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無路可退

字數:5157   加入書籤

A+A-




    馬鴻賓正欲拍案而起,劉鄖卻笑著問張部長,“不知這個方案是誰定的,嗯,不但考慮了經濟問題,還考慮了政治問題,不錯不錯,不過我有一個疑問,張副司令究竟打算出多少錢,來修這條鐵路呢?”

    張學勤先是一喜,還以為劉鄖是同意了此方案,正欲說出方案的真正製定者,不料風雲突變,卻提到了錢的問題,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一時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感情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鄧錫侯與馬鴻賓相視一眼,心中頓時大喜,不由哈哈大笑,之前的大筆軍火訂單,真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一把,還以為西安方麵真的很有錢,不料根本就是說說而已。然而一說到鐵路改線方案,既想獨占路權,又想玩空手道,他們這些老軍閥,都有知道拿礦藏做誠意,居然想用白話套鐵路,也算是長了見識。

    劉鄖也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因為西北軍從馮玉祥時代開始,就是出了名的窮,窮得軍紀敗壞,窮得縱兵劫掠,還動輒向曹操學習掏墳挖墓,當什麽摸金校尉。直到中原大戰期間,西北軍被老蔣的官帽子加大洋,拆分成了七八家,比如山東韓複渠部,河南龐炳勳部,北平宋哲元部,以及西安楊虎城部等等。

    而且,楊虎城所部在中原大戰前,就已經在西安附近盤踞了,如今掐指算來也有些年頭了,但是陝西民眾的生計,絲毫不見好轉,反倒每況愈下,可見盤踞在西安的軍閥們,對陝西公共設施的重視與投入,還有錢投資鐵路就奇了怪了。

    至於東北軍,在九一八事變之前,是出了名的富庶人家,沈陽兵工廠曾號稱華夏第一,能獨立生產坦克、飛機和150毫米大炮,在鬼子占領沈陽時,一夜丟失260多架戰機,可見老張家與東北軍的富裕與敗家程度。

    從失去了東北三省之後,東北軍也是一落千丈。本來還盤踞在比較富庶的平津一帶,不料在一係列的錦州大戰、熱河大戰,以及長城大戰等戰事中,連戰連敗,就算有中央軍與晉綏軍的及時援手,也被打得落花流水、一潰千裏,甚至出現一個日軍的騎兵小隊,幾十人而已,竟攻占領了熱河省首府承德的怪事。

    後來張學良所部官兵為了高額的餉銀,被老蔣調去打軍閥、打紅軍、綏靖地方,另一個時空,在1936年的下半年,與紅軍作戰也是連戰連敗,甚至連續被殲三四個整編師,至於雜牌子部隊的折損,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導致老蔣大發雷霆,想直接砍掉這幾個師的番號,這才導致張楊二人,悍然發動了“西安事變”,逮捕了蔣委座,還美其名曰“逼蔣抗日”,實際上還是錢惹得禍,因為番號沒了,餉銀自然也沒了,幾十萬都得喝西北風。

    劉鄖倒覺得自己可笑,竟然天真得想找張楊二人做生意,這些人都是習慣“武力解決事情”的人了,哪裏還會用真金白銀購買高質量的川西軍火,也罷,這些人都是民國時代的產物,成天就知道打地盤、擴充部隊,絲毫沒有長遠的打算,注定要被曆史所淘汰,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劇,也是華夏民族的不幸。

    但是不管怎麽樣,在曾經的曆史時空下,他們是在客觀上,促進了全民族統一抗戰格局的形成,因此也不能全麵否定他們,反而要努力的團結他們,他們今後隻要能奔赴抗日戰場、與日作戰,就是川西的朋友,反之就是敵人。

    不過張楊聯軍的眼前形勢,也不容樂觀,沒錢吃飯、沒錢買裝備,還隻是一方麵,如何讓他們保持士氣鬥誌,甚至在全麵抗戰爆發後,還能與日本鬼子殊死搏鬥,才是一個真正要命的問題,劉鄖想了半響,還是想到了一些應急辦法。

    劉司令盡量保持和氣,微笑的看著張部長,很誠懇的問道,“學勤兄,東北軍與西北軍,都是老牌子的虎賁勁旅,目前也隻是時運不佳,但是‘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因此亦誠有句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學勤本來已經絕望了,看到劉鄖如此和藹與厚愛,簡直感動得五體投地,就算這廝有再難聽的話,他也不在乎了,於是連忙點頭,“老弟何出此言,張副司令在我離開時,一再命我多聽多看,請你但說無妨”。

    劉鄖也不顧自己人微言輕,決定說一些肺腑之言,“請學勤兄,轉告張副司令,無論東北軍或西北軍,都已山窮水盡了,今後或許還有機會東山複起之日,然而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華夏雖大卻無路可退”。

    “因此兄弟有上中下三策,獻芹與張楊倆位將軍。上策是讓出部分兵權,請南京的蔣公全權整編,打造一支或數支可戰、能戰的精銳部隊,隻要有朝一日日本鬼子退出了華夏,東北三省與三千萬民眾,終究還是老張家的,而楊虎城將軍也可以東山再起,重振西北軍當年全盛的聲威,也未可知”。

    此番良策一出,除了何先生有些尷尬之外,其餘與會人員一一點頭支持,當然在張學勤的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氣,就憑中央軍與川軍,也能打敗日本人,真是會說笑話,不過為了軍火與投資,在表麵上還是得點頭微笑。

    既然大家都不出聲,劉鄖就當他們默認了,於是繼續闡述他的建議,“不過,如果張楊二人信不過蔣公的話,亦誠還有中策,就是全麵整頓張楊聯軍,內興民生、外結善緣、養精蓄銳,靜待倭寇前來送死”。

    “當然,張楊倆人無力革新整頓的話,亦誠還有下策可用,那就是徹底的脫離南京體係,全體投入紅軍的懷抱。紅軍的作風是很艱苦,但是紀律嚴明、仁人誌士甚多,改造幾十萬張楊聯軍,問題也不太大,隻是你們自己要想清楚才是”。

    一時之間,與會人員都傻了眼,蔣委座的得意門生,劉亦誠少將,竟公然煽動張楊二人率部投奔紅軍,簡直是石破天驚、駭人聽聞。連何先生這樣的老紅軍,都被震得暈頭轉向,一次收編幾十萬軍閥部隊,紅軍還沒這個先例。

    看著嗬嗬傻笑的何先生,劉鄖也很無奈,紅軍這些年是走了黴運,說是萬裏長征,其實就是打了敗仗,不得不長途轉移而已,要想收編幾十萬軍閥部隊,哪怕是窮途末路的張楊聯軍,還是勉強了點,因此隻能算是下策。

    張伯玉卻一臉蒼白,暗暗的拉了拉劉司令,讓他不要再發貶言了,南京方麵的中統與軍統,實在是威名遠播,像他這種小公務員,實在是有些怕了,萬一有人認為他是劉鄖同黨,請去喝杯茶什麽的就麻煩了,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唯有鄧錫侯與馬鴻賓心照不宣,劉鄖可是大名鼎鼎的川西小霸王,連與日本的武尊交手,都隻是平手而已,哪裏又怕什麽軍統特務,說句難聽的話,隻要劉司令不公然叛國投敵,這些特務見到他都得繞著走。

    鄧老總畢竟是東道主,於是哈哈一笑,臉上笑容可掬,說起話來也是四平八穩,“亦誠老弟說得對,華夏雖大卻無路可退,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深合我等行伍之人的胃口,來來喝酒去”。

    劉三爺也是盡人事聽天命,至於張學勤是否會將此話,一一的傳給張學良和楊虎城二人,也是張少爺自己的事,反正今日一別,他的這番言論絕對會廣為流傳,傳到西安等地也是遲早的事,於是也樂得清閑,拉著伯玉兄喝酒去。

    馬鴻賓也知大事已定,關於甘肅鐵路布線之事,應該再無變故,於是也心滿意足了,不由嗬嗬直笑,帶著馬繼芳一起,隨鄧錫侯和劉鄖喝酒去了。

    官邸中偌大的會議室內,最後就隻剩下了張學勤與何先生,倆人彼此麵麵相覷,都有些怔然發呆,很快倆人就反應過來了,如同火燒屁股一般,即刻離開了會議室,準備盡快向西安和延安發報,匯報此次會議的重大變故。

    待劉鄖與張伯玉喝酒完畢,結伴回到了廣廬大院時,倆人略喝了幾口濃茶,就開始攀談大家這些年來的經曆,伯玉兄是客隨主便,隻好奉陪了,因為在他自己看來,與劉司令的名聲鵲起相比,他實在是乏善可陳。

    張伯玉不是在西鄉縣,當什麽副縣長麽?究竟是怎麽當的交通署主任?而法學與道路交通之間的差距,也確實太遠了些,簡直比猛龍過江還猛,劉鄖大為不解,莫不是有人要害伯玉兄。這廝卻一聲苦笑,向他連連搖手。

    居然這麽不堪回首,劉鄖也被雷到了,於是更有興趣了,讓伯玉兄細細道來。

    張伯玉沉吟了片刻,才慢慢解釋道,“亦誠,我也不瞞你,漢中交通署主任這個位置,是家父的意思,也是想胡亂混些資曆,以便今後出任縣長、市長之類的職務”。

    “轉科、混資曆?”劉鄖也是苦笑不已,這麽解釋倒也合理,這廝與孔祥熙沾親帶故,今後在民國仕途上的發展,想差也差不到哪裏去,而張伯玉的父親,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伯玉兄自己又是從海外歸來,不混個實職縣長或市長,也確實說不過去。

    不過今天這個突發事件,也說明了一點,伯玉兄想獨當一麵,還需要多多的鍛煉,能再多見一些世麵就好了。

    然而劉鄖一時腦筋短路,也確實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隻好靈機一動,向伯玉兄建議,“小弟即將結婚,你看,是不是陪小弟走走”。

    “結婚?你與玉玲,至今還沒結婚,你也太過份了吧”,張伯玉也有些來火了,劉鄖與孔大小姐認識,也有二三年了,孔玉玲本就年齡偏大,居然至今還沒結婚,這不是故意害人麽,再這樣亂來,彼此的兄弟就沒得做了。

    伯玉兄正欲翻臉問責之時,卻突然回過了神來,不由一陣狂喜,抓住劉鄖連聲問道,“你們要結婚?什麽時候結婚?將在什麽地方舉行呢?”

    劉司令也被問暈了,於是將眼睛一翻,你妹,又不是你結婚,咋呼啥,還沒等他開口,張伯玉就反應了過來,有些訕笑的說道,“亦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們要結婚,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通知一聲呢”。

    劉鄖也知自己理虧,也真把張伯玉當成了自己的兄弟,就將這些年來的事情,大致的說了一下,其他女人的事情,也隻是用尹沁蘭為例,一筆帶過,好在這年月比較崇尚父母之命,伯玉兄也不知說什麽好。

    不過東宮與西宮之事,曆來比較複雜,若是立了孔玉玲為大老婆,便是對劉鄖的老爹劉鄂北的不敬,反之就是對民國大佬孔祥熙的不敬,劉三爺想拖延一下時間,也是可以理解的,就連風流倜儻自稱的張伯玉,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要不,分地舉行”,伯玉兄很快想到了一條妙計,拉著劉三爺細細分說,“亦誠你看,孔家真正在意的,還是南京與上海等顯貴政要比較集中的地方,你隻要在武漢或南京舉行婚禮,嗯,幹脆舉行西式婚禮,這樣外人就無從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