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雪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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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習冰雕的地點位於東郊一條長達兩公裏、寬有二三十公尺的河道旁,這條河道現在已經徹底被封凍,不管是河麵還是河底都凝結成冰,不再流動。

    從冰牆上遠遠望去,整條河道就像從天而降的天路,銀白而聖潔;又仿佛一條沉睡的冰雪銀龍,蜿蜒而瑰麗。

    當我們抵達東郊的河道旁時,已經有不少參與比賽的人領了工具,正對著一整塊的冰塊進行雕琢加工。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大多數人都是無咒力比賽的參與者。

    畢竟隻有無咒力比賽考驗的是真實的手工能力與技藝,這才需要進行事前練習與鍛煉。至於有咒力比賽所考驗的則是咒力使用者的意象完整度、想象能力以及對咒力細微操控,他們更多的應該是觀察各種冰雕模仿物體本身的結構與細節,在腦內形成完整的意象。

    當然,有咒力比賽不同項目之間有著區別,考驗的重點也不一致。比如大型建築類冰雕建造比賽對比賽者的要求就是想象力瑰奇,且建築物要求與周邊環境和諧一致,既不突兀,也不顯得平平無奇。這就很考驗咒力使用者的意象完整度以及觀察能力,並且對結構理解上也有著要求。

    而小型藝術類冰雕塑造比賽則考驗的是咒力使用者的咒力細微操控,能否將一個不高於兩米的冰雕變得栩栩如生,冰雕的體表曲線是否極盡分明,外觀是否生動,細節方麵又是否精致。這些方麵都需要咒力使用者有著優秀的意象清晰度、辨識度、以及細微成像。

    我們四人在向一名穿著白色風衣的大人出示了既是紀念品,也是身份證明的雪花徽章後,從他的手中領取到了一整套的工具,有鏟子、扁鏟、鋸子、錐刀、銼刀、厚手套、麵罩、護目鏡……等一大堆。

    領完了工具,之後是到一旁找另外一名看起來三十多歲左右年齡,有著滿臉絡腮胡子以及香腸般肥厚油亮的大人那裏領冰塊。

    當我向“絡腮胡子”描述了雕刻物大致的大小後,他就了然地點了點頭,用香腸般的嘴唇默念起咒語來。

    但因為那肥厚如香腸的嘴唇蠕動的樣子實在好笑,身後的美嘉和真村都“撲哧”地笑出聲來。雖然我處於自我催眠狀態下對此毫無感覺,卻不得不為兩個孩子的失禮而向“絡腮胡子”點頭致歉:“對不起,請原諒我們的失禮。”

    “絡腮胡子”沒有說話,他自顧自地念完咒語,一塊長寬各有一公尺左右的冰塊就從被冰封的河道中飛了出來。冰塊正正方方,通體透明,看不見絲毫裂痕與氣泡,體表也像打磨過那樣光滑,看著漂亮得像是已經完成了的作品。

    這樣的冰塊絕非自然形成的,而是通過咒力沉澱雜質,排除空氣後一口氣凝結而成的。

    用咒力操控著冰塊落地後,“絡腮胡子”才朝我咧嘴一笑,配著那香腸般的嘴唇,滑稽得讓人想笑:“沒事,想笑就笑吧。”

    他這麽一說,就連紗都翹起了唇角,掩著嘴發出輕笑,更不用說美嘉和真村,兩人直接捧腹大笑了起來。美嘉一邊笑一邊問:“大叔,你這嘴唇是怎麽回事啊?怎麽跟被馬蜂蜇了一樣?”

    本來美嘉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絡腮胡子”卻驚訝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被馬蜂給蟄了一下,當時腫得像氣球一樣,現在已經算好的了。你猜得還真準,一說就中了。”

    “啊!還真說中啦?”

    美嘉眼睛滴溜溜打轉,反倒同情起“絡腮胡子”來:“那大叔,你的嘴唇還能好嗎?”

    “好不了,不過這種樣子也已經習慣了。”

    “絡腮胡子”伸手摸了摸美嘉的腦袋,笑得很爽朗。

    和“絡腮胡子”閑談了幾句後,他幫著我們把冰塊和工具運到一塊空地,然後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在他走後,我們四人圍著比我們還要高上一些的冰塊開始琢磨起來。

    參考了一下身周的其它人,我們將防護道具穿戴整齊,之後才開始動起手來。首先是由我先用尖刀大致在冰塊上劃出不需要的部分,然後再由我和真村拿起鏟子,對準不需要的部分小心敲打鏟除。

    說實話,這不是一項很容易的工作,雖然冰塊的脆性很大,但我和真村的身體都還沒長開,就算配上極為鋒利的鏟子也無法輕易鏟落冰塊。

    不過幸運的是,周圍其它在練習的大人對我們照顧有加,有個女性甚至特意在一旁指導起來,並時不時用咒力幫我們掃去飛濺的冰屑與掉落的重冰塊,使我和真村可以放心的用工具去鑿冰,而不用擔心被自己的疏忽大意而弄傷。

    在我和真村鑿冰的時候,美嘉就拉著紗到一旁看其他人進行雕刻,一邊看,一邊“嗯嗯”地點著頭,擺出一副大師的模樣指指點點,還不時朝身旁的紗說著些什麽,紗就附和的說了些什麽。這使得她更加得意起來,跑去摸別人雕好的練習作品,好在沒有人和她計較。

    “真村。”

    趁著兩個女孩不在,我停下手上的工作,輕喚了真村一聲。等他也停下動作時,我才一拉他的手,輕聲道:“真村,我有話和你說,你跟我來。”

    “要去哪裏?”

    真村雖然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放下工具跟在我的身後。朝著指點了我們的女性道了聲謝,又拜托她轉告美嘉和紗關於我們有事稍微離開一下的事,之後我和真村就朝著南邊無人的方向走去。

    “折,都走了那麽遠了,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裏啊?”

    走了將近五六分鍾,差不多到了臨近白沙之鄉浮渡橋邊上,真村總算忍不住提出疑問。我看了看四周,除了幾塊連成一片的水田以及一座石拱橋外,就隻有兩架高達三公尺的葉片水車在咕嚕咕嚕的轉動著,方圓幾百公尺內一片空闊,幾乎毫無隱藏的空間,不用擔心會有人走到近前偷聽。

    於是我停下腳步,一指浮渡橋:“到上麵去說吧。”

    浮渡橋下方有三個橋洞,左右兩個高度在三公尺左右,而中心橋洞則有接近四公尺。我們走到中心橋洞上方,倚著刻有佛像的石頭護欄往下眺望,隻見湍急的河流中幾朵盛放的花朵頑強地飄蕩著,花瓣繁多,色澤晶瑩剔透,底下是一層薄薄的、細密如膜狀的根莖,在水中四散搖曳,仿佛正在揮舞著觸手的水母般——這就是冰花。

    可惜這條汊流比較偏遠,漂流到這裏來的冰花為數不多,稀稀落落的樣子看起來不再瑰麗炫目,反而叫人感到一種難言的淒清,心中一片荒涼。

    我看了看天空,依舊是一片陰霾,雲朵壓得很低,使人生出一種狹隘的錯覺。而浮渡橋的寬度也大概隻有兩公尺半左右,算得上狹窄,這也是我為什麽選了這裏的原因。

    “真村,我想說的是關於那天你踏出八丁標的那件事。”

    我判斷完環境是否可用,隨意地伸手撥弄著石橋上佛像。也不知道是哪一尊佛陀,不過大抵不是彌勒佛和釋迦牟尼,因為這兩個特征很明顯,一看就認得出。

    “化鼠的事?”

    真村的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慌亂,想來他自己也察覺到事情即將暴露,隻是不得不隱藏在心中。

    “恩。”

    我伸出雙手搭在他的肩膀啥辦法,深深的直視著他的雙眼,並盡量將自己的表情放平和,顯得誠懇有力:“真村,我想幫你,你能相信我嗎?”

    “我,我相信你。”

    真村身體一顫,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折,我該怎麽做?”

    “不要多問,現在你可以倚靠著護欄坐下來。”

    我決定速戰速決,采用強烈的直擊方式:“然後……閉上眼睛。”

    “恩。”

    真村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照做了,他將腳下的積雪掃到一旁,背靠著護欄坐了下來,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放鬆,身體盡量放鬆。你的手指像掛了石頭一樣,每根手指都掛了一個石頭,有你拳頭那麽大的石頭,所以你的十指被拉開,張得筆直;你的腳趾上有蟲子在爬動,不要害怕,是無害的草花蟲。在想象著手指掛了石頭的同時,你覺得這條蟲子在你的腳趾上爬來爬去,它很喜歡你,不願意離開。”

    我一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著引導的話,一邊細心的觀察著真村的身體與表情,以確保他確實在按照我所說的方式進行放鬆與想象。很多時候,催眠最難的就是判斷被催眠對象是否有認真的按照自己的指令去做,而不是敷衍了事,甚至抱有強烈的反抗心態做出偽裝。

    如果催眠者不能準確的判斷被催眠者的身體狀況與心理狀況,那麽指令之前就會有著很大的漏洞,造成被催眠者感到突兀或是不能理解,最終催眠失敗。

    “折,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嗎?”

    真村筆直的伸直了十根手指,被厚實靴子包裹的足部也輕微地動彈著,似乎有些瘙癢的樣子。看樣子他確實是按照著我的說法去進行想象了。

    “不要問,相信我。真村……我在幫你。”

    我將語氣放得平和而輕柔,湊近他耳邊低語:“好,一邊想象著十指被石頭拉直和腳趾有草花蟲在爬動,你聽聽周圍有些什麽聲音,告訴我。”

    “有水車在轉動的聲音,還有河水流動的聲音。”

    真村沉頓了一下,才用一種略帶恍惚的聲音回答。我不經意的皺了下眉,怎麽那麽快?正常來說,即便是受過多次催眠,並且對催眠者極具新任的受催眠者,他們也需要在三到五分鍾才能順從催眠者的指令進入到精神恍惚與主動性反應降低的層次。

    當然,這並不是絕對。有一類人就非常容易陷入催眠,或者被某個特定的人進行催眠。這其中就包括宗教狂信者這類人,他們瘋狂的信仰使得自身全身心毫無保留的去相信某個人的話,以至於哪怕這個人隻是隨口的一句話,都能對他們造成催眠與洗腦的效果。

    不過這種情況是較為罕見的,因為需要長時間的熏陶與反複教唆,這才能使人的心理防線完全洞開。千年前的某種叫做傳銷的犯罪形態大抵就是采用的這種形式,通過大量演講以及傾聽演講,使得被傳銷人員對演講台上所說的話深信無疑,甚至達到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改變觀念的程度。

    暫且將心中的疑惑擯除,我開始繼續下一步:“好,你現在聽著這兩種聲音,慢慢的感覺應該還有第三種聲音,你覺得這第三種聲音是什麽呢?”

    “魚……水裏麵有魚在遊來遊去。”

    大概才十幾秒的樣子,真村就回答了,聲音呆板得厲害。

    “什麽魚?”

    “很多……有金魚、有鯉魚、有鰻魚……啊……還有偽巢蛇……”

    “好,這樣很好。你現在感覺身體很輕鬆,眼皮開始睜不開,心髒……你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跳得很慢,咚……咚……咚……”

    由於沒有工具也沒有器械,我隻好通過聲音模擬心跳聲,並將手掌放在真村的胸口,隨著聲音富有節奏的輕微震動。

    “心跳聲……好大。”

    “對,很大聲,你的身體開始漂浮,朝著天上飄去。身邊有很多佛陀在看著你,它們向你微笑。”

    “啊……是藥師琉璃佛祖。”

    “對,很好……藥師琉璃佛祖用白雲托著你,現在你的身下是白雲,而白雲之下是萬米高空。你朝著下麵看,看到整個町都變得跟螞蟻一樣小,到處都隻剩下白色。”

    “好高……好可怕……”

    真村的身體輕微地顫抖起來,我伸著手撫摸著他的頭:“別怕,佛祖在旁邊看著你,它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現在你平躺在雲端上,全身真的非常輕鬆,很想睡覺。”

    “最後,你十指上掛的時候都從空中掉了下去,草花蟲也飛走了。現在你感覺身體輕盈得毫無重量……躺倒!”

    同樣是最後,我的手輕輕一推真村的身體,他就像被抽去全身的骨頭和力氣一樣,軟綿綿的側躺在橋麵上,臉上流露出靦腆的笑容。

    看著完全進入催眠狀態的真村,我的心中如石子般平靜冷硬,不過依據理性的思考,還是略帶歉意的朝他頷首:“抱歉了,真村。”

    “現在,你開始回憶起化鼠。對,化鼠,身材矮小,皮膚褐綠,還受了傷的化鼠。想一想,你遇到化鼠的那一天都經曆過些什麽,慢慢的告訴我。那一天,你從床上起來,身上穿的是什麽樣的睡衣?”

    “那一天,我從床上起來……穿的是藍色的,帶有蝴蝶的睡衣。”

    “你有幾套睡衣?分別是什麽樣式的?”

    “有三套,黑色的沒有圖案的、白色的帶有綠色條紋的、藍色的有蝴蝶圖案的。”

    “那麽那天你穿的真的是藍色的嗎?仔細想想,也有可能是黑色。你想想,或許是黑色的。”

    “黑色……藍色……”

    真村的口中發出仿若夢囈般的聲音,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又舒緩了:“好像記錯的,的確是黑色的。”

    “不,不是黑色,是藍色的。當然,你有些記不清了,到底是黑色還是藍色,你也不能確定,要去問問你的媽媽,她才最清楚。”

    向真村傳輸黑色的指令隻是一種測試,事實上在這種衣服顏色上改換記憶根本沒有意義,如果從其他人口中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反而會讓人懷疑他在撒謊。不過從這個指令中我得到了測試結果,於是將他這一段記憶盡量往模糊修改。

    “恩,我記不清了,好像是藍色,具體是不是要問媽媽。”

    “好,那你接下來幹了些什麽?”

    “因為很冷,所以我躺在床上不想起來,直到媽媽喊了我,我才起床。”

    ……

    “因為下了好幾天的雪,今天難得雪停了,我就出了門,本來打算去找美嘉玩,但一個人去她家有些害怕,所以就沒去。”

    “為什麽害怕?”

    “我怕她會把我帶的捕蟲網和盒子都扔掉,她很討厭這些。”

    “那你接下來去了哪裏?”

    “我朝著我家後麵的方向走去,那裏的杉樹林裏平時沒什麽人,而且上次在那裏看到有雪衣蟲,我就想去捉幾隻。”

    “你家往右邊去的那個方向,大概走上五分鍾就能看到一片闊葉樹林,那裏不也有雪衣蟲嗎?你確定你當時是朝後麵走去?而不是朝著右邊走去嗎?實際上你是往右邊走的吧?你是想去闊葉樹林那裏。”

    “後麵……右邊……對,我是朝右邊走去的,我想去闊葉樹林那裏。”

    “路上你看到了些什麽?”

    “有一塊指向櫟林之鄉的木牌,有些斜了。”

    “不,你沒有看見什麽木牌,你走了大概兩分鍾,看見了幾塊疊在一起的大石頭,你一般把它們叫做亂石堆。亂石堆一共有幾塊石頭?圓形的有幾塊?像蟋蟀的又有幾塊?”

    “恩,我看到了亂石堆。亂石堆一共有二十八塊石頭,圓形的有七塊,沒有像蟋蟀的。”

    “很好。”

    我點了點頭。

    ……

    “我在闊葉樹林裏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三隻雪衣蟲,都有手粗那麽長。其中有兩隻在一顆歪了脖子的櫟樹上找到的,有一隻是在闊葉樹上找到的,記不清楚是那一顆了。”

    “好,繼續。”

    “我還想再抓到幾隻,所以就繼續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八丁標的邊上。這時候,我聽到有輕微的聲音,那是很奇怪的聲音,有些像人,又有些像野獸。”

    我一點點的替換著真村沿途的記憶,終於到了關鍵的時刻,我稍微催促了一下:“然後呢?”

    “我又往前走了一點,看到離著八丁標有七八公尺遠的一塊被雪覆蓋的岩石上,有著一頭奇怪的東西趴在那裏,它受了傷,血染紅了一小片雪地。我覺得他很可憐,忍不住就走出了八丁標。我想過要找大人來救它,但是又害怕被大人知道我踏出八丁標的事情,所以就把它拖到不遠處的一個樹洞裏。”

    “後來我看到那個東西的樣子,它長得很醜陋,像老鼠一樣,隻比我高那麽一點點,而且體重很輕。我看到它的腿被木頭的箭矢給射傷了,我不敢拔出來,因為很可怕。而且它的背部也有很長的傷疤,血肉模糊的。”

    “對了,它的頭上刺著很奇怪的藍色字體,像是編號,記得是‘軍2507’。”

    “我把它拖到樹洞以後,很害怕,然後就跑回家了,後來好像在房間裏一下子就睡著了。”

    真村說完這些,“哈”的吐了口氣,身體變得更加放鬆了。

    “這些,你確定真的發生過嗎?難道不是你的幻覺嗎?自捉到雪衣蟲以後,其實你很快就回家了吧?後麵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夢境與幻覺,是你自己在欺騙你自己。關於遇見化鼠以及踏出八丁標的一切記憶,都是你的想象,都不是真的,隻是一場夢。”

    “隻是一場夢……”

    真村又皺起眉頭,我本來擔心他會有應激反應,不過什麽都沒發生,他輕鬆地接受了:“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是的,你做了一場夢。當你捉到三隻雪衣蟲以後就開心的回家了,路上又看到了亂石堆,不過你這次沒有注意到它們,一路上你也沒有注意到有沒有其他的人。好,複述一遍。”

    我繼續進行引導,開始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修改。我本以為到這一步需要好幾次的前期引導作為鋪墊,然後才能完成修改記憶的工作,這整個流程可能需要四到五天的時間,每次持續時間都在四十到六十分鍾左右。卻沒想到現在輕鬆得驚人,隻是一次就順利的抵達到這個程度。

    “我捉到雪衣蟲以後就回家了,路上什麽都沒注意到,化鼠、八丁標……後麵所有事情都是一場夢。”

    真村複述了我所說的話,邏輯有些單調。

    “好,現在夢境中的記憶開始模糊,你想象一下,像以前做過的其它夢一樣,你開始忘記這些事情,一點一點的開始忘記。就像東西掉進了一望無際的海裏,深不見底,黑洞洞的,這些事情沉了下去,不知道沉到了什麽地方。你漸漸記不清了,你隻聽過化鼠,但卻沒有見到過。你很聽話,你是個乖孩子,你從來沒有踏出過八丁標。所以關於這一切的記憶都是虛假的,你把它們全部忘光了。”

    “忘光了……海,好深,什麽都看不到。”

    真村呢喃著,臉上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

    “對,忘光了,都丟到海裏去了。從現在開始,你在睡覺,包括現在發生過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一場夢境。當你醒來以後,你隻會記得——你和白石折一起去盥洗室,其餘的一切都是隻是夢境,都一起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海裏。好……現在你已經在睡覺了,醒來以後忘記一切。”

    至此記憶替換就算是完成了,我又稍微詢問了他幾個問題,都得到了被修正以後的答複。他對一切關於化鼠以及踏出八丁標的事情一無所知,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這一係列事情一樣。

    結束了整個催眠過程,我稍微喘了口氣,有些僵硬緊繃的身體恢複鬆弛。催眠對自己也是一種考驗,很多時候催眠者在進行催眠時所思考的東西比之被催眠者要多得多,而且在傳達指令前,這些指令能刺激被催眠者產生的想象都需要催眠者提前進行思考以及模擬。

    說到底,如果連自己都不能欺騙的東西,又怎麽能欺騙被催眠對象呢?所以在下達指令前,我對自己的思考結果以及指令都是深信無疑的。

    “抱歉了,真村。”

    真村處於睡眠狀態,因為時間還短,所以我也不喊醒他。再次向他道歉後,我就倚靠著護欄,回味起剛才催眠過程中的得與失。

    不可否認,因為許久沒有進行過催眠,以及由於前世人生記憶的缺失的原因,使得我在剛才的催眠過程中顯得不夠完美,語氣銜接有著破綻,並且在體感刺激上給予的力度不夠強烈,如果我能拉扯真村的十指,想必給予的效果會好上很多。而且後來在記憶替換過程中,我的語言描述也不夠精確有力,不能非常生動的轉化為對方能理解的畫麵。

    對了!

    我忽然產生了一些想法,如果通過信力,先在自己的腦海中以幻想境界構建出一係列的場景畫麵以及想象,在語言刺激對方想象的同時同步傳輸這一些場景畫麵以及想象,替換對方腦海中的想象,那麽是否可以更輕鬆的完成一係列的催眠過程呢?或許能夠將催眠變得簡單無比。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早季他們的身上已經試驗過場景畫麵傳輸的方式,當時似乎並沒有什麽不良後果,而且這一程度也不會對大腦構成傷害,更不會對被催眠者的思維定式以及思想產生巨大改觀,隻是一種催眠輔助措施。就像讓被催眠者看著屏幕,播放某些提前規劃好的圖案與內容一樣。

    這樣的行為隻是加深被催眠者的想象程度,隻不過比播放輔助畫麵要直觀和強烈得多,也更具信服力。

    下次……或許可以試一試?

    我一邊看著隨波飄蕩的冰花,一邊思考著其中的可能性,並等待著真村從夢境中醒來。

    ……

    ps:謝謝有五位書友的打賞,但是我想說這種打賞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你們浪費了錢,我也拿不到手裏,更不能提升書的成績。所以大家還是不要浪費錢了,多去訂閱幾本喜歡看的書,支持一下他們更好一些。

    總是還是謝謝打賞的書友,你們就算不打賞,投幾張推薦票我也一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