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孔家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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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是天涯淪落人,何必揭人短呢,劉鄖有些苦笑,其實張伯玉沒說錯,自己與楊愷還真不咋的,除了留洋經曆和博士頭銜,沒一樣拿得出手,真能抱得美人歸,還真是財色雙收,少奮鬥20年。

    雖然,劉鄖已經表示興趣缺缺,還是架不住楊愷這廝的色心萌動,在張伯玉的極力鼓吹下,大家決定還是去老孔家走走,看看這個剛回國的孔家玉玲博士,咳咳,大家隻是“以文會友”。

    沒多久,張伯玉就找來幾輛自行車,剛好一人一輛,大家不禁有些暗自嘀咕,這廝莫非早有預謀。

    拐過陸軍大學旁的薛家巷,沿著南京太平北路,直插玄武湖畔的孔公館,30年代的南京,雖說也是華夏數一數二的大城市,但是在21世紀的劉鄖看來,除了沿途的綠樹掩映,環境優美外,簡直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城邊村。

    沒多久,大家就到了孔家別墅,別墅占地一畝半,是典型的歐陸風格的建築,公館高二層,磚木結構,外牆為淺淺的黃色,大圓拱窗,坡屋頂,上鋪紅色筒瓦,整個建築造型複雜多變,公館內部設施齊全,門前還有停車場和草坪、假山,環境優美靜謐。

    看到如此規格,劉鄖與楊愷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已經打起了退堂鼓,張伯玉倒是悠然自得,拉著兩人就往裏麵走,兩人隻好如同即將上刑場一樣,硬著頭皮,深一腳淺一腳的挪著走。

    張伯玉,這廝好像是這裏的常客,別墅的傭人們似乎早就認識他,見到他不但不敢阻攔,反倒退在一側,點頭打招呼。

    三人很快就到了大廳,張伯玉像自來熟一樣,吩咐倒茶的侍女,去喊大小姐下來,侍女還真去了。

    劉楊二人哪裏還不知道,多半真被張伯玉這廝給陷害了,隻好戰戰兢兢的坐下來,摸著各自的茶杯,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沒過多久,樓上就響起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表哥”,樓上果然傳來一聲柔柔的悅耳之音,大家大家定睛一看,樓梯口站著一位身穿歐式百褶裙,身材高挑的的女孩子。

    她的頭發似乎燙過,卷卷的,用賽璐璐的夾子別著,模樣也確實很漂亮,皮膚偏白,五官精細,兩眼清澈見底,性格也似乎很隨和,一看就知道是上帝的寵兒,如同西方油畫裏的天使謫落凡間。

    如果說清子是神秘而古典的東方美女,那麽這個孔玉玲,就是凝中西方靈氣於一身的時代寵兒,兩人如同幽蘭牡丹各有所長,劉鄖在心中暗暗的評價起來,至於長孫明月,說實話,具體長什麽模樣,真的記不起來,隻知道很美。

    “表妹”,張伯玉向孔玉玲介紹劉楊二人,“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拉著楊報國說,“這位,湖北荊州的才俊楊愷,留日的博士”,又拉著劉鄖說,“這位,川西的賢達劉鄖,留美的博士”。

    張伯玉接著得意的,向劉楊二人眨眨眼,暗示漂亮吧,哥沒吹牛吧,介紹道,“這就是我的表妹,孔大小姐,孔玉玲”。

    “表哥——”,孔大小姐微微有些嬌嗔,“我已經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什麽孔家的大小姐,我叫孔玉玲,你以後再這麽亂叫,我可就不理你了”。

    張伯玉摸著自己的頭,嗬嗬的傻笑。

    “你們就是表哥的朋友吧”,孔玉玲沒再理張伯玉,看到劉楊二人不知所措的站著,就主動過來打招呼。

    “李媽、王伯”,與劉楊二人還沒說上幾句,孔玉玲就招來仆人,“幫我們在外麵草坪上,搭個遮陽傘,安上兩張桌子,我與表哥他們,去外麵坐坐”。

    外麵確實好些,樹木林立,花草清醒,遠眺玄武湖,屋內的悶熱之感,蕩然無存,大家一邊喝茶,一邊談了些在國外留學時的往事,漸漸的大家也就熟了起來,劉楊二人也沒當初的拘束,紛紛喊起了玉玲妹子,大小姐也甜甜的喊起了楊大哥,劉鄖哥哥。

    孔大小姐對於楊劉二人,以及張伯玉之間的談話,似乎也很感興趣,但是基本不涉入三人的具體談話,隻是細細的聽著,做了一個好聽眾,有時也幫大家續續茶水,拿點點心。

    當說到有趣的事情時,孔玉玲隻是淺淺的一笑,當說到一些困難的時光時,也隻是略略表示遺憾,一副留洋歸來的大家風範,一展無遺,劉鄖倒是心態平常,真當成了踏青訪友。

    時間過得很快,下午四點左右,開來幾輛普利茅斯,走下四五個人,領頭的有四五十歲,個子不高,臉龐偏大,一副金絲眼鏡,留了點小胡子,看上去還挺和氣,身材略略發福,一身淺色的花格子的西服,還在南京政府任了點小官,胸口別了一個guo民黨黨徽。

    “子淵叔叔”,當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孔玉玲已經張開雙手,不顧白色衣裙的拖曳,就匆匆的跑了過去,很快抱住了領頭的那個人,大家才發現孔大小姐,就像環繞在上帝身邊的小天使。

    子淵微微一笑,一邊拉著大小姐,一邊對身邊的一個黑衣人,低聲的略略交待了幾句,那人立馬領命,指揮著幾輛小車開了出去,看來就是子淵的保鏢兼司機,智腦卻提示此人極度危險。

    孔子淵又對身邊的幾個年輕人,說了幾句話,就帶著他們,與大小姐邊說話,邊向楊愷幾人走了過來,劉鄖不經意的發現,張伯玉的臉色似乎有些僵硬,嗯,可能是錯覺,伯玉兄已經笑了起來。

    “孔叔叔好”,張伯玉搶先迎了上去,也向子淵行禮問好。

    “賢侄也在,好好”,子淵似乎也很高興,又一眼掃向劉楊二人,微笑的問道,“這兩位是——”。

    “他們是我在國外認識的朋友”,還沒等張伯玉搭話,大小姐就已經搶先回答了,劉楊二人麵麵相覷,在心中苦笑不已,這個大小姐也太喜歡表現了,該怎麽圓謊呢。

    “好好,年輕人就要像個年輕人”,孔子淵似乎很寵溺大小姐,也沒有深究,隻點了點頭,就叫大家彼此介紹一下。

    大家很簡略的寒喧之後,就協力將兩張小方桌湊在一起,形成一個長方桌,王伯與李媽趕快端來椅子,再鋪上一層花桌布,孔大小姐卻親自端來水壺和茶杯,給大家斟茶遞水。

    孔子淵當仁不讓,居於長桌短邊的當頭主位,大小姐緊挨左手邊,大小姐旁挨著張伯玉與楊愷,劉鄖隻好居於另一短邊的主客位,其餘三個有意無意的抱團,居於子淵的右手邊。

    孔子淵的右手第一位是靳長捷,山西五台人,約30來歲,國字型臉,倒有幾分北方人的憨厚,現在晉綏軍傅作義手下當差,歸綏區副縣長,同中校軍銜,很得上司器重,此次來南京出差,主要是想通過南京商業部,選購一批軍工設備,偶然被拉來做客。

    其次是黃睿勳,是行政院主任秘書黃浚的親侄子,大約二十七八歲,個子不高,一身中山裝,看上去倒是精明強幹,現在中央日報當記者,實際上經常在外交部與商業部穿梭,據傳黃浚有意讓他進外交部當科長,已然是政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最後是唐式輝,雲南王龍雲的遠房侄子,大約30歲不到,身材勻稱,看上去瘦削而低調,說話有些抑揚頓挫,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現任雲南省運輸交通廳科長,此次應南京邀請,參加論證滇緬公路開通,及其修建的可行性,所以也到玄武湖一遊。

    孔子淵似乎在想到了什麽,一邊輕輕的吹沫喝茶,一邊看著大家,慢慢的說道,“今日寒舍,能請來各位年青俊秀,真是蓬蓽生輝”,看了孔玉玲一眼,“前幾日家侄女留洋歸來,本應祝賀一番,不想老朽天生是個忙碌命,竟然拖到今日”。

    緊接著,孔財神臉色一正,對大家笑著說,“我大哥,從山東發來電報,希望老朽幫著侄女,物色一個品學兼優的朋友,正好,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各位都是才華過人的人中龍鳳”。

    孔子淵轉過頭來,溺愛的看著大小姐說,“玉玲,你也老大不小了,又出洋見過世麵,有什麽想法都說說看”。

    孔大小姐也不怯場,微微一笑後,落落大方的說,“玉玲自知姿色平庸,才疏學淺,竟然勞各位世兄親自來訪,實令玉玲汗顏,玉玲在此給各位世兄賠禮了”。

    大家齊稱不敢,更有一兩人說,“很榮幸為世妹效勞”。

    “玉玲,今年二十有三,已是落人話柄,既家父有命,自是不得不從”,孔大小姐也沒避諱,直奔主題,“玉玲自幼家貧,從小受主的恩賜較多,後又頗喜主的經義,所以希望未來的夫婿具有愛心,像仁慈的主一樣,慈愛世人,還望各位世兄不吝指教”。

    “慈愛世人”,的確出人意表,大家都有些暗暗叫苦。

    劉鄖發現孔子淵似乎沒聽見,在依舊微笑的喝茶聆聽。

    “世妹真是菩薩心腸”,呆子楊愷第一個跳出來,“鄙人在長江邊長大,看到無數的漁民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實在可憐,因此自小發下宏願,要造出最好的漁船,大庇天下漁民俱歡顏”。

    有此善念,也算難得,劉鄖雖然默作聲,心中還是比較認同,然而孔玉玲卻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

    “報國兄,此言差矣”,靳長捷第一個不認同,“自1931年來,倭寇步步緊逼,去年長城一戰,更是屍骸遍野”。

    “今年雖說稍有安穩,但大戰仍舊一觸即發,以閣下這樣的才華,不去搞軍工實業,竟然去弄什麽漁船,實在是豈有此理,哪裏是慈愛世人,分明是苟且偷生,對億萬民眾的生死,麻木不仁”。

    一時語塞,楊愷麵紅耳赤,劉鄖卻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