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之戰 第六章 威逼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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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衛兵帶到了關押二爺的帳篷,帳篷裏空空蕩蕩,什麽東西都沒有,我進來的時候,二爺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地上,一看我來了,急忙坐起身子,等衛兵出去後,急切的問道:“什麽情況?”

    我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他一臉愕然的驚歎道:“這麽說咱等於是讓日本人給抓了?”

    :“算不上日本人,現在來看,最多算是偽軍。”

    :“東野這癟犢子膽也太肥了,這麽明目張膽的把曾衛國給埋了,他就不怕軍統追查起來?”

    :“聽說現在日本人正得勢,一路往南都快打到南京了,好像連南洋那邊都快占完了,國軍都不是對手,又怎麽會把軍統看在眼裏?”

    :“他娘的,要是這樣,咱們這古玉還拿錯了?”

    :“哪有對錯,他們是勢在必得,跟咱們沒關係,不然你以為東野為什麽會對曾衛國下殺手,你以為東野不知道曾衛國其實是在利用他?那老狐狸,心裏明鏡似得,曾衛國借助日本人的勢力,裝備,並且有日本人在,就等於給自己上了雙保險,一旦事情暴露了,引起了白司令注意,曾衛國他們就可以殺掉東野,再隨便找幾具屍體,然後說是追擊小股日本敵特,誤入了廣西境內,如果是任務失敗了,最後沒有拿到古玉,也會殺掉東野,軍統就會向上麵報告說是因為受到了日本間諜的破壞,導致任務失敗。

    而東野則是借助國軍在廣西的關係,情報,以圖能夠順利到達隆昌,他這個老狐狸,恐怕早就看穿了軍統的計劃,所以一到隆昌就先下手為強,策反了軍隊,殺了曾衛國,隻等拿到古玉後,全身而退。”

    :“這軍隊就這麽好策反?”

    :“錢唄,關鍵問題是曾衛國現在誰都不信任,換的都是新兵,你瞅瞅那幫人,連槍都背不利索,十有八九是剛剛抓來的壯丁,本就是逼著來的,又沒受過什麽訓練,隻要給錢,跟誰不是跟,打誰不是打,而且我覺的主要問題就出在那個孫排長身上,這營地總共才幾個人,差不多也就是一個排的人數,也就是說,這裏除了曾衛國和東野,就是他官大,他反了不就全反了嘛。”

    二爺聽完,沮喪的重重歎了口氣:“哎,這麽說來,誰他娘也怨不著,就怨曾衛國,引狼入室不說,還他娘疑神疑鬼,這要是放在咱們組還在的時候,東野也能算個事?”

    :“這事看你怎麽說,曾衛國之所以疑心,跟咱們有很大的關係,你琢磨琢磨李瀟,咱倆,還有這前前後後的事,換了是你,能不被折騰出疑心病?要我說啊,誰也不怨,歸根結底就是六號,以及軍統那幫官老爺們太不是東西,天天這也是機密,那也是機密,搞的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出事是遲早的,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把古玉拿出來,哪怕隻有一塊也好,咱們跑不出去就當場毀了它,決不能讓東野把它帶出去。”

    二爺聽完之後又躺回到地上,盯著帳篷頂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麽,我腦子裏開始構思如何拿到古玉的計劃,一瞬間蹦出了三四個方案,可都經不起推敲,隻好一一否定,重新再想。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外麵隱隱傳來陣陣飯香,聞的人口水直流,二爺噌的坐起身,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門外,等了一支煙的功夫,還不見有人送飯,他喊道:“哎,這還有倆人呢,別忘了我們的啊。”

    門簾一挑一個年輕的小士兵把腦袋伸進來嗬斥道:“喊什麽喊,老子還沒吃呢,等著!”

    二爺瞪大眼睛梗著脖子:“嘿”了一聲,小士兵白了他一眼,把頭縮了回去,就這樣,兩個人如同兩條餓瘋了的野狗,坐在地上,挺直了身子,眼巴巴的望著門口咽口水。

    其實時間並不長,可對於我們來說好似等了幾年一樣,送飯的衛兵終於在熱切的殷盼下出現了,他端著兩隻綠色的軍用鋁飯盒,帶著門口兩個站崗的衛兵進來,解開了我們身上的繩子,把飯盒往地上一放,我倆急忙端起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晚飯是煮掛麵,加了一些切碎的軍用肉罐頭,一把鹽,僅此而已,但對於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飯的我們來說,好似山珍海味般美味,一邊燙的直吸涼氣,一邊依然管不住的往嘴裏塞,三兩口就吃了個盆幹碗淨。

    二爺舉著飯盒諂媚的笑著問:“還有不?”送飯的一把將飯盒拿過去,兩個衛兵上前又把我倆捆了個結實,往地上一扔三個人出去了,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二爺躺在地上,生氣的小聲嘀咕著,我湊到他旁邊問:“你有啥好辦法沒?”

    :“啥辦法?”

    :“偷古玉啊,我說你這人心怎麽這麽大呢?這麽重要事說忘就忘啊。”

    他趕緊:“哦”了一聲,一臉尷尬的辯解道:“哪能呢?這麽大事我咋敢忘,你這猛一提把我嚇懵圈了,啊,偷古玉啊?沒計劃。”

    我要不是被捆住了手,早上去捶他了,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往一邊挪了挪,背對著他,一個人接著想對策,我以為他會主動認個錯,過來幫我一起想,可沒一會的功夫,就聽身後傳來沉重的呼嚕聲,氣的我轉過身,朝著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腳,他居然沒醒,撓了兩下繼續睡。

    也不知是累的還是被他氣的,腦子裏是越想越亂,越想越沒頭緒,幹脆跟他一樣,往地上一躺,睡醒再說。

    二爺這個人雖然不著調,頭腦簡單,但他身上有一個極好的優點,那就是無論麵前擺著多麽大的困難,隻要還沒砸到身上,就不去想它,絕不會為了還沒有觸碰到的東西而擔憂焦慮,大多數時候,這種品質在那些所謂的善謀斷,精布局的聰明人眼中,就是典型的有勇無謀,目光短淺的代表,可對於經常麵對各種困難和變化的人來說,這反而是最基本的必備素質,在變化無常,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所有的謀斷,布局,設想,計劃,都是狗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才是最夠生存的唯一法則,隻有活下來才能考慮以後,這也許就是說書人常講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隨著夜深,寒冷的山風從帳篷下麵鑽了進來,凍得人瑟瑟發抖,地上堅硬的石頭硌的身上到處都疼,即便如此,我團成一團,來回翻滾,依然不願睜開眼,半睡半醒的做著沒頭沒尾的夢,夢裏全是黑壓壓的蜈蚣,在我身上爬來躥去,我不停奔跑想甩掉它們,可無論我如何掙紮,如何蹦跳,蜈蚣依然不停的從衣服裏鑽出來,直奔耳鼻口眼,驚的我大叫一聲坐了起來,看著漆黑的帳篷,聽到二爺粗重的呼吸聲才意識到隻是個噩夢,長出了口氣,躺下繼續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人踢醒了,兩個衛兵把我架起來,直奔東野的大帳而去,到了門口給我鬆了綁,用刺刀頂著我後背,將我送進了帳篷。

    東野依然坐在桌子的另一頭,他身後站著一個穿著青灰色大褂的中年人,看樣子比我大個十來歲,雖然身材魁梧,但長的卻是文質彬彬。

    東野此時正悠閑的吃著早飯,見我進來了,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在他對麵,有人給我也端來了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我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等我吃完,他站起身,走到我傍邊,做了個來的手勢,帶著穿大褂的中年人,挑門簾出去了,我站起身緊隨其後。

    一行人再次來到那個埋著曾衛國的土丘,此時再次踩在土丘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能說是悲傷難過,也不能說是幸災樂禍,反而是一種類似於兔死狗烹的複雜情緒,若不是身後的刺刀,我絕不會上這土丘半步。

    站在土丘上,東野遞給我望遠鏡,然後抬手輕輕一指,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縷縷青煙扶搖直上,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把望遠鏡還他的同時,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看的出,今天的東野心情很好,望著連綿起伏的山崗,微微仰起頭,本就皮光水滑的臉上更添了些許油潤,此時正用一副信心滿滿,誌在必得的樣子說:“那是我們的人。”

    聽完這話我心裏一驚,但依然裝出一副輕蔑的樣子說:“你們的人?據我所知,你們日本人好像還沒有打到廣西這麽遠吧?”

    :“哈哈哈,雷當家,看來你的情報太落後了,9月初的時候,岡村司令就已經開始向廣西發起了進攻,此刻恐怕已經取下桂林和柳州了,不過在隆昌與桂林之間還有大批你們的國軍和民間武裝需要清除,而你看到的正是我們小股部隊在敵後的奇襲行動。”

    此時我感覺身上的血都涼了,難怪東野總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他在等待援軍,這也是他敢殺曾衛國的資本,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突圍出去,而且看日本人的進度,幾乎已經近在眼前了,恐怕再有一兩天就能打過來,可我連一個像樣的計劃都沒有,甚至八爻古玉和玉璧究竟放在哪裏都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

    東野微笑的看著我,過了一支煙的時間,他帶著我又回到了帳篷,兩個人對麵坐下,灰大褂依然畢恭畢敬的垂手站在東野身後,有人上了茶和煙,我急忙點起一支,好讓自己躲在煙霧後麵,掩飾自己不該出現的慌張。

    東野慢慢的說道:“雷當家,我讓你看這些並不是想威脅你,正相反,我非常願意幫助你,目前形勢非常明朗,我們已經攻占了中國的大部分地區,全麵占領隻是時間問題,新政府也已經在組建之中,此時你把另外的半塊玉璧交出來,算是助戰立功,無論是我們的天皇還是軍部,都不會輕視你,在即將成立的新政府中,一定會對你委以重任,而你若是等到戰爭結束,新政府成立,到那時你再交出來,也隻能算是順民獻寶,最多幾個大洋就打發了,孰輕孰重,你明白的。

    其次,你若是閉口不說也可以,我本人是最討厭用刑逼供的,那太過粗暴,太沒有技巧,完全是蠢人用的方法,但軍部那些人卻樂此不疲,說實話,他們的手段我也不欣賞,但又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成功率,作為朋友,我勸你一句,與其讓自己像狗一樣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後卑微的死在軍部大牢的黑暗中,為什麽不接受更加光明和輝煌的未來?去過那錦衣玉食的生活,做個人上人呢?

    當然,人各有誌,中國人講究忠君效國,我們日本人也推崇玉碎精神,可現在你們的君已經換了,國也變了,你們的君都打算遠走高飛了,你又何苦為他賣命呢?即便你盡忠而死,可誰會知道呢?誰又能記得你呢?那些本該感恩於你的人,他們在幹嘛?他們在拚命的博取新君的歡心,以求得到高官厚祿,好繼續過他們珠光寶氣的生活,這樣的人,值得你為他一死嗎?人家需要你為他們而死嗎?”

    說到這,他停住了,眯著眼穿過濃濃的煙霧盯著我看,我知道這番好言好語應該就是最後通牒了,以他對付曾衛國的手段,他可不是他所說的那種不屑於用刑的善男信女,哎,估計離我受苦的日子不遠了,想到這我又點燃一支煙,這個時候能多抽一支是一支吧,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的抽。

    等我抽完之後,東野突然說道:“好啦,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不過你的時間不多了,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這一點。”

    我點了點頭說:“我想去看看元梅。”

    東野猶豫起來,我說:“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其實我對高官厚祿什麽的沒興趣,我沒念過書,幹不了那欺上瞞下的活,現在對於我最重要的是我這兩位朋友的性命,隻要他們活著,一切都能談。

    ”

    東野又想了想,這時一直在他身後的灰大褂伏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東野這才點點頭,叫衛兵進來,押著我朝軍醫的帳篷走去,我覺的這灰大褂肯定是個一肚子壞水的狗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