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也沒想到，神使會主動找我回去。

    那一天隨著雪花落下的，還有一封信，不偏不倚地飄到我的腳前。

    信上用了一係列沒有實際意義的恭維話，隻有幾句還算扣題，讓我回去慶祝王的六千歲生日。

    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去赴這鴻門宴？想是那小子記起雲澈王杖在我手上，怕我奪他王位，想把我除掉而耍的把戲。

    然而，不去赴宴，自不等於不去教育他為王之道。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在我揚手燒毀信件時，我正對的那棵樹的後麵竟顯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王兄……”那女人畏縮地探出頭，輕聲喚著。

    “惑？”我詫異，那人正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你怎麽來了？”

    “王、王弟他最近太亂來了，我想汝——你應該能降住他，又怕你去赴宴，所以……”惑結結巴巴地學著我慣用的稱呼方式，再加上她天生膽小，說著如同叛亂的事，聲音越來越小。

    歎了一口氣，我將她領進空乏，苦笑：“我看起來有那麽笨？放心，我本來也打算回去一趟，隻不過提前了罷了——聽說他二百多年前放縱屬下，讓人魚絕跡了？”

    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疑惑我消息的來源。片刻後她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顆夜明珠：“我還打算拿它當證據呢……沒錯，這就是他所謂的戰利品。”

    惑的話音未落，背後就傳來了水泡破裂的聲音。我連忙回過頭，抬起右手接住了從魚缸中刺出的水刃。

    “殺……”漣姬陰森的聲音叫著。

    “你怎麽一見神族就失控！”我一邊用左手彈了彈魚缸，一邊不滿地看了看流血的右手，“如果我受傷了還怎麽複仇？給我安分點！”

    惑眨著她冰藍色的大眼睛，問：“複仇？為什麽？那不是王兄你自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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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七千八百年前。

    漫步在幾乎不曾深入的自然中，漠律感覺重生了似的。

    四周樹木叢生，溪水叮咚作響，群山在遠方擎天，暖風吹拂過大地。

    漠律越來越不明白，這裏為何被稱為“禁地”。

    不遠處有煙升起，隨著風在空中飄搖。他想了想，跑了過去。

    那裏有幾戶人家，是人類。

    躲在一棵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長得那麽大的樹後，漠律悄悄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也許是因為太好奇，他走了神，直到有人從背後抓住了他的肩膀，才意識到狩獵歸來的那兩人的存在。

    “無論身在何方，如果沒有被傷害，就算無法溝通，也不要先去傷害別的生物”，漠律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也是這麽做的。所以他雖然想要脫身，但什麽都沒做，就隻是放任人類圍在他身邊，說著他不懂的話。

    至於人類，漠律的出現讓他們感到奇怪。漠律身上的宮廷華服對於披著獸皮的他們來說，無異於天外來物。

    “唉唉？汝等做什麽？”見人們開始靠近他，研究起他的衣物，漠律慌張起來，“這可算是汝等先傷害孤的！”

    最擅長的冰法術從他腳邊向外蔓延，冰在逼退了人類後向上突出了刺，化作尖銳的冰牆，將他圍在了中間。

    但漠律很快就收手了，牆外的人已經跪下，紛紛請求神明恕罪。

    更重要的是，他覺察到了遠處強大的威壓，是王。

    漠律有些不知所措，隻能站在原地，目視著王與一隊護衛騎著馬靠近——他還看到了緊跟在王身後、抬起眼皮偷偷瞄了他一眼、垂頭喪氣的望川。

    “父王……”漠律的聲音柔和下來，略顯膽怯。

    “汝真是愈大愈調皮了，”王的眉毛微皺，但明顯並未生氣，反而透露出一絲寵溺，“去魔界，汝與望川共處，朕並不如何擔心；可這次卻獨自跑了下來，此處可有可眷戀之物？”

    漠律沒有回答，低下了頭。

    “難道朕真的需要把汝關在釋天宮裏嗎？”騎上望川的馬，回去的路上，王背對著他，淡淡地說。

    隨汝吧，反正孤也隻是個道具罷。他這麽想著，終究沒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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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千年一回首，燈火終闌珊。

    大雨傾盆，擊滅了世間的一切火焰，卻獨獨剩下天神的怒火，熊熊燃燒。

    王怒氣衝天地瞪著與他對峙的漠律，咆哮：

    “漠律！休要再鬧！汝若如此不知悔改，朕便將汝軟禁至朕駕崩之時！速與朕回去！”

    漠律全身散發著苦澀的氣息，仿佛有著說不盡也說不出的憂鬱。他苦笑著抿了抿嘴唇：“若是孤說‘不’呢……孤若不隨汝回宮，也就不會被軟禁……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就算要用暴力，朕也一定要帶汝回去！”王不再鎮定，揮起雲澈王杖，發起了攻擊。

    雙神之戰，天地為之震撼，日月為之傾移，星雲為之消散。

    王似乎衝動過頭，最後竟使出奪命一技，直向漠律逼去：

    “汝為何不願回去？待汝繼位，這世間的一切都將是汝的屬下與奴仆！”

    漠律卻驀地跪下了，也不躲閃，任憑那疾馳而來的利刃穿透了自己沒有防禦的胸膛。

    “孤，並不想要，屬下和奴仆啊……朋友……有那麽難嗎……”血順著他的嘴角和衣裳流下，染得積雨一片血紅。

    “這一擊，就算是孤作為一個不孝子的贖罪吧……還請父王，不要再管孤了……”強忍穿心之痛，他磕了個頭，站起，目光堅定而清澈。

    王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亦或是想要幫他療傷。但他終究什麽都沒做，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了。

    漠律低下頭，透過胸口的傷口，能夠看到裏麵有一顆冰藍色的晶核飛速旋轉著，隨著它的旋轉，傷口也在迅速愈合。

    沒關係，還死不了。漠律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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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遺忘的往事又被想起，我有些不快。

    “我是自願的，可她不是，”我又彈了彈魚缸，“漣姬，人魚族末代五公主，一心報仇，血洗神殿。”

    “但那也不能——咦？王兄的手？”惑還沒說完，就突然注意到了我的手。別說傷口了，連疤痕和血跡都不見了。

    “先別管那個，”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有個晶核心髒的，“我隻是想回去給那小子一點教訓，而且我還另有打算。”

    惑欲言又止，我示意她說下去。

    “王弟他如今勢力很廣，雖然向外界的出兵權在望川元帥手中，但他幾乎控製了所有軍隊和地方。王兄一人，恐怕……”

    望川元帥？噗，那家夥還沒告訴我他掌權了，不過沒事就跑到下界玩失蹤的的大元帥……

    “你把我當什麽人？一個無能的昏君和一群無能的士兵罷了，還不及我一個階級勢力呢。”妖靈之王可不是空頭銜，“我明天晚上回去，你先去告訴望川，小心隔牆有耳。”

    惑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出門走出結界，便不見了蹤影。

    轉身走進內閣，我想我需要收拾一下東西了。

    “你就靠這些硬闖神殿？”輝擺弄著我桌子上準備好的東西，驚異地盯著我。

    “誰讓你動的？”我使勁戳了一下他的額頭，邊收拾邊解釋，“這些足夠了，算上隨身的都三件了。”

    緋海鏡音、雲澈王杖、記事本，除了記事本，他都能理解用途。可現在輝卻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那個本子有什麽用嗎？”

    我笑了一下，把本子收入裏懷。

    “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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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世之初，有巨靈石，匯聖魔之精血，經天神之百煉，終成一曠世神兵，皆雲：得之而得天下。餘之邊料，化三晶石，人、神、魔各一。——《大荒經·北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