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維克多·布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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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衣住所,蘇徹接過羅衣遞來的冰袋,放在後腦冷敷。經過一番亂戰,他仍是毫發無傷,隻在最後掙脫束縛的時候跟大塊頭下巴來了一次親密接觸,蘇徹隻是後腦發腫,對手就沒這麽幸運了,那清脆的骨折聲還記憶猶新,這樣的傷,就算用隨身終端剝離負麵感知,也得躺上好幾天。
羅衣麵帶憂色:“你真不該打馬隆的,他隻是個小醜,但他身後的黑幫卻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想啊,可是,如果眼看別人欺負你還無動於衷,那我從冷凍中蘇醒過來做什麽?”蘇徹無奈,“放心吧,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
“哎,你還是以前的脾性……”
羅衣輕歎,臉上的憂愁依然沒有褪去。
蘇徹不想蘇醒後的第一天就在戰戰兢兢中結束,連忙轉移話題。
“剛才那個馬隆去抓你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沒想到你現在這麽厲害。那一記過肩摔使得恰到好處。”
“哼,我這十年空手道可不是白練的。紐約雖然還算安全,但像我這樣的單身女士,學幾手防狼術,總會用得到的。”羅衣臉上的憂愁斂去,有一份嗔怪,也有一絲笑意。
蘇徹故意審視著羅衣:“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段位,改天我來教你兩招。”
“哼,你別被我揍得滿地找牙就好。”羅衣終於笑了,但旋即又擔憂起來。
“馬隆那夥混蛋揍了也罷,但願他們老板不要借題發揮。”
“嗯?他們的老板是誰,你怎麽會欠他們錢的?”
“說起來都怪那該死的虛擬世界法第七修正案。冷凍複蘇術和樂土簽約費雖然價格不菲,但是我這些年也小有積蓄,本來綽綽有餘。誰知那該死的修正案一出,樂土幣連連貶值,我的現金全湊起來也還不夠你的手術費用,才不得已找了高利貸。”
蘇徹愕然,羅衣為了喚醒自己不止付出了十二年光陰,還搭上了所有的家產,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這一份沉甸甸的情誼壓在蘇徹心頭,不是負擔,而是一種暖人心扉的溫度。“你何苦去跟那些人打交道,其實……讓我多睡幾年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再過幾年,樂土幣隻會繼續貶值吧。”羅衣的語氣也難得的有些不自然,忙道,“那個馬隆的老大叫維克多·布雷恩,名義上是東部農牧公司的法人,實際上控製著布魯克林區的一個小型黑幫,比起紐約的兩大黑幫小指黨和沃爾夫家族,布雷恩的手段比較溫和,信譽也相對良好,因此我才向東部農牧借貸。隻是沒想到給那個馬隆盯上了。本來有布雷恩的約束,馬隆也隻敢隔三岔五地來騷擾。這次他被打得那麽慘,恐怕難以善了。”
“你是說,馬隆來找茬,並不是布雷恩授意的?”
“很可能不是,相比惹是生非,耀武揚威,布雷恩更在意純粹的利益。隻要能按時還錢,他是不會安排多餘的舉動的……你這是要去哪兒?”
蘇徹已從沙發上彈起:“坐而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與其等著那個馬隆帶人來找回場子,不如讓我去會會這個布雷恩吧。”
……
出租飛車停在布魯克林南部的住宅區,已經是晚上9點,街道上的車輛和行人變得稀疏,都行色匆匆走在回家路上。這個時段的空氣中滲透著一絲壓抑,置身其中,蘇徹感覺到神經的緊繃,這是屬於黑暗、犯罪、和毒品的夜晚。
蘇徹牽著羅衣,向一棟歐式風格的別墅走去。雖然他一再拒絕,羅衣還是堅持要同往,還以拒絕提供黑幫巢穴位置為要挾,蘇徹拗不過,隻好妥協。
大門處燈光昏暗,四個壯漢攔住了去路。他們右手虛搭在右側口袋上。四人身穿統一的製服,在右側口袋位置做了特別的剪裁,方便隱藏裝在口袋中的物品。普通人除非知曉內情,特別留心觀察,很難發現其中玄機,可這瞞不過蘇徹的眼睛。
可能是槍械。
羅衣上前說明來意,壯漢伸出左腕,與羅衣的隨身終端連接,隨即放行。
一個瘦高男人帶著兩人穿過花園,向庭院深處走去。蘇徹刻意放慢腳步,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周圍環境。庭院異常安靜,連蟲鳴聲都難得一見,蘇徹可以感受到幾個陰暗的角落中存在著隱晦的注視。走在前麵的瘦子步伐穩健,步幅精準,瘦削的身體裏隱藏著強大的爆發力,可以推測擁有服役經驗。蘇徹暗自慶幸沒有冒然前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所謂的小黑幫。即便是他,想要不驚動守衛潛入別墅也並不容易,哪怕他現在的體能、力量都被活性意誌力大幅增強,身手比往日更加靈活,這仍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瘦高男人領著兩人走入一間花房,也不通報,隻是恭敬地讓到一旁。這所豪宅的主人無疑是愛花之人,這間花房的寬敞程度堪比客廳,繞牆的一圈花架高低有致,其上擺滿了各式花草,大多數蘇徹都叫不上名字。房間裏,五六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審視著兩位訪客,但蘇徹清楚,他們都無關緊要,這房子裏真正舉足輕重的人,是那位中年花匠。
這位中年人正在給一盆鈴蘭澆水。他穿著一件印花襯衫,其上花團錦簇,由於側身的緣故,隻看得清臉部輪廓。薄唇、鷹鼻、眉毛粗短,顴骨突出,一頭短發如鋼刷,似乎連目光都能紮疼。這人給蘇徹一種荒謬的違和感,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擺弄花草,就像看到一隻猛獸手中拿著繡花針一樣,充滿了矛盾。
等了稍許,這人終於不澆花了,也不轉身,拿起了手邊的剪刀在花卉上修修剪剪。蘇徹有點不耐煩了:“布雷恩先生……”
“叫我維克多就好,兩位東方客人覺得我這花園如何?”
蘇徹無語,方才進來的路上他隻顧著留意防禦和暗哨的布置,哪有心思欣賞什麽花園。這時羅衣已經開口。
“羅衣不懂園藝,言語如有不當還請諒解。在我看來,布雷恩先生的花園既不符合西方園林勻稱、規矩的理念,也不像東方園林講究意境和自然趣味,而是處處隨性揮灑,不拘一格。花園中的每一棵樹木和每一株花草都綻放著蓬勃的生機,好像在釋放身軀中的每一份能量,又像是在宣泄無處安放的熱情。這樣的手筆,當真是前所未見。”
維克多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第一次正眼審視著兩位客人。現場突然安靜下來,夜風涼颼颼地吹拂,連月色都被陰雲遮蔽。他不說話,幾位手下做出戒備的動作,蘇徹也因此高度緊張起來。突然,一聲大笑打破了僵局。
維克多收斂笑容,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啞:“羅衣女士,我一向很喜歡你。你具備一個新時代女性的所有優點,優雅,聰慧、善解人意。我很欣賞,相信你會遵守遊戲規則。我幫你籌備資金去拯救你的男友,雖然附帶了一些微薄的利息,但是在第七修正案的影響下,不見得就有利可圖。”
維克多走到蘇徹麵前,目光中寒芒閃動,帶著一個花匠絕對無法匹配的氣勢:“而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呢?你男友把馬隆那可憐的孩子打成重傷,把我的手下嚇成了喪家之犬,你們是不是還有事要來登門指教呢?”
這個中年人語氣和緩,甚至不帶怒意,蘇徹卻感到了極度的危險,如果回答不當,下一刻他和羅衣就要身陷險境,萬劫不複。他上前一步,把羅衣護在身後。
“我們並無惡意,欠下的債務也會及時還清。這次登門拜訪隻是想澄清誤會而已。”
“哦,莫非不是你動手打得馬隆?”
“並非如此,”羅衣辯解,“自從我們達成交易,馬隆多次帶人去騷擾我,這次更是當著蘇徹的麵言語侮辱,蘇徹憤怒之下才起了衝突……”
羅衣還要詳說,一群散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十幾個黑幫成員抬著一個擔架氣勢洶洶而來。擔架上,馬隆哀嚎不已,形狀淒慘,從模樣看,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淒慘的人了,簡直比被一百個壯漢一起蹂躪了還要歇斯底裏。為首的紅發小子麵容與馬隆有幾分相似,怒發衝冠。
“好啊,你小子有膽,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話未說完,就伸手掏進口袋。
“等等。”
維克多一揮手,攔住眾多手下,轉頭看向蘇徹。
“兩位來澄清誤會,也算是有些誠意。本來我是不願動用暴力的,但是作為首領,更要為手下撐腰。現在麥克斯決意要報仇,依我之見,不如雙方卸下武器,用拳頭解決問題。蘇徹先生意下如何?”
蘇徹還沒回應,麥克斯已經炸毛:“老板,這小子打傷了我們兄弟,不廢了他,我們公司必成黑道笑柄啊!”說罷,右手將要抽出。
十幾人都有武器。
蘇徹心中一涼,強弱懸殊之下,就算他拚命血戰,也不見得能保護羅衣周全。不知道在虛擬世界死亡會受到什麽懲罰,既然蓋亞總裁說過,隻有意識受創才會陷入沉睡,那被槍殺應該也不會真得死掉吧?無論如何,坐以待斃並不是蘇徹的行事風格,即使對手占據絕對優勢,他也要先賺幾條性命再說。暗自做出決定,他調整站姿,隨時準備暴起。
然而預料中的槍聲並沒有響起,維克多異常客氣的聲音讓蘇徹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
“哎呀,都不要這麽緊張,別嚇壞了客戶。我平時是怎麽教育你們的來著?”
他正滿臉笑意地掃視著手下。這場麵很奇怪,明明他臉上的肌肉都收縮著堆出了笑容,聲帶中卻沒有一絲笑聲。在這無聲的笑容下,剛才還怒發衝冠的麥克斯像是挨了當頭一棒,頓時畏畏縮縮,如履薄冰,其餘手下更加不堪,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就連還躺在擔架中的馬隆也顧不上呻吟了,微微扯了扯麥克斯的衣角,怯生生地道:“您常說,我們……我們是講道理的黑幫……麥克斯這是見我受傷,氣昏頭了,老板千萬別往心裏去。我們都聽老板安排,絕無異議。”
維克多收斂笑容:“那麽蘇先生意下如何?”
“我別無選擇,不是嗎?”蘇徹聳肩。無奈的同時,他也有些興奮。在公寓樓下跟馬隆的衝突讓他感受到活性意誌力帶來的充沛力量,可惜馬隆五人實力太弱,現在能跟更多敵人再打一場,他也有些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