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涼山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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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位老土司老淚縱橫,話語間有些哽咽,“對對對,這才是我們的尹都督”。

    “大都督當年雄心萬丈,一心為公、敢作敢當,隻可惜後來被奸賊所害,而川軍又總是內戰不休,導致時至今日才能再次理事,重新辦工廠修鐵路,正是我等之夙願也”。

    “修鐵路,那可是頭等大事”。

    “嗯,依我們說,滿清王朝它就該亡。自古川人出川艱難,與外界幾成隔絕之境地。在張之洞大人督辦漢陽時,我們川人就在籌劃修鐵路,到了宣統初年,才終於籌齊白銀數千萬兩”。

    “嘿嘿,趙爾豐等人,竟然借口鐵路國有化,實則轉賣給外國人,還想一口吞掉這筆款項,導致四川保路運動爆發,這廝又貪又蠢,著實該死啊”。

    倆個老土司你一言我一語,拉著劉司令,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個多小時。

    幸好兩位老人都是大病初愈,後來也沒有精力再說下去了,就斜斜的倒在床上睡著了,臉上還有微微高興的神采,鷲西倆人輕輕的給他們蓋好被子。

    一行人輕手輕腳的離開了病房,去了石城土司官邸的書房。

    劉鄖赫然發現此間書房的不凡之處,書房大約有百十平米,各類書籍琳琅滿目,不但有古典線裝書,也有涼彝本地罕見的竹簡書、石片書和木板書,以及世麵上較流行的油印雜書,對了,居然還有專門放置報刊雜誌的書架。

    真讓人大開眼界,仿佛置身於某個文化博物館內。

    看到劉司令直盯著這些書籍看,鷲西與阿普卻嘿嘿笑道,“這些書籍都是我們的父輩,從外地收集回來的,他們倒是寶貝得不行,還讓我們沒事也看看,我們想看也看不懂啊,還不如送給三哥算了”。

    倆個不學無術的熊孩子。

    這些東西在民國是不值錢,一等到幾十年之後,當華夏開始走向世界時,這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劉鄖抹了抹口水,大義凜然的說道,“倆位賢弟的好意,為兄心領了,這些都是父輩們的心血,要好好珍藏才是”。

    這些珍貴的書籍,在鷲西與阿普眼裏也就那樣,若不是父輩們再三叮囑,早就扔到外麵燒掉了,見劉鄖如此推辭也就當了真,絲毫沒覺察到某人的貪婪,隨後取出了兩卷地圖,正是越嶲等地的大涼山區域地圖。

    私事已了,大家也該說正事了。

    劉鄖頓時聞弦而知雅意,即刻趴在大涼山的地圖上,一一指出成昆鐵路的走向,途經樂山、峨眉、峨邊、甘洛、越嶲、喜德、冕寧、西昌,寧遠府渡口,以及雲南昆明。

    成昆線全長850公裏,大涼山路段就占了一半。

    鷲西與阿普麵麵相覷,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前聽劉鄖嘴上說時,還沒什麽具體概念,現在地圖上一一畫出來時,才知道此段鐵路的磅礴宏偉,的確不是朝夕能成的大事,而且想辦妥此事,也絕非易事。

    還是鷲西的腦子轉得快,又單獨拿出了越嶲地圖,讓劉司令一一圈出,所擬建工廠與擬建鐵路的大致位置,劉鄖也沒怎麽避諱,在智腦的輔助下,將工礦區、工業區、居住區、水電站和鐵路線等重要地塊,一一的標了出來。

    還沒等劉司令將地圖畫完,鷲西與阿普卻早已目瞪口呆了。

    各項擬建的工程項目,竟將整張越嶲區域地圖,填得嚴嚴實實、滿滿當當,估計所占用的各項土地,足足達到了全縣土地的三分之一,好在事情還沒做絕,這些用地的大多是些荒地。

    這麽貪婪而直接,倆土司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這些大涼山的土著居民,世代生息於此,這些荒涼土地,若劃給了劉鄖,他們今後該怎麽辦,即使他們自己同意了,但是他們的族人也會同意麽。

    看到臉色鐵青的鷲西與阿普,劉三爺也有些發毛,連忙作出了解釋,“倆位賢弟,請不要多想,這些用地看似寬廣,但是說到實際所有權,還是歸你們自己所有,這些礦區和工業區,還能搬走不成”。

    “況且,在礦區開礦需要人手吧?”

    “在工廠作工需要工人吧?”

    “這些居住區,總不能全讓川西工人來居住吧?”

    “至於水電站、鐵路線和公路線等等,還不都是為越嶲的當地居民服務麽,因此這些工程項目,還需要我們三兄弟攜手共建”。

    理倒是這個理。

    鷲西與阿普的臉色,才逐漸變得好看了些,有點強笑的吐槽道,“三哥,我們都是大涼山的山民,也沒見過什麽世麵,連省府城都市都很少去,更別說重慶和武漢,以及南京與上海等地了”。

    “沒見過世麵?”劉鄖也有點怒了,你妹,這不是變起花樣的指責這個三哥麽。

    他這番苦口婆心的說辭,是在騙他們這些土著山民麽,大家這個兄弟當得也太沒意思了,於是和藹的笑道,“為兄倒是去過美國,但是論起世麵,卻也沒見到多少,基本上都在工廠裏或鐵路上渡過的”。

    “我等三人誌趣相投,才效仿劉關張等先賢,聚義越嶲縣,然而你們的族人、百姓和手下也都要吃飯,我看不如這樣,我就做個中人好了,你們就當將這些土地,賣給了川康的劉湘主席”。

    “哈哈,你們看什麽條件才合適”。

    鷲西與阿普可不是傻子,也知道劉三爺生氣了,這下反而有些沒底氣了。

    劉司令出手曆來很闊綽,一見麵就是兩個少將旅長,以及二十萬大洋,也是他們自己底氣不足,才被縮減為一個警備旅,還是由兩兄弟共同擔任,若是換成了純粹的買賣關係,反倒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

    看到臉色發青的劉鄖,阿普土司嘿嘿傻笑,有些憨厚的問道,“三哥,你何必與二哥計較呢,你別看他一副滿腹經綸似的,其實就是個粗人,你看那關雲長水淹七軍,何其威風,以前就是個賣苦力的”。

    堂堂的關武聖竟被這廝說成了粗人。

    劉鄖也是一樂,很快忍住了笑意,有些警告的說,“三弟休得胡說,關雲長千裏走單騎,義薄雲天,後人是敬仰他的仁義,而非他的武力與謀略,我們應該為尊者諱才是正理”。

    “是是是,三哥教訓的是,我等改正就是”。

    鷲西與阿普連連認錯,倒是真將劉鄖當成了他們的哥,於是腆著臉賠笑,“三哥不嫌我等粗鄙,願意與我等結義,實乃我等之福氣,你今後叫我們走西,絕對不敢往東”。

    看到倆個三十多歲的老兄弟,就如同倆個活寶一般,劉司令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他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不少,於是換個了話題,“為兄的根基在川西,若能再進一步的話,不是去城都,就是去重慶,然而大涼山幅員遼闊,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此番的工程建設,說到底還是為了你們”。

    鷲西與阿普麵麵相覷,細細一想,還就是這個理。

    劉鄖現在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川軍三爺,今後再進一步的話,不是當大爺,就是當二爺,換而言之,不是主政城都,就是主政重慶,這大涼山恐怕還真看不上。

    鷲西與阿普心中一動,這可是大好的機會,也顧不上那點小心思了,於是紛紛的拍胸保證,“三哥你放心,我們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鄖也哭笑不得。

    這倆個傻貨,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看似精明能幹,其實就是倆個大孩子,手上的人馬才二千出頭,就想著主政大涼山,二位劉主席早就說了,沒有十萬八萬的正規軍,根本拿不下大涼山。

    當然多個朋友多條路,沒事了的話,誰想多幾個仇人。

    彼此說到底,鷲西與阿普還是劉司令的結義兄弟,願意站在他這邊也是一件好事,武裝他們也是沒話說,至於能否真正的統一大涼山,那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想幫著劉三哥守荊州,不對,是幫著守大涼山的關羽和張飛,再也不鬧別扭了,主動幫劉三爺出謀劃策,打算對越嶲的其他勢力三管齊下,能說服就說服,不能說服就收買,不能收買就幹掉,絕不拉稀擺帶。

    至於鷲西與阿普的土司領地,就更沒話說了,劉三哥的事,就是他們的事,他們主動發動治下的民眾,承攬了修路、開礦和修機場的建設項目。

    一時之間,越嶲縣如火如荼,簡易的石城機場很快建成。

    石城機場一成,川西的飛熊運輸機,就如同蝗蟲一樣飛來,每天的吞吐量達到了100噸,各種物資與人員很快到位,連事先所答應的銀元和武器,以及越嶲警備旅旅長的任命書,也一並交給了鷲西與阿普。

    這下倆位土司算真正知道厲害了,也算是真正認了劉鄖這個三哥。

    然而有錢有槍有帽子後,這倆個熊孩子的膽子,可就一步步的大了,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統一了整個越嶲縣,人馬也如同吹起一般,壯大到六千多人,一個旅的編製都有些不夠用了。

    牛刀小試的鷲西與阿普,有些飄飄然了,公然打出統一大涼山的旗號。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

    倆位土司在向喜德和冕寧進軍時,卻被涼山的清鄉司令鄧文廷,誘至喜德沙坪一帶,打了一個伏擊。

    土司聯軍的六千多人,折損大半,倆位年輕土司倉皇的逃回了越嶲縣,好在鄧司令比較會作人,也沒怎麽死下手,略略教訓一番後,就釋放了一幹被俘的彝兵。

    隨後鄧司令率領他的親兵營,直指越嶲縣土司駐地石城鎮,將鷲西與阿普嚇得魂飛魄散。

    身在石城的劉鄖卻巋然不動,正準備出動飛機和警衛隊參戰時,鄧文廷卻躍馬石城鎮外,指名點姓,要與劉司令和倆位土司,在石城之外會盟。

    劉鄖身穿螞蟻內甲,即或有什麽詭計也不畏懼,隻要不是被炮火直接命中,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於是拉著鷲西與阿普倆人,就往城外走去,他倒想見識見識這個鄧文廷,此人被傳為涼山第一條好漢。

    鄧文廷相貌堂堂,一身少將軍裝,顯得分外的英武。

    這廝一見到劉司令出門,立刻跳下馬來,讓周圍的警衛一一退後,然後自己挺身敬禮,不卑不亢的說道,“卑職,見過劉三爺,之前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劉鄖也不怎麽答話,而是細細的看著鄧文廷。

    反倒是鷲西與阿普畏縮不前,甚至想躲在劉司令的背後,鄧司令連忙向這倆土司行拱手禮,若無其事的調侃道,“兩位老弟,盛情邀請鄧某來此,鄧某又豈敢不來”。

    鷲西與阿普的汗水直流,雙目遊離不敢直視鄧文廷。

    他們一邊擦汗,一邊呐呐的說道,“不敢,不敢,今日得見鄧司令,實乃我等之幸事,前日沙坪之事是誤會,誤會,鄧司令,該不是來此興師問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