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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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好。”

    時近六點三十分,我結束了洗漱,來到客廳,如往常般向父母打了招呼後在餐桌前就坐。這時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餐,幾片全麥麵包,一枚煎蛋,一杯溫熱乳白的牛奶。食物的香味很是誘人。

    老實說,我更喜歡早餐以白粥配醃菜來解決,不過這樣也不賴。

    “早安,折。今天是折的生日,有什麽想吃的嗎?”

    剛一坐下,坐在對麵的母親先開了口,父親則有些尷尬的張著嘴。這大概是在煩惱該送什麽樣的生日禮物吧。

    畢竟怎麽說我也不是真正的孩子,哪怕再怎麽扮演,也依舊沒能體現出正常孩子對玩具的執著。因此作為父親的他想必時常會為不知道我喜歡什麽而煩惱。

    母親察覺到父親的窘迫,掩著嘴偷笑。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依舊有著少女的溫婉秀麗。

    “恩,我想一下。”

    裝出思考的模樣,我慢吞吞的在兩片麵包表麵塗抹了一層沙拉醬,再把煎蛋夾在裏麵做成簡陋的三明治。做完這些後,我點了點頭:“那就香芋丸子、香煎牛肉餅。禮物就要怪貓麵具,可以去嚇唬真村、紗他們。”

    真村和紗都是附近的孩子,時常會在田埂邊一起玩耍嬉戲。鄉裏有著不少同年齡的孩子,各自按地方形成小圈子。而我就屬於真村和紗這個圈子,有著類似於圈子領袖的地位,相當於孩子王的角色。

    “不能老是嚇他們哦,小心以後他們不跟你一起玩了。”

    “經常?沒有哦,我隻做過兩次。隻不過是他們比較膽小,明明沒有什麽好怕的。”

    “上次紗的媽媽可是向我和你媽媽投訴了,我可是幫你做了擔保。要再有一次,你就自己跟紗的媽媽道歉去。”

    父親也加入了話題,雖然說的是責備的話,不過在他說來卻沒有什麽的威嚴。仔細看去,可以發現他的眼神有些異樣。

    “所以我後來就沒嚇紗了。”

    我心中一沉,卻隻是聳了下肩,朝著剛走到身旁坐下,顯得還有些睡眼惺忪的靜點了下頭:“早安,姐姐。”

    “呼,折……早安。唔,讓我靠一下。”

    坐在軟墊上,靜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靠了上來,頭枕在我的肩上,還順勢用臉頰蹭了蹭我的側臉,她那柔順的棕發蹭得我的鼻子有些發癢。對於她的習慣我早已習以為常,在幾口咬完手中簡陋的三明治後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她眯著眼睛,發出像貓兒般的喉音。

    似乎是由於血糖有些偏低的緣故,靜起床總是有些困難,即使起來後也沒什麽精神,必須要緩上幾分鍾才開始進食。一開始都是靠向母親,後來不知怎麽就靠向了我,到了現在逐漸成了一種習慣。

    “有時候都不知道兩個誰比較大了。看著簡直像兄妹。”

    父親笑著搖頭,一副無奈的模樣。母親在一旁微笑的看著,眼神卻有些渙散,很快蒙上了一層水霧。她不打算影響到父親與我們的心情,這樣的表情很快就被更柔和的笑容所掩蓋。

    雖然隻是短短幾秒,但她那黯淡的眼神並沒有逃過我的觀察。我也很快的明白過來,剛才她可能想起了自己被處理掉的第一個孩子。

    幾分鍾很快過去了,我習慣的拍了拍靜的額頭,將她從昏沉的狀態喚醒,然後將手邊盛滿果汁的杯子抵到她唇邊。靜眯了眯眼睛,咬著杯壁喝掉了大半杯果汁,很快就煥發出精神。再次蹭了蹭我的側臉後,她總算坐正開始進餐。

    “對了,說起來明年開春,折也應該上德育園了,是不是挺期待的?”

    父親開始閑談,但我並不怎麽給麵子的搖了搖頭。說起德育園,就不得不談及我所身處的地方——神棲66町的教育製度。神棲66町的教育製度以咒力運用培訓為根本,大致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可以稱為小學教育,而在神棲66町有著三座小學學院,分別是位於黃金之鄉的德育園、水車之鄉的和貴園、見晴之鄉的友愛園。恰如其名,這一階段的教育也以品行教育為核心,文字、數學及一些行為教育做輔,為將來覺醒咒力打好基礎,以保證擁有咒力的孩子能有著合格的品格。

    而第二階段的唯一代表則隻有全人班,是神棲66町唯一的高等學校。覺醒了咒力的孩子將在全人班訓練怎麽更好的去操控咒力,直至畢業成人。

    有著成人思維的我自然不會對上學抱有什麽特別的感覺,要說我唯一對德育園有所期待的大概也就是在上學期間覺醒咒力了。這麽說來,我對上德育園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期待感。

    “誒,折不期待麽?姐姐可是一直都期待著折上德育園呢。”

    靜學著我一樣將沙拉醬塗在麵包上,夾上煎蛋後將嘴巴塞得鼓鼓的,她從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上學放學都走在一起了。”

    “靜,嘴裏有食物的時候不要說話。真是的,說了幾次都不聽,小心以後會沒人要哦。”

    母親將我麵前的空盤子收了起來,伸出手在靜的腦袋上輕敲了一下。

    “折會要我。”

    用牛奶將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靜朝母親吐了吐舌頭。

    用完早餐,靜回房間裏換了學校製服。製服上裝是交領襯衫的樣式,中間紐扣是雙排扣,胸口還紮有紅色緞帶紮成的蝴蝶結。下裝則是淡粉色的過膝褶子裙,露出一截潔白的小腿肚。看起來不算暴露,卻又恰到好處的將女孩特有的青春可愛勾勒了出來。

    “我走了。”

    靜在玄關換上了布製軟靴,手放在胸口朝我輕擺了兩下,然後拉開門跑了出去。

    “便當,忘記帶了。”

    在我喊了一聲後,靜又小跑著拉開門,不好意思的吐著小舌頭從我手裏接過藍白相間的便當盒,再次跑了出去。

    很快,父親也帶著相同顏色,隻是分量更大的便當盒出門了。他是妙法農場黃金鄉實驗農園的職員,負責實驗田及實驗種物管理,這是一個不算累,卻非常耗時間與精力的工作,所以每天食量都挺大。不過雖然吃得多,但他的身材依舊像以往般瘦弱。

    母親同樣有著圖書館的工作,在為我準備好中餐後也離開了家。她的工作比起父親要清閑許多,還允許帶著孩子一起工作,在三歲前她就總是帶著我到圖書館去,自己整理書籍的同時也會念給我聽。

    直到她認為我是個聽話早熟的孩子,這才逐漸讓我一個人留在家裏。

    當父母都離開後,我深吸了口氣,這口氣積壓在肺部無法吐出。我想,這時的自己臉色一定極為難看,說不定像下雨時的天空一樣陰沉。

    在沿著玄關的樓梯上到二樓,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我將桌麵上一本隻有幾頁的本子撕下一張來,然後在撕下的白紙上澆上了水。很快,看似一張白紙的紙張上顯露出一些字跡,都是些人的名字。

    六識紗、橋本真村、長穀川美嘉、和田剛、橫山理人……

    隨手將濕透的紙張捏成球狀,我緩緩閉上眼睛,用著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著:“果然,又消失了一個。”

    我無奈的笑了笑,不得不說父親真不是一個能藏得住情緒的人,隻是簡單的提及了一下與朋友有關的話題就讓我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了問題。想必就在昨天或者是前天的夜晚,來自於教育委員會的成員必然挨家挨戶的拜訪了與那個孩子關係較為親近的家庭吧。

    顯然,我這個作為圈子領袖的家夥也被拜訪了。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我會將身邊的人的名字用藍帆記錄下來,就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甚至還寫下了每日的行動報告,隔個幾天就要埋到屋子後院的大樹下的盒子裏去。

    “真是糟糕的感覺。”

    在得到了消失的孩子的名字後,被種下的心理暗示輕易的就被擊破,關於那個孩子的記憶在腦海中翻騰著。最終,我隻能吐出肺中積壓的鬱氣,仿若低聲的歎息。這是我唯一所能做到的。

    願你能夠安息,來生能去到更好的世界。

    這個六歲的生日,過得真是糟糕透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