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趴在通風管道裏，一動不動，努力把呼吸聲壓到最低。彼得趴在他對麵，縮成一團，潘在就位以後就關閉了彼得的電源，以免機械的嘈雜聲驚動盧克管教。他們已經在原地趴了近五個小時。趁著午餐時間偷偷爬進來，這是最安全的時段，不用擔心管道裏的異常響動引起別人注意。盧克通常會在下午五點前後離開辦公室，他將贏得三十分鍾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潘感覺肚子有些餓，他趕緊喚出隨身終端，將饑餓感關閉，以防腸鳴聲壞事。行動之前，他已經將隨身終端調為靜音模式，不會擔心有按鍵音效。潘看著通話記錄裏來自蘇徹的三個來電，在心中默默說了聲抱歉。

    透過通風口的百葉，潘可以看到房內的部分情形。盧克喜歡在上班時間玩遊戲，管教的工作非常輕鬆，他幾乎什麽都不管，隻要應付好每年兩次的團聚日，上司就不會找他麻煩。今天盧克在辦公室裏呆得著實有點久，這讓潘有些焦急，盧克晚走一分，潘的時間就少一分。

    終於，盧克從坐椅中起身，潘立刻打起精神來，隻見管教走到門口，往外張望，卻不離開，反而把門反鎖起來。

    管教返回座椅，從辦工桌抽屜裏拿出一本圖冊翻開。圖冊上麵畫著許多漂亮女人，衣著暴露，姿態妖嬈。潘暗自咒罵了一句，收回目光。盧克一旦翻開這種圖冊，短時間內都不會離開辦公室，看來今天要空耗一下午了。

    正當潘心不在焉時，房間裏傳來一陣淩亂的響動。管教在一陣慌手慌腳的忙亂後打開了通訊器。

    “怎麽這麽久？”是院長安東尼奧的聲音，他顯得很不耐煩。

    “……剛剛……去了洗手間。”管教的聲音有些顫抖。

    “算了，我懶得理會你的破事，”院長不再追問，“我近期都抽不開身，那邊你盯緊點。”

    管教立即一副狗腿樣講道：“您放心，最近這幫小鬼都很安分，沒有任何問題。”

    院長說道：“再過一個月又是團聚日了，如果我兩周後還回不去院裏，你們就提前開始準備，絕對不能出差錯。”

    管教很有些詫異，小心翼翼道；“形勢這麽嚴峻嗎？是不是‘聖經’歸屬出現了變化？我聽說亞洲那邊有大人物對‘聖經’很感興趣，甚至已經出手試探……”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院長的聲音變得寒冷，“你隻要保證團聚日不出意外就是大功一件。為了以防萬一，最好現在就找機會懲戒幾個刺頭，讓小鬼們知曉厲害。”

    “是，是，是，還是院長大人您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管教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正好查理和金兩個小子昨天犯了事兒，後天我就懲戒他們以儆效尤。”

    “恩，”院長臉色有所緩和，“你最好現在就去安排，最近人手有些緊張。”

    “我馬上去辦！”盧克幾乎是飛奔出了辦公室。“啪！”得一聲，門被關上了。

    ……

    盧克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若在平時，潘該在心中默念六十下，確定盧克不會回來後就開始行動。隻是他現在的心緒都被團聚日和‘懲戒’占據了。每年兩次的團聚日宴會是樂土托孤與現世父母見麵的唯一機會，這是潘心中最柔軟的所在。但是當團聚日與‘懲戒’聯係在一起後，隻會讓潘膽戰心驚。

    許久之後，潘才回過神來，立即啟動了彼得的電源，開始從內部卸下通風口的百葉。彼得已經站起，潘扒在管道邊沿，把身體懸在空中。

    彼得用兩個節肢將潘掛住，從腹部噴出高分子蛛絲，吊著潘緩慢降到地麵。潘吩咐彼得看住門口，自己則衝向了辦公桌。帶上手套，打開顯示器飛快鍵入密碼，密碼是一年前他連續一周觀察盧克手勢並反複實驗破解的。潘熟練地打開係統盤下電子郵件安裝文件夾，打開了其中一個文件，在2706行修改了一個標誌位，隱藏在潘名下的四十多封郵件便顯現了出來。

    虛擬世界基本法第二修正案允許現世父母每周與樂土兒女通信一次，信件的內容會受到監管，但隻要不涉及違反基本法與修正案的敏感信息，都不會受到阻攔。盧克管教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確保父母不會收到來自托孤的任何一封回信。不過當潘破解了管教的密碼之後，這一切都不再成為問題。

    在這一周的來信裏，父親高度讚揚了機械蜘蛛彼得的設計理念，恭喜潘獲得了自己的機械戰鬥夥伴。潘有些高興，作為羅伯特公司的機械動力專家，父親從小就對潘嚴格要求，很少有表揚的時候。潘把父親的評價先後讀了三遍，才美滋滋地繼續往下看。

    在接下來的篇幅裏，父親指出了彼得在身體構造方麵的兩處缺陷，第一處針對關節的改造方案可以極大地提高彼得的靈活性，讓潘恍然大悟，第二處就有些難懂，潘隻好把父親的話拷貝下來，待到去圖書館翻找資料再行研究。在郵件最後，父親附上了一篇論文，講述了一種新型的材料，推薦用來充當彼得腿部的主材。這是一種最近由mk公司引入樂土，成功再現的導電高分子材料。可以在電訊號下自由伸縮，具有出色的硬度和密度。確實是理想的主材，隻是其價格也相當昂貴。

    昨天潘從小夥伴處籌集了數百樂土幣，在蘇徹的戰局裏小賺了一筆。潘估計再賭幾把就可以湊夠錢買一套像樣的材料，給彼得換一副嶄新的身軀。但是如果想更換腿部主材，這些小錢還遠遠不夠。

    潘想象著在團聚日向父母討要一筆花銷，但很快打消了念頭。

    這隻會白白便宜了小指黨。得想辦法繞過他們……可是……如果被發現，下場會很慘很慘。

    半年前的團聚日，周給母親傳了張小紙條，懇求母親把壓歲錢打進一個中轉賬號。這種小把戲自然瞞不過安東尼奧院長。第二天周就被盧克管教帶走了。回來的時候，他們截掉了周的左手小指，還在傷口裏打下一枚釘子，直到兩月後才取出來。他們管這叫懲戒，不聽話的小鬼都會被懲戒。

    這就是小指黨，沒有誰可以糊弄他們，沒有誰可以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