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換子疑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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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怎麽樣?”她咽下口中的腥鹹,笑得瘋狂而決絕,“殺了我嗎?”
燕祈然眉目森冷,道,“我是利用了你,利用了你的孩子,你不也想利用本王自己醫術醫病活命,你母親也想利用本王讓尹家步步高升,如今本王給了你一條命,也給了你們尹家榮華富貴,不算虧待了你們?”
“是嗎?”沉香冷笑,一字一句恨意森然,“那臣妾,真得感謝宸親王的大恩大德?”
她恨他,卻更恨自己,明知道不該招惹這樣的人,卻還是為了想要苟且偷生蓄意接近。
燕皇和母親一個要她逼走楚蕎,一個要她保住家族,她又為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活命,傷害了她最不想傷害的人,接近這個男人。
母親下藥要他們有肌膚之親,而那時她早已有了溫師兄的孩子,為了能活著生下這個孩子,她自作聰明的計劃瞞天過滿,瞞過了母親和燕皇,當事情一步一步如他們所料的發展,最後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局麵,她才知道掌控全局的人從來不曾她們母女,也不是燕皇。
始終是他,這個原本被他們算計著的人。
“問完了,你該出去了。”燕祈然沉聲道。
“我知道。”尹沉香顫抖地抬袖擦了擦嘴上的血跡,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我心思不正,失去了我的孩子,這是我的抱應,可你也有你的抱應,就算你犧牲所有人保住了她們母子又怎麽樣,她卻遠離了你,甚至恨你。而且,將來她會越來越恨你。”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樣苦心籌謀這一切,甚至不惜將楚蕎逼走,可是她知道,他現在還不能讓楚蕎回來,還要留著她這個側妃作幌子。
燕祈然冷冷睇了她一眼,淡淡的聲音卻滿是威脅,“今天你在這裏說的話,若有一個字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我能救你,也能殺你,那時候死的就不止你一個,還有你尹家,還有你的師兄溫如春。”
尹沉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笑道,“我怎麽敢說出去,又怎麽會說出去,我還要看著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不得所愛的報應呢?”
“滾!”燕祈然怒意沉沉地喝道。
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門,一把扶住柱子嘔出暗紅的鮮血,搖搖晃晃出了王府,到了楚蕎曾經帶著孩子居住過的清雲巷。
自楚蕎等人離開上京後,這裏也就空落了下來,她想在這裏找一找女兒生活過的痕跡,可是自明珠死後,沁兒和雲溪已經收起了孩子所有的東西,屋裏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最終,她砸開了鎖著一個櫃子,終於發現裏麵的東西,小孩子穿過的鞋子,蓋過的小被子,穿過的小衣服
所有的東西都落滿了土,陳舊不堪稱,甚至還被蟲鼠啃咬過。
她緊緊地抓著按在懷中,淚水止不住地落下,“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害了你”
早知會落得如此結局,她寧願一直在藥王穀,便是死在那裏,也比如今這般生不如死活著要好
宸親王府,書房依然燈火明亮。
燕祈然疲憊斂目靠著椅背,抬手摸了摸肩膀處還有些許疼痛的咬痕,無奈地笑了笑,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女人咬人的功夫這麽厲害。
夜色中,墨銀快步進了書房,稟報道,“王爺,尹側妃去了清雲巷,一直沒有出來。”
燕祈然掀開眼簾,坐正了身子,“差人跟著看緊了,也派人盯緊了尹三夫人,有什麽異動回來稟報。”
墨銀望了望他,道,“已經派人去了。”
這麽簡單的事,他自然不用他來多說就給辦了。
燕祈然讚賞地點了點頭,拿起奏折掃了一眼,一邊提筆批字,一邊道,“還有,明天開始,奏折一半送到老頭子那裏,橫豎他最近是太閑了。”
這麽閑著把政事全丟給他,他卻在那裏絞盡腦汁地想方設法地去害他孩子的娘,可不能讓他閑著了。
“是。”墨銀回道。
“老酒鬼還沒回來嗎?”燕祈然抬頭望了望墨銀回道。
墨銀這才想起之前老酒送來的信,連忙道,“人沒回來,不過差人送了信回來。”
燕祈然接過他遞來的信,展開看了看,眉頭越皺越緊,而後就著燭火,將信燃成灰燼。
“備馬車,天亮我帶世子去桃源穀有事,這些奏折全送進宮給老頭子自己處理,我一個月後回來。”
墨銀聞言有些詫異,剛回京又要走,每年你們父子兩個要鑽在桃源穀兩三個月不出來,到底搞些什麽玩意兒。
“還不去?”燕祈然抬頭催促道。
天剛亮,還在睡夢中的燕世子就被他爹拎上了馬車,墨銀送走了父子兩人,趕緊張羅著人將一書房的折子趕緊送回宮裏去。
許是這幾年太過清閑了,燕皇瞅著一桌子堆積如山的奏折一下眉頭皺得緊緊的。
“王爺說他舊疾犯了,要養病一個月,這些折子先由皇上你來批。”墨銀麵無表情地傳達著他家主子的意思。
燕皇望了望他,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便索性懶得問了,揮了揮手讓墨銀退下出宮。
單喜知道勤政殿又得忙活上好一陣了,一邊整理著各部上的折子,一邊吩咐人去沏了濃茶送過來。
燕皇到書案後坐下,一邊看著折子,一邊問道,“祈然在北魏,可是見著了楚蕎了?”
單喜聞言怔了怔,隻是回道,“聽說小世子在園子裏玩的時候落了水,楚蕎救了他,小世子就粘她粘得緊,生辰那日我們過去時候,世子還請了她過去赴宴,不過最後也是不歡而散。”
“禳兒?”燕皇微一挑眉,有些意外。
單喜知道燕皇是不喜小世子與楚蕎太過親近,於是解釋道,“小世子在京中沒什麽玩伴,來來回回玩耍熟悉得也就這麽幾個人,小孩子都喜歡熱鬧,遇上新識的人好奇親近些而已,以後天各一方,反正也是見不著了。”
“這倒也是。”燕皇點了點頭。
單喜暗自舒了口,禦前侍奉這麽些年,多少也摸得清這個人的心思,如今他最忌諱的便是楚蕎這個心腹大患。
“北魏如今國內動蕩,便是大燕的前車之鑒,派些機靈的人暗中盯緊些朝中的官員,朕身邊的人也小心排查,朕可不想大燕再步北魏的後塵。”燕皇意味深長地望了望單喜。
單喜一臉惶恐地跪下,道,“陛下,奴才可是從先帝爺便伺候在宮裏的老人了,奴才奴才與神兵山莊斷無半分幹係。”
燕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起來吧,朕沒說你是。”
“是。”單喜冷汗淋漓地謝恩,起身。
曆來便有人說,伴君如伴虎,他是深有體會。
“不僅是朝中上下,就是大燕境內的各大商家也要暗中逐一排查。”燕皇麵目沉沉,語聲森冷,“查到與神兵山莊有關聯的商家,差人尋了名頭抄家,莫傷了人命就是。”
單喜默然思量了一下,詢問道,“若是驚動了神兵山莊,他們像在北魏一樣,所有生意都撤走,大燕怕也會內生動蕩。”
燕皇擱下筆,端起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她剛收了北魏境內的生意,已經大有損失,若再收了大燕境內的生意,豈不損失過大?”
“也就是說,咱們還有時間處理。”單喜道。
燕皇笑著點了點頭,精銳的目光現出沉冷的殺意,“這個人,不得不除。”
單喜自然知道他所說的人,是楚蕎。
“可是宸親王那邊”
“朕這一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橫豎他也恨了朕這麽多年了,可是若是任此這般發展下去,大燕的百年基業遲早得因為這個小丫頭生出禍亂。”燕皇沉聲道。
一來,因為燕祈然還放不下她,她卻是西楚的叛逆。
二來,誰也不知道神兵山莊在大燕安排了多少人馬,這樣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傳朕口諭,金武衛右衛統領前來麵聖。”
單喜微微歎了歎氣,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將楚蕎置於死地,便隻能道,“是。”
隻是,誰也不曾料到。
他苦心積慮要除掉心腹大患以保大燕百年基業,卻也因為這個原因,讓大燕更快地走向了衰亡。
西楚,岐州。
多年來與大燕的戰火,不但沒有讓這座城池沒落,反而更加繁忙了起來。
一路舟車勞頓,輾轉回到岐州之時已近中秋之時。
晚膳過後,燕胤依舊一如往日親自去軍營巡視,這已經是五年來風雨不改的習慣了。
剛從王宮出來,楚蕎也後腳跟了出來,“王上!”
燕胤聞聲回頭望了望,而後笑了笑,“你還是叫我這燕胤,這般稱呼,我也不習慣。”
楚蕎抿唇點了點頭,“好。”
“找我有事?”燕胤直言問道。
五年來,她一直奔波各國各地,便是在西楚碰麵的時候都少之又少,若非有事,她幾乎都不會在他眼前露麵。
“正好我也想去軍營看看,將士的兵甲狀況如何,是否稱手,以便再改良。”楚蕎望了望左右來往的行人,笑語道。
“行。”燕胤說著,一招手示意守衛牽馬過來。
二人一道騎馬到了城外大軍駐紮的軍營,將士們對西楚王親自查營的事已經司空見慣,紛紛上前打了招呼,讓楚蕎意外的是,燕胤竟能清楚的記得軍中每一個人的名字,以及家鄉何處。
也許正是他如此坦蕩明朗,心脆廣闊,才有這越來越多的人願意跟隨他出生入死,亦無怨無悔。
“楚大人北魏之行,可還順利?”樊離與幾個士兵剛練了槍法回來,一個個赤著上身就過來了。
燕胤立即咳了一聲,提醒幾人把衣服穿上,平時這樣倒沒什麽,楚蕎畢竟是女子,這樣的場麵到底不怎麽雅觀。
樊離愣了愣,趕緊將搭在肩上的衣服套上,也回頭朝著身後的幾個使眼色。
“還好,北魏雖然不能與咱們結盟,但幾年之內也威脅不到西楚。”楚蕎笑語言道,對於在北魏皇宮發生的一第列事情,便也沒有的提及。
“看來,楚大人去,比咱們王上出馬要有用的多。”樊離幾人笑道。
楚蕎笑了笑,隻是隨著燕胤去往軍械庫查看,沒有再多說話。
燕胤卻是從鳳緹縈和諸葛無塵口中知道了北魏皇宮發生的事,怎麽也想不到楚蕎的父母會是北魏的帝後二人,更想不到為人父母,竟能無情到那般地步。
楚蕎一一查驗了軍械受損狀況,道,“這連發的駑箭,還是有問題,回頭讓莊內再加改良。”
這東西是錢瘋子弄的,勉強成了便撒手不管了,結果質量很成問題。
“西楚近兩年國庫也充盈些了,我已經差人在你們的錢莊存了二百萬兩銀子。”燕胤道。
北魏所有的生意收了,山莊定然是損失頗重。
楚蕎擱下手中的弓駑,道,“不用,西楚用錢的地方也多,你們自己留著吧。”
“這些年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但你總不能讓我們老這般白拿,以後我這王上,也得被人笑話了。”燕胤笑道。
楚蕎抿唇笑了笑,點了點頭,“好,那我收下。”
西楚初建立時,她確實花費了巨大的銀錢,但之後幾年,他們已經漸漸自給自足了,並未讓她再多費心力。
在軍營巡查了一圈,兩人準備回城。出了軍營,燕胤開口道,“你找我,應當不僅是為了來軍營查驗軍械吧?”
楚蕎點了點頭,說道,“我找你,是為了縈縈的事。”
“縈縈?”燕胤有些意外,“她怎麽了?”
楚蕎望了望他,不知道他是情商低下,還是故意逃避,心中有些為縈縈氣憤,於是道,“我是想問,你準備何時與她成婚?”
燕胤愣了愣,這些年一直忙於戰事和朝政,便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這些兒女私情,偶然一提及,他也未曾反應過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這些年一直忙於與西楚的戰事,忽略這些事。”燕胤連忙解釋說道。
楚蕎點了點頭,想來他也不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男子,否則縈縈也不會心甘情願地為他做那麽多事都無怨無悔。
“如今西楚起碼根基穩了,你也該想想怎麽對待她。”楚蕎牽著馬,一邊走,一邊說道,“她入宮五年,在這裏又等了你五年,已經整整十年了,一個女子最寶貴的花樣年華都給了你,於情於理,你也不能負她。”
“我知道,這些年,是我虧欠她良多。”燕胤說著,麵上籠上濃濃的沉鬱之色。
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卻為了她在深宮爾虞我詐,傾軋爭鬥了五年,那裏看不見刀光劍影的明爭暗鬥,比之他在戰場的廝殺,還要讓人費盡心力。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再也等不起下一個五年,她有顧忌不敢開口,鳳丞相又顧忌她是大燕皇妃的身份不好提及此事,但我不能看著我最好的朋友繼續這樣無望地等待下去。”楚蕎坦然直言道。
燕胤聞言望了望並肩而行的女子,沉默著沒有說話。
“還是,你也顧忌她曾經入宮為妃?”楚蕎擰眉,問道。
她想,這世間男子沒有哪一個會接受一個已經失去貞潔的女子,可是縈縈若不是為他,又何至會這樣?
“她是為我才如此,我燕胤若是這樣看輕她,便是連豬狗都不如了。”燕胤沉聲說道。
楚蕎尷尬地笑了笑,歉然道,“抱歉,我誤會了。”
半晌,燕胤朗然一笑,道,“等到中秋宴上,我便宣布這事,趁著大家都在。”
“好。”楚蕎笑著點了點頭,想到縈縈能夠得償所願,心情也不由愉悅起來。
燕胤牽著馬默然走著,不再說話。
“還有”楚蕎停下腳步,說道,“你要娶她,便隻能娶她一個人,她隻能是西楚唯一的皇後。”
多年相識,她也深深了解那個女子心中的堅執。
鳳緹縈那樣驕傲的女子,是斷然不會與人共侍一夫的,可是她也為自己的過去而自卑,麵對自己的愛情,再也沒有了當初那般義無反顧的執著。
“自然。”燕胤點頭,對於那個為她犧牲良多的女子,莫說是如此,就是為她去死,都是應當的。
楚蕎長長舒了口氣,笑了笑道“我還以為會談不攏呢?”
在她眼中,縈縈是這天下最好的女子,可是要一國之君立一個已經失潔的女子為後,且一生隻能娶她一個,這本就是一般男子不會答應的事。
好在,她所愛的男子,並不是這世間一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