
海子走出屋,店掌櫃的也起身去了後院。海子感到不解,心犯嘀咕。他沒在店門口停留,而是在附近溜達著,想解開其中的謎團。
時值晌午,街麵上沒有幾個人,一個車夫在不遠處靠著洋車吃幹糧。海子抬頭看了看昌源雜貨鋪門前的街麵,大當家的還沒有出現。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大當家的領著他們三個從遠處走向昌源雜貨鋪冷清的街麵。海子本想喊住他們,但又覺得不妥,隻好迎著他們慢慢走過去。
大當家的走到昌源雜貨鋪門前,讓兩個保鏢上去開門。就在這時,從昌源雜貨鋪裏衝出好多警察,不由分說,朝大當家的他們就是一陣亂槍,兩個保鏢當場斃命,獨狼和大當家的也都掛了花。海子箭一般地飛奔過去,一邊開槍一邊拉起大當家的就跑,也不管獨狼。虧得有獨狼在後邊死命阻擋,海子才把大當家的拉上了路邊的洋車,飛跑起來,海子隨車斷後。獨狼那邊已無槍聲,估計也已喪命。海子管不了那麽多,催著洋車跑過了幾個街區,讓車夫把大當家的送到一個私人診所,抱著大當家的跑了進去。
大夫趕忙給大當家的止血、包紮,忙活了大半天。海子問傷得怎麽樣,大夫說有兩處槍傷,一顆子彈打在了肩上,比較重,得把子彈取出來,一顆打在胳膊上,沒啥大事。海子讓大夫現在就把子彈取出來,可大夫說沒有麻藥,隻能先止住血。
“用啥麻藥,現在就取吧,過一會更疼了。趁著這時還麻,快拿出來吧。”大當家的已從剛才的驚恐中緩過神來,大聲吼道。
大夫看看海子手裏依然提著的槍,顫顫驚驚地說“行嗎?”
“取吧,大爺我能挺住!”大當家的繼續大吼。
大夫顫抖著輕輕劃開傷口,慢慢地取出了子彈頭。大當家的臉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牙關緊咬。
“這位爺真是條漢子,能挺住。蹲的也快,才受了這樣的傷,不然後果不知啥樣。可我這小診所,藥也不全,勸二位爺還是去大醫院看看吧。”大夫一邊上藥、包紮傷口,一邊說著。
“行了。你這有啥藥能用的,多給我拿點,我立馬就走。”大當家的臉上的汗有些消了,但看表情還是很疼,咬牙硬挺著。
大夫不敢怠慢,給包了一些藥,並告訴怎麽用。海子付了錢,扶著大當家的走到街上,又叫了一輛洋車,把大當家的拉到大車店。
大當家的非要立即啟程,返回獨龍山,帶兄弟們下山報仇。過江龍和孫大老板子死活不同意,說讓大當家的先歇一宿,看看傷情,明天再起身。大當家的拗不過他倆,隻好同意,並囑咐二人嚴加防範,早早喂飽馬,起早就動身。
也許是疼勁上來了,大當家的躺在炕上,一聲不響,眼裏冒出凶光,晚飯也不吃。過江龍和孫大老板子不離左右,一會水,一會飯地伺候。大約過了二更天,大當家的讓他們二人去睡會兒,說是明天早起。海子見大當家的已無大礙,就順水推舟說:“行,我倆出去尿泡尿,再看看馬,回來就睡。”
過江龍把孫大老板子拉出院外,對他說:“走,咱倆進城。”
“這能行嗎?大當家的也不知道,萬一出啥事咋整。”
“少廢話,快跟我走,有啥事我頂著。”過江龍瞪起雙眼,直逼孫大老板子。
“這,我沒有家夥,平時都用長槍,出門礙眼也沒帶。”
“給你,這是大當家用的,馬上跟我走。”
二人淨挑背靜的地方,來到了昌源雜貨鋪的後院。過江龍讓他在院外等候,告訴他藏好,不管院子裏出了啥事,都不能進院。要是等院子裏消停了,還不見他出來,就立刻返回大車店,帶大當家的連夜回山。要是我從大院出來,後邊有人追,就開槍迎接,但不可戀戰,隨我邊打邊撤。孫大老板子點頭答應,回身躲進黑影裏。
這是一個封閉的院落,隻有東北角大門處低矮一些,因為上邊沒有門樓。過江龍覺得可以躍過去,其它地方的牆都高約一丈有餘,一般人難以上去。過江龍靠近院牆,先聽聽院子裏的動靜,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根繩子、前有鷹爪般的鐵鉤,隻輕輕一拋,便勾住牆頭,然後燕子一般飛身上牆,一躍便來到房頂趴下。院內的格局沒啥變化,隻是比過去更講究了。過江龍趴在房脊上,仔細地搜尋一遍,見沒啥埋伏,院子裏也沒啥動靜,好像隻有鐵鏈子來回拖動的聲音和輕微的狗哼叫聲。過江龍從懷裏掏出一塊肉骨頭,向狗的方向扔過去。他知道,大戶人家都有狗,因此事先準備好了骨頭。果然,聲音沒了。
過江龍從腿上拔出刀來,飛身向狗的方向跳下去,他要先結果這條狗的性命。當他落地的一刹那間,那條狗也向他跑過來。他揚起刀剛要動手,突然停住了。‘啊!黑狼!’過江龍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碰上它。他四外看看,用手摸摸跟他親昵的黑狼,拍拍它的腦門,把栓在它脖子上的鐵鏈解開。黑狼很懂事,用身體蹭蹭他的腿,悄無聲息地跟他來到窗前。
北邊的一排房子明顯地有三個隔斷,靠東邊大門的過江龍知道那是夥計們住的。他來到靠近西邊的窗前,裏邊似乎有微弱的光亮,他把耳朵緊貼在窗戶上,裏邊有說話聲。
“你咋還不睡呢?都半夜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睡不著,你睡吧。”一個男人的聲音。
“當初我就說別跟日本人勾搭,這倒好,不給人家錢,還叫警察打死了人,這哪是做正經生意呀?”女人說。
“小點聲,別讓那屋聽見。現在日本人越來勢力越大,我也是沒辦法。別說了,都睡覺吧。”海子聽出來了,這是雲夢洋的聲音。
屋裏不再說話,那點微弱的燈光也沒了。不用說,這是雲夢洋夫妻的屋子。過江龍又溜到中間的門,聽了聽,屋裏死一般的寂靜。他用刀輕輕地撥開門,蹲下身拍拍黑狼的腦門,閃身進屋,無半點聲息。借著月光,他看見這屋似乎是正堂,一切中式布置。東屋的門微開,裏邊像是書房或是辦公的地方。西屋則設了個日式拉門,有鞋在門外擺著,裏麵還傳出來輕微的鼾聲。過江龍踱步到門前,突然猛地拉開門,跳到屋裏,打開燈。睡在日式床上的兩人都驚醒過來,一個略顯肥胖的日本男人一骨碌爬起來,手伸向枕頭底下,嘴裏喊著‘八格’。
過江龍那容他反應過來,飛起腳把他的手踢開,從枕頭底下槍過手槍,然後拽起他的睡衣,把他從床上拎起來,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用腳在他們睡覺的床上上下翻了翻,確信沒有其它凶器後,用腳把那個日本娘們踩在床上,大聲地說到:“趴在這,不許動,動一動我就宰了他,連你一起殺。別動!”
過江龍一步一步把這日本男人拉到中堂,開亮燈,對他說:“告訴你,我就是那個來賣山貨的,你們******不但不給錢,還叫警察殺人滅口。現在你快叫人把錢送來,否則我要了你的命,聽清了沒有?”
過江龍一用力,勒得他嗷嗷直叫。他費力地喘著粗氣,哆哆嗦嗦地說:“這事我不知道,是他們私下幹的,放了我,我讓他們給錢。”
這時過江龍聽見外邊有響動,立即把這肥胖的日本男人摟在胸前,直對著門口。‘砰’的一聲,門被撞開,兩個夥計打扮的人拿著槍衝進來。過江龍沒等他們看清屋內的情況,就接連兩槍,把衝進的兩人放倒,兩人的腦袋上都流出了血漿:“告訴他們,別想反抗,要不然連你一起殺了!”
門敞著,外邊的人不再敢輕易進來。被挾持的日本人朝外邊拚命大喊:“快,給他拿錢去,讓他快走!”
門外有人嘀咕了幾句。過江龍抱住日本人往東屋退去。就在這時,那個日本女人不知啥時已慢慢爬出來,手裏拿著槍,瞄著過江龍,尋找著機會。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日本女人準備扣動扳機的刹那間,黑狼猛地撲過去,咬住她的手。這時槍也響了,子彈打在過江龍頭頂上方的牆上。此時日本女人疼的嗷嗷直叫,可還想去撿槍,黑狼死死地咬住她,猛地一拽,那日本女人就趴在了地上。過江龍揚起手,手中的刀飛過去,紮進她的後背,血從刀口處流出來,日本女人昏死過去。過江龍把手中的日本男人拖進東屋,打開燈,看見牆角處有個保險櫃,就命日本男人打開。
這日本男人趁找鑰匙的機會,看過江龍防備有些放鬆,突然身體一蹲,橫腿掃向地,過江龍躲閃不及,險些被他掃倒。過江龍順勢飛起一腳,踢向日本男人的麵門。這日本男人身手卻也矯健,赤手空拳與過江龍對打起來,一時間過江龍還真難以製服他。這時,嘴裏叨著槍的黑狼也放下嘴裏的槍,撲上來幫助過江龍。在黑狼的幫助下,這日本人很快又被製服,當外邊衝過來的人想要幫忙時,這日本男人已被牢牢控製在過江龍手中,衝過來的人見狀,連忙在過江龍的槍聲中急速退出去。
過江龍讓日本男人打開保險櫃,把裏邊的金條、古董、錢財都拿出來,裝進懷裏。又逼著日本男人走向門口,把他頂在門前,自己在他身後,黑狼則在其旁邊,左右巡視。過江龍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日本人快讓手下送錢來,日本男人也一遍又一遍地對著屋外的人喊。
過了一會兒,從屋外傳來了喊聲,說別開槍,錢送來了。隨著聲音,一個黑色的包先遞了進來,緊接著那個日本店掌櫃走了進來,嘴裏一個勁地說別開槍、別開槍。
“別過來,把包放在桌上!”過江龍命令道。
店掌櫃慢慢把包往桌上放,歪頭看著過江龍這邊。突然,他從包下抽出手槍,對準過江龍就要開槍。還沒等他的槍響,過江龍的槍先響了,店掌櫃身上中彈,仰身倒在地上。
過江龍拉著日本男人來的桌邊,伸手拉開包摸摸,把包捆在腰上。用槍逼著日本男人說:“讓他們讓開,放我走。今天你們也是三死一傷,錢也給了,咱們兩清。我不想再殺人,告訴屋外的人放我出去。”
被抱得緊緊的日本男人朝外邊大喊:“不許開槍,放他走,快去救夫人,她快不行了!”他一邊喊,一邊被過江龍逼出了屋外,用他身子擋住別人企圖對過江龍的攻擊。
過江龍押著日本男人走出房門,看到院子裏僅有四、五個人,這中間還包括雲夢洋倆口子。不過,在院子四周的房上,都有人影在晃動。過江龍緊貼牆根,用押著的日本男人擋著有可能前來偷襲的人,一步步往大門處挪去,黑狼緊隨其後。離大門還有一丈多遠了,過江龍猛地一轉身,用一隻腳踹向日本男人的後腰,順勢一蹬,借力竄向牆頭,飛身跳下,跑向黑暗處。
於此同時,躲在房上的人和躲在黑暗處的孫大老板子幾乎同時開槍,房上的一個人似乎被孫大老板子擊中。
“有接應,快趴下!看準打!”房上有人喊。
過江龍沒幾步就竄到孫大老板子躲的地方,一邊跑一邊回身開槍。在黑夜的掩護下,二人很快就跑出了射擊範圍,順著來時的路,往大車店跑去。不知啥時,黑狼也跟了上來,過江龍也不趕走它,拍拍它的腦門,讓它跟著一起跑,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將很快脫離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