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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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方成沉默了一小會,歎了口氣答道:“這個客棧其實是聚鷹幫的產業,我是聚鷹幫北方的一個小分舵的舵主,在這裏掛名做老板。隻不過,這裏天高皇帝遠,事實上這個客棧與中原總部聯係不多,基本上可以說是獨立的,以前也很少有中原的幫中兄弟到這裏來。”

    我再問:“你還負責監視這個鎮上江湖人物的一舉一動吧?我剛才在外麵大堂給了跑堂的幾錠銀子,是不是你看到銀子後下令去招來聚鷹幫的高手?你沒想到現在我還能站在這裏問你話吧?”

    他沒有回答,似乎是默認這一切。

    我繼續問:“我的銀子到底與聚鷹幫有什麽關係?為何聚鷹幫出動這麽多高手,追查區區幾錠銀子的來源?”

    萬方成回答得比較模糊:“具體原因在下不太清楚,我也隻是奉命行事。一年前就接到命令,見到銀子底部印有鷹圖案的,想辦法把銀子主人留住,並立即向上麵報告。”

    我問:“銀子背麵的鷹圖案,到底代表什麽?”

    萬方成答:“坦白說,我在這個客棧經營多年,從來沒見過印有鷹圖案的銀子,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但是幫內的人都知道,聚鷹幫有一個秘密金庫,裏麵收藏的銀子都印有鷹圖案,這些銀子作為儲備金,基本不在市麵上流通,所以江湖上幾乎沒人見過背麵有鷹圖案的銀子。一年前我接到命令時,上麵說金庫失竊,幫中正在全力追查此事,要各地分舵特別留意檢查印有鷹圖案的銀子。”

    很顯然,關於秘密金庫和鷹圖案銀子的事,萬方成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所以他敢毫無顧忌地告訴我,他身份低微,無權知道幫中的核心機密。

    金庫失竊,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許是個托辭,以聚鷹幫的勢力,怎麽可能連自己的核心金庫都保護不了?這點很難說得通。但是,對人宣稱金庫失竊,豈不是明著告訴別人,聚鷹幫太無能了?惟一的解釋是,當時發生的事情,遠比失竊更為嚴重,但又必須保密,兩害相權,隻能以失竊來掩飾這件事。

    一切可能還是與那件東西有關,但是,那到底是件什麽東西?目前為止,我隻知道吳智帶著一幫人在找這件東西,聚鷹幫的年輕人帶著多位高手也在找這件東西。陰差陽錯,他們都認為東西在我手上。

    吳智和聚鷹幫的人從沒明說東西是什麽,這個可能性也有兩點,第一是這件東西極為機密,不能隨便向人提起,第二是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隻是奉命行事,頂多聽說過那件東西的外觀,比如形狀、顏色和太小。

    無論如何,以萬方成的檔次,肯定對這件東西一無所知了。從根本上說,他隻是一個商人。

    我問萬方成:“剛才大堂來了六個聚鷹幫的高手,其中五個是你們幫主的五大護衛,另外一個年輕人是誰?”

    萬方成答:“統領這五個護衛的,隻有一個人——歸無情,他是聚鷹幫的頭號殺手,武功僅次於上官幫主。我以前也隻是聽說過他,此人是近幾年橫空出世的高手,江湖人稱‘無情劍’。坦白說,你沒被他殺死,我覺得很驚訝。要麽就是你武功比他高,要麽你們兩人還有什麽協議。”

    我冷笑:“這兩點你都猜對了。他們既然不住這裏,就是另有秘密據點或者聯絡處,我想知道這個據點或聯絡處在哪兒?”

    萬方成苦笑了一聲:“你殺了我吧,這點我不能說。說了也是死。”

    我沒有殺他,作為聚鷹幫的幫眾,當然有其不能對外人道的秘密,殺了他也沒用。

    我再一次轉換話題問道:“從昨晚到今早,這個客棧有沒有住進一個滿臉病容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臉色蠟黃,衣服也是黃色的,可能還有別的人跟著她。”

    萬方成低頭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沒有,昨晚隻住進了五個客商,但看上去像是江湖人物,分兩波來的。此後不久又住進了一個單身漂亮姑娘,大約二十歲,穿紫色衣服。”

    我最後問道:“你在這裏多年,有沒有聽說過‘塞外四傑’的名號?有沒有見過這四個人?”

    萬方成道:“知道但沒見過,聽說來過秀水鎮,行蹤顯得很隱密。他們是這兩年崛起的盜竊團夥,據說偷盜的技術很高明。隻不過,他們的稱號有點名不符實,因為四個人主要在中原一帶活動,塞外的朋友幾乎沒聽說過他們的名號,更沒見過他們的蹤跡。”

    我覺得沒什麽可問的了,站起身朝門外走去,開門時我感覺背後刀光一閃,出於本能,立即拔劍後躍,正看到萬方成從枕頭後摸出一把長匕首,往被子隆起的地方使勁插下。

    我用劍格開匕首,驚訝地問他:“為何無緣無故殺人?”

    萬方成苦笑道:“剛才的談話,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必死無疑。”

    我心中升起一股悲憤之氣,心想我問的基本都是常識性問題,並沒有逼你透露聚鷹幫的機密,你又何必為此要了別人的命?人家怎麽說也跟你同睡一張床,你可以不講情義,也不能把人家當成貓狗,想殺就殺。

    再說了,事情因我而起,她這麽屈死,豈不等於我間接殺了她?這幾天以來,我雖然對江湖人物沒什麽好感,但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因我的言行而被殺,就算她是個低賤的煙花女子,我也無法心安。

    我掀開被子,立即臉紅心跳,直怪自己太過魯莽,因為裏麵的女子一絲不掛。她大概十**歲,頂多二十,麵目姣好,皮膚像雪一樣白,隻不過滿臉恐懼之色,全身縮成一團,頭發散亂,雙手護胸,瑟瑟發抖。

    我移開視線,盯著被子一角,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帶著哭腔答道:“我叫阿紅,請別殺我。”

    我抓起床頭的一堆衣服,扔給她,命令道:“趕緊穿上衣服,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

    阿紅立即從床上起身,顧不上羞恥,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我極力想控製自己不去看她,還是不由自主偷瞄了一眼她的側影,這是一副充滿誘惑力的**,曲線玲瓏,凹凸有致,胖瘦適當,幾乎稱得上完美無暇。除了能最大限度地勾起男人的幻想和**,也能讓人產生強烈的憐惜之心。

    我心想,萬方成這個老混蛋,選擇女人眼光精準,卻是個冷血動物,隻有**,沒有溫情,不懂得珍惜世上美好的東西。

    阿紅本想快點穿上衣服逃離此地,沒想到心急忙亂之下,欲速則不達,衣服不是前後搞反,就是左右不分,穿了許久,仍然衣衫不整。

    萬方成看著阿紅的慌張樣子,慘然笑道:“你放了她,會給我們兩人帶了很多麻煩,甚至有性命之憂。人在江湖混,不能有太多仁慈之心。”

    我冷笑:“我自踏入江湖以來,麻煩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多這麽一件。還有,請你仔細想一想,如果我要消除剛才談話給我帶來的潛在麻煩,應該殺的是你,而不是她。她隻是個局外人,沒有人會注意一個煙花弱女子的一言一行”

    我盯著他,強裝凶狠地說:“對我而言,你的威脅比她大。”

    萬方成沉默不語,我用劍指著他,說:“記住,我不逼你,也不殺你,但你也不能殺她。咱倆剛才的談話,兩個人知道,或者三個人知道,區別並不大。”

    萬方成歎了口氣,說:“既然王兄弟如此仁義,我又何敢再殺人呢。隻不過,我還要奉勸王兄弟一句:你雖然劍法高妙,但年紀輕輕,且從你剛才的表現看來,江湖經驗不足,又心軟仁慈,憑你一個人,絕不是歸無情的對手。況且,他身邊還有五大護衛。所以,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

    我冷笑說:“謝謝善意提醒,但你未免太高估了歸無情。剛才在大堂裏我們交過手,我沒出招,他都殺不了我。至於那五大護衛,根本不堪一擊。”

    這話倒也並非完全自誇,歸無情出手迅捷陰狠,當時把我攻了個措手不及,隻怪我江湖經驗不足,而且事先有意在那漂亮紫衣姑娘麵前顯擺,沒有全力戒備,否則就算我出手殺不了他,自己也不會這麽狼狽,全身而退綽綽有餘。當然,那五個護衛確實是個障礙,如果一擁而上,我抵擋起來可能會很吃力,但堅信他們要殺我沒那麽容易。

    萬方成欲言又止,這時阿紅終於穿好了衣服,還整理了一下頭發,走到我麵前彎腰行了一禮,怯怯地說:“謝謝王大俠的救命之恩,有機會我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我盡量用冷淡的語氣說:“記住管好你的嘴,別給我惹麻煩就算是報答我了。”

    她含淚點點頭,轉身朝門口走去。

    我心想,自己號稱大俠許多年,踏入江湖以來所有的人都把我當乞丐,倒是眼前這個低賤的煙花女子將我稱作“王大俠”,這個稱號我自己在心裏默念了許多遍,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還是第一次,而且聽得出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沒有一絲吹捧或客氣的成份。

    我不禁怔怔地從背後看著她離去,她穿上衣服後仍然明豔照人,我感覺這個世界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這麽一個如花的女子,可悲地成為萬方成這個老家夥的玩物,而且還得不到一絲憐憫與尊重,隨時可能成為刀下之鬼。

    再看萬方成,一臉胡碴,嘴大眼斜,滿身肥肉,人物猥瑣不堪,他憑什麽夜夜笙歌,糟蹋這些花季姑娘?想到這裏我心裏就有一股氣。

    我又重新坐下,對萬方成說:“進店時我就給了你五錠銀子,這筆帳我要跟你好好算一算。首先給我開個房間,然後把你店裏最好的招牌食品挑幾樣送到我房裏,還要給我兩套合身的衣服,準備水給我洗個澡。”

    最後我冷冷地命令:“還有,我要住在昨晚來的那五個客商隔壁,不要問為什麽!”

    萬方成立即恢複了老板的神態,點頭哈腰笑道:“王兄弟盡管放心,一切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