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怪的三人朝著蘇徹看來，讓他如針芒在背，亡魂大冒。

    蘇徹緊張到了極點，他在心中將那一瞥中所見的畫麵思索一番，突然福至心靈。那堵細線織就的牆有古怪！那不像是用來進攻的手段，也不似是為了防禦，根本沒有必要。蘇徹想到三人形象在牆後若隱若現的情景，心中有了決斷。他保持著笑容，推著餐車走向約翰。好像自己根本沒看到房間中還有另外三個人。

    “打電話給你們領班。”約翰從座椅上起立，看不出憤怒，語氣卻很嚴厲，“我根本沒有預約送餐服務。你擅自闖入我的房間，這是嚴重的侵權行為。”

    “可是這單子上明明寫著，五樓天平座，先生你看看清楚。”酒意漸漸顯露，蘇徹可以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他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約翰沒有伸手接清單，他也不跟蘇徹糾纏，依然咬死要向夜空投訴。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叫來領班我還怎麽演戲？蘇徹把心一橫，轉頭看向床笫上的珍妮小姐。

    “珍妮！你怎麽回事？上班時間怎麽能睡著了？”蘇徹領先約翰來到床前。

    房間中的另外三人看著蘇徹的舉動，並沒有動手。當蘇徹伸手去拍打珍妮小姐時，左麵那個長衫男子動了動，卻被中間的青年人抬手阻止。那青年起身，探究地觀察著蘇徹，對那位老嫗使了個顏色。

    老嫗收到信號，從指間彈出一根細線，那細線無聲無息，筆直飛向蘇徹。

    蘇徹繼續拍打著珍妮小姐的臉龐，他沒有躲開細線，也不能躲開。

    細線黏在蘇徹身上，順著他的身體遊走。蘇徹覺得自己就像被一條潮濕的舌頭舔過，渾身汗毛將要炸立，雞皮疙瘩也要不受控製地冒出。好在他在進入房間前調整了虛擬世界真是度選項，這些選項就是用來控製體征的，應激反應統統被移除，不會露出馬腳。

    隻是這細線的能耐不止於此，它貼著蘇徹體表爬行，一股細微的意念從中逸散開來，向蘇徹身體深處滲透。蘇徹覺得自己的神經突然緊繃到了極致。他識海中的浪潮沒來由地湧起，頃刻間已經變得洶湧澎湃。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一旦那浪潮突破壁壘，將會馬上被那細線捕捉到！

    蘇徹終於明白這細線的作用，那是老嫗放出來，試探他是否具備活性意誌力的！

    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湧起，像是在醞釀一場超級海嘯。一旦這海嘯形成，蘇徹將會二次破壁，但那時也是他的死期。那老嫗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蘇徹以前曾多次推動識海中的浪潮，但他從未嚐試過逆其道而行。他的意識漂浮在識海上空，試圖依靠意念讓它重歸平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什麽都沒有發生。浪潮依舊洶湧，氣勢還在增長。

    細線已經探到了蘇徹頭頂，在他五官上舔舐。

    蘇徹把心一橫，他再次沉入識海，這次，他不再去試圖阻止洶湧的浪潮，而是推動著一些浪潮，轉向撞向附近的浪潮。這種舉措逐漸收到了成效，以蘇徹意識為中心，識海中的波濤彼此衝刷、激蕩、然後逐漸平息。蘇徹將意識擴散開來，在更大的範圍內施展剛才的技巧，他識海中的浪潮相互席卷，一同泯滅，於是漸漸地，那股勢不可擋的海嘯被蘇徹一點點瓦解，終於逐漸消弭，歸於平靜。

    蘇徹緊繃的神經終於有所鬆動，隻是當他在去感受那細線時，差點驚得原地跳起。這時候，那條細線已經來到他耳邊，從他的耳道探入，向裏刺去—

    蘇徹在心中咒罵，他突然提起對講機，隨便按下了通話鍵。

    “五樓天平座發生緊急情況，珍妮昏迷不醒！”蘇徹急切的吼出這句話，他暗自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預料中的殺招沒有到來，那條細線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個圈，之後就從打結處斷開，退回到老嫗手中。

    對講機那頭傳來一陣手忙腳亂了響動，之後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史密斯，把對講機交給約翰先生，你可以離開了。”

    賭對了！蘇徹在心中鬆了口氣，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約翰·亞當斯，推著餐車離開了天平座。

    ……

    房間內，約翰·亞當斯跟夜空主管解釋完，抹了抹頭上的細漢。他轉過身來，三位客人的身形重新顯現出來。

    “織？”為首的青年不等約翰說話，先轉向他旁邊的老嫗。

    “沒有探查到意誌力反應，應該隻是個普通人。”織有氣無力地回答，手中把玩著一段線頭。

    “恩，保險起見，還是處理掉吧。”青年十分謹慎，也十分狠厲，這讓約翰有些欣賞，也有些忌憚。這些都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為了利益，他們什麽事都做得出。隻是，他們的行事風格實在毫無美感可言。約翰甚至有些鄙夷，不過他不會表現出來，他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等到青年發出指令，他身旁穿民國長衫的那位華裔鞠了一躬，然後就向著牆壁走去。他沒有走向門口，在牆壁附近，他的身體化作一團黑霧，直接穿行而過。這項能力很了不起，可以說神乎其技。這位青年的兩位隨從都是非常厲害的神念師。約翰從來不喜歡這類人。他相信科技的力量，相信政治的博弈，但他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樂土這樣的偉大發明，為什麽會衍生出神念師這樣的存在？偏偏這些人擁有著上流社會精英所不具備的能力，約翰很不喜歡這個現實，他皺眉不語。

    待到手下離開，青年再次開口：“亞當斯先生，今天被這意外攪和得沒了談興，我就先告辭了。我認為有必要調整會麵方式，等到安排妥當，我會跟你聯係的。”

    約翰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今天這麽一鬧，他也沒了興致，不如早點回家。

    ……

    從天平座客房出來，蘇徹推著餐車進入電梯，然後走進廚房。他臉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早已警鍾長鳴。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他感到了一陣心悸，像是有惡魔從地獄深處窺視著他，等他走出電梯，這種危機感立即成倍增加。看來那三位最終還是沒打算放過自己，對於那種人來說，寧可殺錯一千，不可放過一個。自己這次真得太大意了。

    蘇徹將餐車丟在餐飲部門口，危機感一直在迫近，那股陰冷的氣息一直離他不遠，它似乎無所不在，從四麵八方不斷朝他襲來，讓他如墜冰窖。蘇徹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人群中下手，如果手段足夠詭譎，要蒙蔽常人的感官恐怕也不是難事。

    這時候，積攢力量已經毫無意義，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大，及時二次破壁也毫無勝算。蘇徹思緒飛速運轉著，在絕境之中尋找那一絲的希望。隻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蘇徹心想，他穿過廚房，從側門離開，進入黝黑的街巷。這是最危險的時候，他加快腳步疾奔，三十米外，兩點微弱的火光明滅不定，對蘇徹來說，卻像是兩盞明燈。

    他一邊疾奔，一邊喊出聲來：“喂，兄弟，借個火好嗎？”

    那輛盞明燈正是駕駛獵豹跟蹤約翰·亞當斯的兩人，他們明顯隸屬於與羅星漢對立的財閥。這兩人詫異地轉過身子，看到蘇徹以不正常的高速向自己奔來。他們將手伸入腰側，似乎隨時準備戰鬥，直到他們看清蘇徹手中搖晃著的一包雪茄，才稍微放下戒備。

    ……

    蘇徹與這倆搭檔一起抽了半包煙，那股窺視感從他靠近這兩人時就消逝了。但他仍不敢妄動。閑談了半小時，直到老何開著警車前來，他才安心上車。

    這半小時他一直緊繃著神經，還好並沒有發生意外。那個強敵之所以放過自己，應該是不想驚動競爭對手，以免暴露己方的意圖。在心中好好感謝了那兩位盯梢者一番，蘇徹對老何拱手：“兄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