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嚴重不均衡的對決在庭院外的草坪中進行，為了避免雙方在爭鬥中離開草坪區域，維克多特意叮囑，誰要是敢破壞花園中的一花一木，就準備好迎接他的怒火。雖然不知道他的怒火到底是什麽滋味，蘇徹還是下意識地不想去領略。

    十八位對手已經散成一圈，把蘇徹包圍在中心。他們麵上的表情各異，但都有一絲必勝的信心和將要玩弄對手於鼓掌間的戲謔。雖然聽說中間這小子很能打，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們的人數對比如此懸殊，憑他一人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很多人已經摩拳擦掌，甚至喚出隨身終端，把西裝換成了戰鬥服裝。其中半數都是肌肉發達之輩，剩餘的也是身材勻稱，協調自如。以蘇徹一米八五的身高，麵對這些西方人依然顯得單薄。

    “蘇徹，接著！”

    羅衣向著被圍在圓心的蘇徹拋出一物，讓周圍的黑幫打手一陣緊張。剛想要抗議對手犯規，但是看到蘇徹手中的物件，都不由笑出聲來。

    現在被蘇徹握在手心的，赫然是一根棒棒糖。這是一根普通的棒棒糖，沒有標簽，也沒有特殊的形狀，隻是一個華夏便利店中必備的，最廉價，最常見的糖果。蘇徹握著此物，露出緬懷的笑容，許多零散的畫麵從記憶中躍然而出，牽動出層層漣漪。小心翼翼地拆掉包裝，仿佛在解開情人那纖薄的衣裙，蘇徹將它含在嘴裏，短短的棒柄露出嘴角。

    周圍的一圈人裏，麥克斯笑得最張狂。

    “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一根棒棒糖？！嗬嗬，等會哥……。”

    蘇徹可沒心思聽完他的廢話。人常說，反派死於話嘮。對於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他向來不喜歡再浪費口舌。如果能把對手踩在腳下，幹嘛還要費勁去開嘴炮。

    在那熟悉的甜味裏，蘇徹感到莫名地踏實，這一刻，他的精、氣、神都高度統一。他甚至是歡喜地踩著花式步伐衝向了麥克斯。他的速度已經遠超了百米飛人，十八人圍起來的包圍圈在這速度下顯得如此可笑，如果獵物可以輕鬆突破封鎖，包圍隻是徒勞分散力量罷了。

    大笑還沒有結束，邁克爾嘴角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就跟他哥哥一樣，脫落的牙齒混著血水，把他的笑聲變成了溺水者發出的咕嚕聲。下一拳擊在了他的腹部，比上一擊更快更狠。麥克斯來不及後悔沒有關閉真實痛覺，他的內髒已在這一拳下糾纏在了一起，他彎腰噴出一口夾雜了牙齒的血水，猶如一隻煮熟的蝦子。

    蘇徹並沒有就此放過麥克斯，他過去經曆過無數廝殺，自然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打群架的要義從來都不是均勻用力，而是抓住一個殺雞儆猴的典型，震懾剩餘的大多數。趁著其餘人奔過來支援的空隙，蘇徹一腳將麥克斯踹飛，緊跟著其倒飛的步伐，然後躍起，雙腿連環踢出，就像踢飛了一隻麻袋。待到落地時，麥克斯已經昏死過去。

    “第一個。”

    蘇徹轉身，對著一眾打手微笑，他的對麵，十七人聚在一起，沒人敢當先發難。蘇徹向前一步，眾人紛紛後退，蘇徹再進，眾人再退。在這微妙地氣勢較量之下，眾人已經退到了草坪邊緣。被逼進絕路的他們稀稀拉拉地向前衝來，蘇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微向左踏步，閃過迎麵擦過的拳鋒，右手成刀劈在頸部動脈。

    “第二個。”

    短促地吐出這句話，蘇徹彎腰閃過一人的淩空飛踢，隨即猛然彈起，趁著與那人錯身而過的時機，一拳砸在對方腿間，猶如一把鐵錘砸爛了雞蛋。那人發出一陣淒厲的哀嚎，落地後縮成一團，再也站不起來。

    “第三個”

    蘇徹利用遠超常人的速度在人群外圍遊走，抓住每一次進攻機會，一旦出手則必定有人出局。在這期間他也被擊中了數次，畢竟想要在最少的回合中瓦解一個訓練有素的對手並不容易，甚至比幹脆殺死對方更難。畢竟蘇徹現在正身處黑幫老巢之中，對方還擁有某種槍械，他並不想挑起更激烈的衝突。

    擊倒了第八個對手後，由於持續高強度的暴發，蘇徹已經有些喘息，但他的精神卻更加亢奮。實際上離開蓋亞總部之後，蘇徹就想找機會重現當時在意識同步調試中的感受。他記得在最後時刻，麵對那閃爍著寒光的槍口，在即將窒息的瞬間，他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最終導致他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逆轉，成功殺死了老安。

    第一次麵對馬隆的時候，因為對手太弱，他才剛剛熱身，馬隆就已經逃之夭夭。此時此刻，他麵對的敵人更強大，情勢更危急，他已隱隱觸摸到了似曾相識的感覺，有一股洶湧澎湃的熱量在他胸中激蕩，並且隨著戰鬥的延續逐漸高漲。他甚至希望這些黑幫打手可以撐得久一點，好幫他突破那層瓶頸。

    而形勢確如蘇徹期望的那樣，在往僵持的方向發展。他已經有一分鍾沒能抓住任何一次出手機會了，不但被擊中了兩次，而且還差一點被合圍。好在蘇徹已經發現了導致這一變化的原由：有人在開始指揮和組織同伴。那是一個灰發小子，個頭與蘇徹相仿，塊頭也不怎麽突出。他一邊鼓舞同伴的士氣，一邊提醒他們如何跑位，由誰發起攻擊。起初回應他的人隻有寥寥，但隨著戰鬥繼續，更多的同夥開始相信他。

    蘇徹並不焦急，他依然憑借遊走尋找著機會，偶爾躲過數道攻擊。直到時機到來，礙事的敵人讓開，露出一條通道，一條直搗黃龍的通道。他立即暴發出比方才更快兩分的速度，讓過一個打手，直向灰發小子衝去。

    人群慌了，“保護傑克！”

    灰發小子傑克卻不慌不忙，高呼一聲，一個同伴從他斜後方躥出，直撲蘇徹麵門。蘇徹一晃，身體沿著一條弧線穿出，躲開了攔截者，也就在眨眼的功夫，傑克調整了站姿，錯開要害。誌在必得的一拳擊在胸口，發出了骨骼斷裂的響聲，傑克卻毫不理會，就像被擊中的人不是他自己，雙臂絞住蘇徹力道未盡的手臂。

    “就是現在，大家一起上，把他壓垮！埃裏克，靠你了！”

    周圍的九人見機立即圍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壓過來，把蘇徹和傑克壓在了人堆底下。蘇徹四肢被製，仿佛被壓在垃圾堆下的老鼠不得動彈，更要命的是，埃裏克的鐵臂已經圈住了他的脖子，隨著那肌肉越收越緊，頸動脈已被截斷，輸送到頭部的氧氣驟減，隻要再勒緊片刻，蘇徹就要休克過去，任人擺布。

    蘇徹可以看到他身側傑克露出了計謀得逞的笑容，就像一隻蜘蛛緩步走向被蛛網捕縛的獵物。但蘇徹卻沒有身為獵物的自覺。瀕臨絕境的危機感瘋狂刺激著每一條神經，胸臆中原本已經鼓蕩的熱流更加洶湧肆虐，引導著這股狂潮向那懸崖拍去。一股熟悉的感覺浮現，把周圍的每一個變化納入心靈。勒在脖間那手臂肌肉的每一分震顫都清晰無比，表征著一顆強壯心髒的律動，收縮、舒張；一旁傑克因興奮而擴張的瞳孔，眼珠中映射著一張被勒得漲紅的臉。蘇徹可以捕捉到身軀上所承受的每一分重量，分別來自不同的肢體，堆疊的角度，施力的方向……

    這一刻，蘇徹心如明鏡。

    紛亂的人堆裏發出了易碎品破裂的聲音，扭曲交疊的軀體都停止了動作，然後向外拋飛。原地隻留下三個身影，蘇徹雙手各提著一副軀體，浴血而立，如深淵魔影。在他手中，埃裏克粗壯的右臂如剔骨豬肉般垂落，傑克則滿臉苦澀。剛才明明已經接近勝利，但是在懸殊的力量麵前，一切策略都毫無意義。

    草地外的躺椅上，維克多玩味地觀察著局勢變化，見到蘇徹勢如破竹，而傑克等人則萎靡不振。他向旁邊一揮手：“你們也去湊湊熱鬧。”、

    包括帶領蘇徹進入庭院的瘦高男人在內，五人聞言走入了草坪。與麥克斯帶領的烏合之眾不同，這五人氣度沉穩老練，都是經過戰爭洗禮，心智成熟，意誌堅定之輩。他們繞著蘇徹散開，也不急於衝鋒，進退間互相呼應，配合默契。剛才被擊飛的同伴也陸續從地上爬起，在五人身後裝腔作勢。

    蘇徹丟開手裏提著的兩人，沒有絲毫畏縮。在心如明鏡的狀態下，他覺得舒暢無比，全身充滿了力量任由他肆意宣泄，更奇妙的是那種將四麵八方都盡收眼底的感覺，讓他清晰把握到戰局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新下場的五人雖然厲害，但仍沒有超出常人的極限，至於原先的那些雜魚，不過是些添頭罷了。

    更重要的是，蘇徹明顯感受到自身鬥誌的激蕩，似乎還有繼續拔高的趨勢，在意識同步調試時，他憑借這股力量打破了某種桎梏，現在他想要試試，是否還有繼續突破的可能。

    瘦高男人發出一聲大喝，首先發難。其餘四人收到信號，也先後向蘇徹攻來。五人間保持著一步之差，從不同的角度發出攻擊，將蘇徹周身要害都籠罩進來。在這樣的配合下，不管蘇徹選擇硬拚還是閃避，都必然產生片刻的僵硬，而這片刻的破綻足夠他死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