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開始給父親回信。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嗎？爸爸項目進展如何，媽媽的頭痛好點了嗎？又經過了充實、愉快的一周，我在樂土過得很好，你們不用牽掛。”

    恩，在監護中心裏算不上愉快，但是在院外確實很充實和愉快。

    “上周收到了你們的生日禮物，我非常喜歡。來樂土兩年，我已經十四歲了，前天還搬到了自己的獨立房間，房間裏的雙層海盜床真是太棒了，我特別拍了一張照片，你們感受下~”

    其實是從通鋪搬到了八人間，照片是新室友小安幫忙修的。潘發現自己很難若無其事地偽裝下去，尤其在聽到了盧克準備拿查理和金作為懲戒對象。一想起他們將要遭遇的對待，潘就不寒而栗。

    或許可以做些什麽。或許……

    但這樣一來，院方一定會嚴加防範，以後恐怕都不能和父母通信了，至少一年內不行。這意味著他隻能自己完成一切關於彼得的設計和改造，他可能沒法在兩年後成為角鬥士，這還意味著他很久都收不到父母的消息。天知道，在樂土生活了兩年之後，他反而越來越想家了。

    潘甩頭趕走思緒，繼續讓自己專注於信件，接下來就是他最喜歡的部分了。

    “告訴你們一個重磅消息，上周我福至心靈，一口氣解決了彼得的邏輯問題，彼得已經可以實戰了。周五我們去參加了一場小型的格鬥賽，彼得首次亮相就擊敗了兩個敵人！我太為他驕傲了！附件裏有當天戰況的視頻剪輯，還請老爸幫我分析分析，看看還有哪些缺陷。”

    就是這樣，我幫不了他們，輕舉妄動隻會讓情況更糟。惹怒了小指黨，還不知道他們會怎樣瘋狂報複。

    “我最近交了一個朋友。他是一個解凍人，在冰塊裏沉睡了十二年，又被救醒再轉移到樂土。他也是一個因科技延續了生命的人，跟我有些像。這個家夥為了新生活也是蠻拚的，我想，我也應該活得更積極一點。”

    或許我應該幫查理和金一把，他們隻是在幹活的時候偷偷溜走了，根本不該受到那樣的懲罰。

    可是一想到盧克的凶臉，想到院長安東尼奧冷酷的笑容，潘還是有些害怕。如果被他們發現—

    彼得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嘶鳴，打斷了潘的沉思。

    該死，盧克回來了！

    潘立即隱藏掉郵件界麵，關閉顯示器，鑽進辦公桌旁邊的櫃子裏。彼得已經跳回了管道，飛速蓋上百葉。這個動作他們演練了多次，今天是第一次用到。

    開門聲如期而至，盧克與另一個腳步聲一起進來。

    “院長真的短期都沒法回來？”是管理女生宿舍的愛莎大媽。

    “是呀，聽說有很多人對‘聖經’感興趣，最近幫派要員都被調動了，那位大人還不滿意，甚至訓斥了艾斯老大……”盧克帶著愛莎走到沙發處坐下，講得興致勃勃。

    “管他呢，咱們隻要管住小鬼就行。”愛莎大媽興致缺缺，“院長點名要懲戒查理和金？”

    “額，是啊。”盧克有些掃興道。

    “我加個對象，小瑪麗，”愛莎大媽道，“這妮子昨天公然反對我，還號召女孩們跟我作對，是時候讓她們知道天高地厚了。”

    “讓她們明天看到查理和金被帶走就夠了吧？”盧克建議，“畢竟連院長都很少懲戒女生……”

    “所以才要破例，好讓她們知道，女孩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今晚就發出通知，後天把所有小鬼召集起來，”盧克說完，兩人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

    一分鍾後，彼得推開潘藏身的櫃子，八條蛛腿不解地在地麵敲擊著。潘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訥訥走向辦公桌。

    在喚出隱藏的郵件界麵，忽然沒了興致。

    剛才被愛莎點名的瑪麗是潘認識的一個女孩。她是一位出色的薩克斯吹奏者。平日總喜歡溜出去演奏。她常穿一條純白的長裙，一件淺色的襯衫，在馬路邊鋪上一塊手帕，然後就陶醉在音樂之中。回來時，總能收獲挺多小額贈款。

    在某個晴朗的午後，瑪麗神秘兮兮地找潘去給一群小女生“修理隨身終端”，實際上是幫他們設置秘密信道，躲避管教的監視。潘通常會提供這種服務來賺些零花錢，他還記得，瑪麗付過錢後，遞給他一隻甜筒作為額外的答謝。甜筒很甜，很好吃。如果小指黨截掉那本該用來演奏樂器的小指……

    潘發現自己沒法接著想下去了。他打開未完成的郵件，在信尾添上一行字。

    “爸爸、媽媽，很抱歉，我恐怕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法再給你們寫信了。最近可能會有關於未成年人監護中心的事件發生，我不會讓自己牽涉其中，但這可能阻斷我們通信的途徑。我會徹底刪除與你們通信的所有記錄，也建議你們做同樣的處理。如果有機會，我會嚐試其他方式聯係你們。並在署名處簽上‘鋒利蛛腿’，請不要嚐試回複。愛你們的，潘。”

    發出了這一封沉甸甸的郵件，潘立即群發了一封新郵件，收件人是查理、金和瑪麗的父母。在郵件中，潘告訴這些家長，mgc正試圖傷害他們的孩子，作為證據，潘把周的斷指照片，盧克與安東尼奧的通話錄音，以及盧克與愛莎的對話錄音一同附上。希望能夠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果家長們反應及時，這無疑將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還有最後十分鍾，潘反複清理了所有使用痕跡，將辦公室裏的所有細節一一複原。他在腦海中反複排除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細節，確定沒有任何意外，才決定離開。

    彼得已經等待在通風管道正下方，腹部吊著高強度蛛絲。潘走過去踩在彼得身上，彼得帶著他緩慢上升，回到管道之中。蓋上通風口的百葉，辦公室的燈光同時熄滅，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十分，這是辦公區域的斷電時間。

    潘向著管道深處爬去，無光的管道就像張著大口的怪物，將他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