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祈然失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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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燕,上京。

    天剛亮,宸樓又是一夜燈火通明,宸親王已經一連幾夜召見了門下的侍衛和謀士,朝中大臣雖然覺得奇怪,但誰都知道大燕皇帝是鐵了心要把皇位傳給宸親王,所以便是他想翻出個什麽樣的浪來,他們也無話可說。

    燕祈然習慣性地掃了一眼燕禳常睡懶覺的地方,隨即又自嘲地歎了歎氣,禳兒已經送去西楚了,自己怎麽又忘了。

    正在他怔愣出神之際,墨銀神色匆匆地趕了過來,稟報道,“王爺,陛下和尹家的人過來了,這會兒到東籬園去了。”

    燕祈然聞言抬起眸,目光中寒光一閃,“什麽事?”

    “這幾日府中事忙,尹側妃身邊那丫頭偷偷出府去了國公府不知道是說了什麽,尹家和陛下就一道趕過來,興許是世子身世被他們察覺了。”墨銀小心翼翼地回話道。

    燕祈然薄唇緊抿,沉默著沒有說話。

    “王爺要過去嗎?”墨銀問道。

    燕祈然疲憊地閉上眼睛,淡淡道,“我有些累了,先睡會兒,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該知道的,早晚都要知道。

    燕皇一人走在最前,尹三夫人和尹元齊兩人神色焦急地跟在後麵,昨天玉錦神色匆匆地到國公府說沉香一直被軟禁在東籬園,人都病得神智不清了。

    她越想越不對勁,聯想自從德州回來以後,她幾次前來宸親王府看望沉香都被墨銀給推托出去,隻是自己忙於國公府的事務,一直不曾發覺異樣。

    東籬園的管事看到一行人來勢洶洶,一抬手招呼人守在了東籬園的入口處,恭恭敬敬地上前,“見過陛下。”

    “讓開!”燕皇麵色沉冷地喝道。

    “陛下,王爺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東籬園,還請陛下與王爺商議之後再來。”管事微躬著身,語氣卻是不急不徐,不卑不亢。

    宸親王府的人隻效忠一位主子,別的人管你是朝中重臣還是九五之尊都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們要做的隻要執行主子的命令就是了。

    “任何人?包括朕?”燕皇怒聲喝道。

    管事地淡淡抬頭望了一眼,平靜回道,“是。”

    尹三夫人焦急地隨在燕皇之後,東籬園守衛如此嚴密,便知道他們的猜測不假。

    “朕倒要看看,朕再往裏走,你們能將朕如何?”燕皇說著,便徑自往園子裏麵闖。

    管事的雖然不願起衝突,但又不得不執行主子的命令,一抬手便要召人阻攔,墨銀快步從宸樓趕了過來,“慢著。”

    管事的聞聲望了過來,看到他揮了揮手,便回身道,“都讓開吧。”

    燕皇回頭望了望黑銀帶著單喜和尹家幾人快步進了園子去,管事的步上前來道,“墨總管,他們去了,怕是會”

    “王爺讓他們進去,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必多管。”墨銀朝東籬園內望了望,淡聲道。

    管事的聞言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是。”

    一進東籬園,尹三夫人再也顧不得什麽君臣禮數,快步跑進了尹沉香所住的暖閣,焦急地喚道,“沉香,沉香,你怎麽樣了?”

    可是,沒有人,屋裏哪裏都找不到人。

    燕皇眉眼冷沉地掃了一眼屋內,朝身後的單喜道,“帶幾個人,在園子裏仔細找找。”

    “沉香,沉香”尹三夫人找不到人,聲音都帶著哭腔。

    她就這麽一個女兒,隻要能讓她過得好,她什麽都願意做,可是為什麽到頭來,她的女兒竟是落到了這步田地。

    所有人把東籬園裏裏外外都找遍了,單喜帶著人進來回話道,“陛下,外麵都找過了,沒有尹側妃的蹤跡。”

    “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燕皇沉聲問道。

    單喜微一怔,隨即轉身吩咐道,“再到園子裏找一遍,雜物房,水井,湖裏所有的地方都再搜一遍。”

    尹三夫人一聽,不由打了個寒顫,為什麽要搜那些地方?

    沉香,沉香,你到底怎麽了。

    正在眾人尋人之際,屋內的大衣櫃傳出一些細小的聲音,尹三夫人輕步走了過去,拉開衣櫃這才尋到窩在櫃子裏的削瘦女子,頓時哭了出來,“沉香,你這是怎麽了?”

    她伸手過去拉她出來,沉香卻抱著手中的繈褓,驚叫道,“別過來,別過來,不要搶我的女兒,不要搶”

    尹三夫人愣愣地站在櫃子外,哭泣著喚道,“沉香,你這是怎麽了?”

    “大夫說,三小姐是抑鬱成疾,太過想念孩子才會這樣。”玉錦過來,哽咽著聲音說道。

    燕皇走近前來,看著瑟縮在櫃子裏的女子,對單喜道,“去把世子帶過來。”

    尹三夫人也隻是以為她是因為孩子一出生就不在身邊才會成今日這般,聽到燕皇派人去帶孩子過來,連忙道,“沉香,快出來,禳兒一會兒就過來看你了,快”

    她想要再次將她從裏麵拉出來,尹沉香卻驚恐地躲避著伸過來的手,驚聲叫道,“不要過來,不搶我的女兒,不要害我的女兒”

    燕皇再一次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眼底掠過一絲深沉的冷,緩緩踱步站在櫃子外,道,“沒有人害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叫什麽?”

    尹沉香小心翼翼地抬頭望了望外麵的人,低頭望著懷中的小繈褓,恍然可以看到孩子稚嫩的臉龐,喃喃道,“她叫明珠,小明珠,娘的小明珠”

    尹三夫人聞言僵硬地愣在那裏,一股寒意自心頭升騰而起,驚恐地望了望麵色沉冷如冰的燕皇

    明珠?

    楚蕎死掉的那個女兒不就叫明珠嗎?

    燕皇又是何等睿智的人,就憑著這幾句話,再想到燕祈然這些的種種怪異行為,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念頭陡然間浮上心頭,讓他都不心手腳發抖。

    他微微一個踉蹌,借著手中的拐杖方才勉強穩住身形,一語不發地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一雙眼卻直直地盯著瑟縮在櫃子裏的尹沉香。

    單喜帶著人急急趕了回來,上前小心翼翼稟報道,“陛下,世子他不在府中。”

    “不在?”燕皇聲音沉冷地可怕。

    單喜望了望他的麵色,回道,“是。”

    燕皇點了點頭,斂目重重吸了口氣,沉聲道,“去,把當年給世子接生過的大夫和穩婆都給朕找來,還有清雲巷當日孩子出生去的大夫全都給朕找出來!”

    他怎麽就那麽糊塗,當日祈然能扔下沉香母子去清雲巷,又怎麽會在事後對楚蕎生下的孩子不管不顧。

    他隻當是他就算不喜歡沉香,起碼也會對這個孩子好,可是他怎麽就忘了,他這個孤僻冷情的兒子一向做事隻憑自己心意。

    他那樣寵愛燕禳,那樣禁止燕禳和沉香見麵,唯一的可能就是當年他就已經換掉了兩個孩子,因為燕禳是楚蕎的孩子,他才這般帶在身邊悉心照顧,百般寵愛。

    隻是,他若是想要留下楚蕎自有著千百種方法,何況還有這個孩子,他想不明白,他為何留下這個孩子,還要瞞著楚蕎。

    可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疏忽大意,沒有去細想過燕禳的身世,若非到了今日看到尹沉香這般樣子,隻怕他這一生都不會去想。

    尹三夫人和尹元齊這等精明的人,又豈會想不明白此刻去追查孩子出生當日的事,是起疑了世子的身世。

    尹三夫人望著櫃子裏的女兒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事情若真如他們此刻所猜想的那樣,那沉香的孩子,豈不豈不就是楚蕎那日抱著前來求救的那個女嬰,那個就在她和沉香麵前斷了氣息的瘦小女嬰

    單喜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來稟報了,他望了望靜坐在不遠處的燕皇,躬身步上前去,“陛下,派去尋人的侍衛都回來了,當年世子出生在王府接生的穩婆和大夫都不在上京了。”

    燕皇痛苦地斂目,握著龍拐的手青筋跳動,“果然呐”

    尹三夫人自然明白那一句果然背後所意味著什麽,痛苦地望了望蜷縮在櫃子裏的沉香,心下一橫道,“陛下,沉香的孩子死了,如今她也落得這般,陛下要為她們作主啊!”

    尹元齊聞言便是一陣驚恐,她這是瘋了嗎?

    如今就算知道燕禳的身世,知道他是楚蕎所生的,但世子終究是世子,他得宸親王的寵愛,這些年也得陛下的寵愛。

    皇帝難道會為了一個死了五年的孩子和一個外人處置自己的兒子和孫子?

    燕皇聞言望了望尹三夫人,又望了望瑟縮在櫃子裏的沉香,撐著龍拐站起身來,沉聲道:“去宸樓。”

    尹三夫人和玉錦哄著將沉香從衣櫃裏拉了出來,扶著她一道跟著去往宸樓,一路上握著女兒瘦削冰涼的手,道,“你放心,娘不會讓你的孩子白死的。”

    燕皇麵目冷沉地來到宸樓,樓中上下一片寂靜,墨銀帶著人一語不發地守在宸樓門外,看見過來的一眾人,並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

    “祈然呢?”燕皇沉聲問道。

    墨銀上前,回話道,“王爺剛剛睡下,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朕有要事,去叫他醒來。”燕皇沉聲喝道。

    墨銀卻沒有聽令而動,隻是平靜地重複道,“王爺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這個任何人,自然是包括他們麵前的這位九五之尊。

    “陛下,還是在等等吧!”單喜上前,低聲勸道,“王爺這幾日安排前線戰事,確實勞累了。”

    燕皇一聽又軟了心腸,單喜立即招呼人搬了椅子過來,伺候著他在院中坐下再等。

    尹元齊見狀,走近尹三夫人,小聲叮囑道,“一會兒,不要亂說話。”

    尹三夫聞言冷冷地望了過去,“我的外孫女死了,我的女兒落得這步田地,你讓我忍氣吞聲?”

    如今,女兒受了這般大的委屈,他無動於衷也就罷了,竟還不許她討還公道。

    尹元齊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上京幾大家族都紛紛倒台,隻有尹家還屹立不倒,他靠的就是摸準這帝王的心思。

    不管宸親王做了什麽,燕皇縱然此時氣氛,也不會將這個兒子怎麽樣,莫說是他換了孩子,害了那個孩子,就是沉香也死在這王府之中,燕皇也不會將宸親王府怎麽樣,對於這個兒子,他從來是一味妥協退讓。

    當年,他自己的兒子救他診治,不治身亡,燕皇也沒有訓斥宸親王府半句,何況如今?

    一行幾人在宸樓外靜靜地等,這一等便是三個時辰。

    午後,靜寂的屋內傳出細微的聲響,墨銀知道主子是醒了,招呼候在一旁的人送水送膳,伺候主子用膳,府中上下都忙著各自的事。

    燕皇起身拄著龍拐緩步走了進去,瞅見屋內正獨自用膳的燕祈然,麵上難掩病態的蒼白之色,一時間滿心的怒意和質問,也不忍發作了。

    “禳兒呢?”

    燕祈然隻是默然優雅地用膳,淡淡開口道,“讓人帶出去遊玩了。”

    燕禳是秘密送去西楚的,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現在是身在西楚與楚蕎在一起。

    燕皇自行在一旁坐下,直言問道,“燕禳,到底是誰的孩子?”

    “我的孩子。”燕祈然淡淡道。

    燕皇聞言胸口有些壓抑地起伏,沉聲道,“我是問他是誰生的孩子?”

    燕祈然不緊不慢地喝完了一碗粥,拿起帕子拭了拭唇,淡聲道,“皇帝陛下不是已經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麽?”

    燕皇不是氣是還怒,拄著龍拐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穩,“你當真當真拿沉香的孩子換了楚蕎的孩子?”

    燕祈然淡淡起身,麵上不喜不怒,淡淡掃了一眼尹三夫人和尹沉香兩人,道,“本王可沒有給別人養孩子的癖好。”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你說什麽?”燕皇走近,隔著桌子,沉聲問道。

    燕祈然走到軟榻坐下,隨手拿起還未看完的書,道,“皇帝陛下,當真以為讓人在茶水裏動點手腳,就能瞞天過海?”

    那麽多年,有不斷的暗殺,下毒中活了下來,入口的東西有沒有動手腳,他隻要看一眼就知道。

    “你”燕皇想要說什麽,卻終於咽了下去。

    當年,他已經一再小心,本以為當真瞞過了他的眼睛,沒想到他早就看穿了。

    尹三夫人聞言咬了咬牙,顫抖著聲音道,“就算你再愛惜楚蕎的孩子,沉香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虎毒堂且不食子,你怎麽可以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殘忍至此。”

    終究,她沒有聽清楚燕祈然那一句別人孩子的意思。

    燕祈然神色漠然地翻了翻手中的書,淡淡道,“那是不是本王的骨肉,好好問問你的女兒,或者問一問她的溫師兄?”

    尹三夫人猛然一震,這才漸漸思量明白這話中意思,麵上頓時血色褪盡,僵硬地扭頭望向尹沉香,“沉香”

    燕皇聞言壓下滿腔的怒意,道,“你早就知道,還娶她入府?”

    燕祈然目光始終在自己手中的書卷上,淡淡道,“那不是皇帝陛下您精心安排的嗎?本王怎麽好拂了你的一片心意?”

    “你早知道她懷上的不是你的孩子,還要娶她為側妃,到底是想幹什麽?”燕皇呼吸不穩地追問道。

    他越來越發現,自己很多時候是摸不準這個兒子的心思的,他想什麽,他做什麽,根本讓人摸不清他的目的。

    燕祈然沒有說話,麵上不喜不怒,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書,恍然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係。

    燕皇轉頭冷冷地望向尹三夫人母女二人,重重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膽敢混淆皇族血統?”

    若非祈然早有所覺換了孩子,那他們豈不是白白將一個賤民之子精心撫養。

    尹三夫人聞言一震,她確實不知沉香的孩子會是溫如春的骨肉,可是如今事情已經敗露了,沉香已經這般了,若再被問罪,可讓她怎麽活?

    “陛下,當初我們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是您派人找到我們,是您讓我們去了江南,如今宸親王說什麽,陛下便信什麽嗎?”尹三夫人淚流滿麵的質問道。

    燕皇聞言沉默了,不動聲色望了望燕祈然。

    燕祈然淡淡地抬眸望了過來,“三夫人言下之意,是本王歪曲事實?”

    明明是那樣淡淡的目光,卻驚得人一個寒顫。

    燕皇略一思量也明白燕祈然這般行事乖張的人,他既放他們進東籬園進去,便是有意要他們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隻是,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察覺了,又將計就計娶了尹沉香,換走她和楚蕎的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是不管怎麽樣,那樣小的孩子,她有什麽錯?”尹三夫人哭泣著說道,“王爺若要追查罪責,盡管向我們問罪好了,陛下和王爺都為人父,若受害的是你們的骨肉,你們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