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醋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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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二十五, 雍親王府
傍晚,原本安靜的東小院突然忙碌了起來。
茶房裏熱氣熏天,一邊用大鍋燒著熱水, 一邊煮著暖胃的雞湯和解酒茶。
庫魁捧著那隻他專用的巨大木桶,蹲在茶房外頭顯得十分可憐。
更可憐的是被迫留在內廳等候傳喚的張保和張起麟, 麵對臥房門簾上投出的兩道張牙舞爪的人影,恨不得把腦袋插/進花瓶裏。
而此時, 已然分不清敵我的醉貓蘇大公公, 成功被四爺武力製服, 按在了軟榻上。
“來人啊,救命啊, 非禮啊!”
臥房裏一陣殺豬似的嚎叫, 兩位張公公都掩麵而立, 尷尬地無所遁形。
一炷香後,門簾猛地掀開,卷成一團的錦緞長袍, 純白裏衣, 連帶著還沒穿上幾天的黑色雲紋短靴被一股腦地扔了出來。
“拿去燒了!”
“是!”
二張公公幾乎同時撲過去,張保手快把幾件衣服都攬在了懷裏,張起麟慢上一步, 好歹也撿了隻靴子。
兩人迅速退出屋門,正趕上一路苦著臉,提著水桶而來的庫魁,頓時心有戚戚焉。
臥房內, 被扒了個精光的蘇公公,倒在榻子上,兩眼淚汪汪地咬著毯子邊兒,自娛自樂地扮演著被奪去清白的失足少女。
四阿哥繞著屋子來回走了兩圈,聞著那人身上還未散去的胭脂香氣,頭頂都要冒煙了。
“主子,”好巧不巧,在四阿哥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時,庫魁到了,顫著聲立在簾子外頭,“奴才提熱水來了。”
四阿哥堪堪咽下一口悶氣,瞪了一眼榻子上毫無自覺的某人一眼,沙啞著嗓子道,“進來吧!”
“是,”庫魁低垂著頭,一路繞到屏風後頭,把熱水添進浴桶裏,“主子,溫度剛好,可以沐浴了。”
“恩,你出去吧,”四阿哥慢慢擼起一隻袖子,凝視著軟榻的雙眼泛起了寒光。
庫魁壓根不敢抬頭,提著木桶,飛速消失在門外。
還倒在毯子裏的蘇偉樂嗬嗬地一擺手,細著嗓子道,“大爺,再來啊!”
火盆中的木炭“啪”地爆出個小巧的火花,四阿哥的頭上則是岩漿湧動。
“啊——”
天地倒轉,眼前一花,自己就到了水裏,酒醉的蘇公公一時半刻還無法理解。
四阿哥撈出**的布巾,拽起蘇偉的一條胳膊就開始擦,結果沒控製好力道,兩下過去,白嫩的胳膊上就出現了一條紅印。
蘇大公公立刻大呼小叫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胳膊,直斥四阿哥的暴行。
四阿哥也是一愣,看著那條紅印,心頭的怒火頓時被一陣疼惜壓去了大半。
天色已晚,各房都亮起了燭火。
一直吵吵鬧鬧的東小院逐漸安靜了下來,火光閃爍中,屏風後頭一陣悉悉索索,藏青色的長袍搭在了衣架上,還冒著熱氣的木桶中,邁進了另一個人。
蘇偉垂著腦袋,戳著水泡,嘴裏嘟嘟囔囔。
四阿哥坐下後,把人摟到懷裏,捏著下巴,看著那一雙帶了紅血絲的眼睛,口氣不自覺地放軟,“怎麽樣?清醒了沒有啊?”
蘇偉眨巴眨巴眼睛,身子一軟,趴到人懷裏,在四阿哥耳邊,小小聲地嘟囔著,“他們拿了我兩千兩銀票,也不知道還禮,一點規矩都不懂……”
四阿哥咬牙,搭在浴桶邊緣的手都不自覺地往裏摳了摳,“你那麽心疼銀子,怎麽還舍得給人贖身呢?”
“唉,”蘇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話音裏還帶著濃濃的醉意,“其實,你並不了解真正的我,人家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哦?是嗎?”四阿哥氣極反笑,把手伸進水裏,慢慢掰開那人的腿。
“你幹什麽?!”
等兩人的姿勢已變成一上一下時,遲鈍的蘇大公公才反應過來。可惜,貌似來不及了……
“讓爺看看,你怎麽憐香惜玉啊?”
四阿哥微一挺身,水波一陣浮動,蘇偉的瞳孔隨之放大,脫口而出的呻/吟帶著點點吃痛。
讓本來循序漸進的四爺,一時恍神,手上的力道消失,屏風後頓時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
醉酒的人臉色酡紅,看起來愈加委屈。
四阿哥強忍**,在柔軟溫熱的深處靜候了片刻,感受到懷中的人慢慢放鬆下來,這才緩緩開始動作。
夜色漸濃,浴桶中的熱氣已然散盡,但交疊的兩人卻是渾身滾燙。
被壓在木桶邊緣的蘇偉,耳邊盡是四阿哥粗重的呼吸,胳膊上的紅印早已不見,但脖頸和胸前都布滿了紅色的小點。
張開的雙腿,承受著一陣重過一陣的衝擊,尾椎的酥麻沿著脊背不斷上竄。
可憐,喝了很多酒的人,空有一身睡意,卻無法沉眠,一旦閉上眼睛,無法壓抑的快感似乎就能將整個人燃燒殆盡。
最終,害怕蘇偉著涼的四阿哥,還是把人抱出了木桶。
兩人轉戰床榻,紅鸞帳下,**一晚。
翌日,清早
書瑾拿了一封請帖,進了福晉的臥房。
詩瓏正在為福晉梳妝,見到書瑾進入,頗不耐地翻了個白眼。
書瑾沒有理會她,向福晉揖了揖道,“門房送來了請帖,是八福晉下的。”
“哦?”福晉略感差異,接過請帖一看,八福晉要在八爺府的花園舉辦賞梅宴,幾乎遍請京城內的宗親貴婦。
“這倒是件奇事,”福晉斂起眉心,“自打嘉怡做了側福晉,八福晉都很少到人前了。這怎麽突然大張旗鼓地辦起宴會來了?”
書瑾試探上前,小心建議,“福晉,要不要問問王爺?”
福晉看了書瑾一眼,將請帖慢慢放到梳妝台上,“這個時辰王爺應該去上朝了,你去東小院知會一聲,等王爺回來了,就說我有事求見。”
“是,”書瑾行了禮,領命而去。
剩下詩瓏狠狠地剜了書瑾的背影一眼,轉過頭對福晉道,“福晉,你沒發現這個書瑾,總是處處顯著她的聰明。而且,一心攀著前院!現在是還沒有她出頭的機會,這要真讓她在王爺麵前露個臉,她心裏還能有您這個主子嗎?”
福晉抬頭瞄了一眼鏡中的詩瓏,微微彎了彎唇角,“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好處,忠誠人有忠誠人的好處。我的身邊,如今也隻剩下你們了。你呀,就別總烏眼雞似的盯著她了。”
詩瓏抿了抿唇,滿心不甘地垂下了頭。
午時,東小院
外間的飯香一陣一陣的傳進臥房,餓了一上午的蘇大公公,這才悠悠醒轉。昨夜的事,都在腦中凝成了一團漿糊,但身上的痕跡卻是分分明明,清清楚楚的。
張起麟聽到了屋內的響動,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蘇公公,醒啦?午飯都準備好了。”
蘇偉皺著一張臉,忍著各個關節的酸痛,咬牙切齒地爬下了床,“我昨天都醉的人事不省了,你們也不說勸著點兒!對著一具挺屍,他怎麽下得去手!”
張起麟是皮糙肉厚,聽了這話也不覺得害臊,直接笑著道,“您是以為自己人事不省了,兄弟們可被您折騰的不輕啊。”
“啊?”蘇偉在屏風裏繞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的衣服,又走出來道,“我不就是喝醉了嗎?難不成,我耍酒瘋了?”
“嘿喲,”張起麟兩手一捧,老神在在地道,“要是耍酒瘋就好了,您那一字一句,說的可都是清清楚楚啊。再加上那一身撲鼻而來的胭脂香氣,王爺的臉都黑得跟鍋底似的啦!”
蘇偉僵在屏風前頭,幹幹地咽了口唾沫道,“我都說什麽了?”
“具體的我也沒聽清楚太多,”張起麟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你要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庫魁。當時我在門口,就聽見什麽,柳葉啊,贖身啊,美人在懷啊……”
“停停停!”蘇偉已經能想象出昨晚自己經曆的慘狀,瞬間覺得現在這點小痛都是撿了大便宜了,“我為柳葉贖身,是為了釣著何玉柱他們,你們怎麽就不幫我解釋解釋呢?”
張起麟一聽這話,立刻不願意了,“我倒想解釋來著,誰知道什麽情況啊!你要是帶我一起去,我還能幹看著王爺發火嗎?”
“行了,行了,”蘇偉擺擺手,又滿屋子繞圈找衣服,外袍沾了酒味兒不能穿就算了,怎麽連靴子都不見了?
“甭找啦,”張起麟閑閑地道,“昨晚王爺讓我們都拿去燒掉啦。”
“啥?那雙靴子最起碼值十兩銀子啊!”蘇大公公心裏直流血,“昨天一連氣花了兩千多兩,今天靴子又沒了……你們這幫敗家子,他說燒就真燒啊!”
張起麟衝天翻了個白眼,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了。
庫魁一路小跑著進屋,就見蘇大公公一臉欲哭無淚地坐在床榻上,連衣裳都還沒換。
“蘇公公,大柵欄那頭送來的密信!”
蘇偉一下回過精神,接過庫魁手上的信,三下五下拆開,匆匆一覽。
“怎麽,是不是馮進朝送來的?”張起麟問道。
蘇偉看完,把信扔進火盆裏,“是,馮進朝說,下月初一,八爺府舉辦賞梅宴。咱們府內的女眷應該也接了帖子,叫我想辦法跟著去,他會安排我和繡香見麵。”
“你又自己去啊,”張起麟不太放心道,“這回可是進八爺府,萬一出了事,福晉她們能保你嗎?”
“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蘇偉瞪了張起麟一眼,轉頭對庫魁道,“去門房問問,看看都給誰送了帖子了。”
庫魁點頭應下,匆忙出去了。
張起麟卻是不依不饒道,“換個人去也是一樣的,再讓小院給馮進朝留個信兒唄。進八爺府可不是件小事,更何況,你這名頭在外麵本來就惹人注意。萬一讓八貝勒發現了,你跟著女眷去參見賞梅宴,能對你沒有懷疑嗎?”
“道理我都明白,”蘇偉又從櫃子裏翻出雙靴子穿上,“不過,這件事可大可小,我要不親自去,就怕繡香她們不說實話。你放心,我跟著女眷去花園,不會碰上八阿哥的。就算碰上了,他也不能平白針對我一個太監啊。”
“誰針對太監啊?”四阿哥的聲音響起,人已邁進了內堂。
“主子!”剛還自作主張的蘇大公公,瞬間化作呆萌忠犬,一連氣兒地衝出臥房屋內,擠開貼身伺候的張保,自己接過四阿哥解下的鬥篷,無形的尾巴在後頭瘋狂搖動。
跟出來的張起麟,與張保站到一處,一起對毫無原則的蘇某人,給予深深鄙視。
四阿哥換了朝服,坐到圓桌前,蘇偉顛顛兒地盛了雞湯,雙手遞到四阿哥跟前,“主子快嚐嚐,這雞湯聞著可香呢。”
“恩,”四阿哥喝了兩口,神態舒緩。
正當蘇偉暗暗鬆了口氣時,四阿哥突然轉頭,微笑著看向蘇偉道,“昨晚某人回來時,聞著也可香了呢。”
“我,我那也是為了辦正事啊,”看軟的沒用,蘇公公終於挺了挺胸脯,“在阿哥中間多留幾個豁口,關鍵時候,說不定能起大用呢。我為那個柳葉贖身,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得讓何玉柱他們覺得,多少能抓住我一些弱點。要不,人家哪肯上鉤啊。”
四阿哥冷哼一聲,放下湯匙,“你把那個柳葉安排在哪兒了?”
“安排到我那個在京裏學習的兄長那兒了,”蘇偉按按自己的肚子,“先吃飯好不好?我都餓了。”
四阿哥瞥了蘇偉一眼,悶哼一聲,最後還是拿起筷子,“昨天喝了那麽多酒,今天別吃葷的了,多喝點兒白粥!”
十一月末,川陝總督府
“好一個年羹堯!”
川陝總督鄂海把手下送來的信重重地拍在桌上,“皇上都已經同意由甘肅自己配給糧食了,他竟然還敢私自籌糧,與那個富寧安暗中勾結!”
“大人,”門人巴彥上前道,“如果年羹堯籌糧不是自作主張,那麽說明甘肅的存糧可能確實不夠。富寧安統領大軍,深得皇上信任,如果是他越級向年羹堯求助。回頭皇上追查起來,恐怕年羹堯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啊。”
“哼,”鄂海冷笑一聲,“那也得等富寧安打了勝仗再說!到邊關來,就得守邊關的規矩。我與準噶爾的部隊多次正麵較量,那個富寧安要是一個識情識趣的,自然知道該怎麽辦。想要獨攬功勳,獨掌大權,好啊,我就看他一個區區文官,在麵臨準噶爾大軍時,還能高傲到哪兒去!”
“那,年羹堯那兒……”巴彥問道。
“你即刻帶隊人馬,”鄂海揚起下巴,“去官道上攔住運糧隊伍!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四川巡撫,真敢不把我這個總督放在眼裏。”
“屬下明白,”巴彥垂首領命,隻是再抬起頭時,眉宇間還有絲躊躇,“不過,大人,據胡卜送來的消息,富寧安之所以向年羹堯求助,好像與雍親王有關啊。”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舊文都寫到洗澡,就是差別有點大,我快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