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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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令本姑娘愛不釋懷哦,是啊,人生了解得越多,做得越多,煩惱、愁苦也就越多,正如老子說言:‘聖人無為’,不著一調不幹一事的才是聖人呢!”
“自從您苦修道學之後,姑娘的見解越發不凡了!”蘇軾讚揚道。
“哪裏,我也僅僅會些皮毛功夫罷了,不像先生,寫起詩來,那是一套一套的,我又憶起您的那首最趣的詩《洗兒》:‘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對了,您這首詩可曾受過呂蒙正大人所寫《寒窯賦》的啟迪?”
“姑娘實在是才高淩人哪!好像還被它所侵染過呢!‘堯舜明聖,卻生不肖之兒,瞽叟愚頑,反生大孝之子。’‘滿腹文章,白發竟然不中;才疏學淺,少年及第登科。’”
“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是對的,試想:如果父母失明,作為晚輩的,豈能坐視不管,任由父母聽憑疾患的折磨嗎?自然比尋常人家的兒女更為孝順才是呀,也有聖賢之家不乏賢孝的,比如您家,蘇轍大人就自願孝順久病的父親,讓學士大人安心在外做官,是麽?”
“是的,所以老夫一生都會銘記轍弟在齊家方麵的奉獻。”蘇軾擦拭了一下淚眼,感懷道。
“先生定是吃苦吃出水平來了,吃出意境來了,你們看,‘少年辛苦真食蓼,老景清閑如啖蔗。’恰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當中的人生苦苦甜甜忙忙閑閑暗中輪轉的況味已經在此佳句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兄長一生以‘吃’為樂事,為雅事,為自豪事,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子試春盤。’‘最是橙黃橘綠時。’”蘇轍道。
“你們二人到底是損我還是讚揚我呀?”蘇軾樂嗬嗬道。
“九分是讚,一分是損,哈哈!”鴻姑娘道。
“我也認為一個成熟的人,不必煩惱憂傷,活上一天,定然要活出精氣神來,活出快慰來,人人看不破紅塵?其實都已經看透,唯有學士大人悟得透徹,因為‘光景百年便一世,生來不識愁味。’‘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要是我來寫,一定會寫成‘人生幾度秋涼。’我家兄長處處令人眼前一亮,他詩詞的每一個詞每一字更是別處機杼,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地振奮欣悅,姑娘,您覺得呢?”
“蘇轍大人與我想的毫無二致,在熱愛生活者的心目中,每一天每一個季,甚至每一年,都絕對是新的,嶄新的,或通過矢誌不渝的奮鬥,或通過酸甜苦辣的曆練,或通過閑閑逸逸的瀟灑度日,日子、歲月、本來無情,無味,就像是初生的嬰兒令人既欣喜又無策,他要讓枯燥無趣的日子成長起來,長成心裏渴望的模樣,而學士大人,這三種打發時光的方式兼而有之,所以,他才能寫出千古流芳的火熱詩篇,人生幾度‘新涼’,人生幾度‘新歡’。”
“是的,姑娘,除了‘清歡’,還有‘新歡’。”蘇軾撫摸著花白胡須,朗聲道。
“隻是,先生,您有句詩對我打擊很大呢,也許您是受了朝雲大姐的影響,才寫出‘自古佳人多命薄,閉門春盡楊花落。’”其實鴻姑娘並未上心,隻是想看看蘇軾大人如何辯駁呢!
“啊!姑娘,對不起,老夫何曾想到這句破詩能傷害到內心強大的鴻姑娘呢?姑娘,請放心,您是仙道,人間的這些俗裏俗氣的詩詞並不能傷害您半根毫毛,自古紅顏佳人,不一定就是歹命凶命惡命,具有才華的,也具有好命的如花美人,也多如繁星呢!大宋文妃,我們可親可敬的鴻姑娘,一定會遇難呈祥而位居‘紅顏勝人皆好命’的榜首呢!”蘇軾力挽狂瀾地解釋道。
“多謝先生以吉言相贈,在下感動莫名!”鴻姑娘施禮謝道。
“您知道麽?您的這句話‘也無風雨也無晴’太令人拍案叫絕了呢!惹得煦帝一度差點龍顏大怒,他有一天對我說:‘愛妃,蘇愛卿很奇怪,他橫遭如此貶謫,竟然未曾令之屈服,難道他身上具有魔力不成?’”
“是的,姑娘,老夫以‘煙雨’暗喻仕途之惡劣,但我仍然‘斜風細雨不須歸’,在迷蒙的煙雨中,逍遙自得,坦蕩閑散,絲毫不在乎際遇的變數與環境的艱苦,即使披著蓑衣吃著糠菜也是怡然自樂心甘情願的。”
“那是因為先生就在‘東山’之上,不必苦苦苛求‘東山再起’,是麽?”
“哈哈!首次聽聞如此奇談怪論,著實令人震撼!可以想象,萬歲爺是何等的寵溺於您。”此時,蘇軾心裏五味雜陳,但是仍然佩服不已,讚道。
“先生,其實,我不僅僅喜歡看書,好喜歡打盹兒呢,就像野生動物一樣,養足了精神,才能閃電出擊一躍而起地將獵物捉拿歸腹。”鴻姑娘天真道。
“睡覺,無論怎樣都是最美之事,無論是小睡、大睡,還是午休夜眠,皆是迷迷糊糊之直達美夢之殊途,甚至接近於微醉之美好情狀,困時即眠,饑時吃飯,渴時飲茶,興起之時寫詩填詞,乃四大‘人生至樂’也,因此,我才寫下‘老病逢春隻思睡,獨求僧榻寄須臾。’的即興之句。”
“這才是‘禪意’呢,您的這句‘有道難行不如醉,有口難言不如睡’,也滿溢著滿懷的豁達之情呢。”
“‘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此句,也是無比動人,在淡淡的失落之餘,反倒湧起‘長把他鄉作故鄉’的四海為家的豪邁情懷,那種漂泊無依、無家可歸的寂寞淒涼,立即就被隨遇而安的美妙情懷占滿心田而一掃而空了。”
“多謝姑娘評讚!”
“時光是什麽呢?徒留文人雅士無端慨歎,‘佳人猶唱醉翁詞,四十三年如抹。盡管歐陽修早已去世,佳人卻至今還在唱著他的詞,可見歐陽老師的文詞何等令人著迷,先生竭盡誇張之能事,將光陰消逝得快速驚人描摹得入木三分。’”
“您知道我最著迷的詩句是哪些麽?”
“不知道呢,願聞其詳。”蘇軾道。
“‘薄薄酒,勝茶湯,醜妻惡妾勝空房。’淡薄的酒,雖然味道不怎麽好,卻總勝過平淡無味的茶湯;醜妻惡妾雖然令人難以忍受,總還勝過一個人獨守空房,所以,我們要看得通達,及時行樂,總比一輩子了無樂趣好得多,不必為了諸多瑣事而顧慮太多。”
“蘇轍大人,能否講一句您喜歡的詩句呢?”
“我喜歡兄長的‘達人自達酒何功?世間是非優樂本來空’,但我不能平靜的是:同是一母所生,為何我達不到兄長的人生境界呢?”
“所說達不到?君不聞‘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以及‘嗟予寡兄弟,四海一子由。’,是寫給誰的呢?”
兄弟二人相視大笑。(注:蘇轍,蘇軾之弟,字子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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