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市政府秘書不上班。

    葉紫撥通吳處長的電話說，不是說好的嗎？今天向你匯報項目的事。

    吳處長說，葉經理呀。邱市長都打招呼了，這可是急辦的事。老頭子那我是知道的，一般是不給人說話的，你這事情，他下這大工夫，莫不是貼了什麽特殊膏藥？

    葉紫說，膏藥沒能貼。人家邱市長是幹事的人，想把項目搞好，弄點政績，來考察了一次，認為我們有實力唄。

    吳處長就更加驚訝，忙“哦”一聲說，你說邱市長還親自考察了？沒搞錯吧？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葉紫說，時間短，來時我就跟邱市長說，是不是喊上你，他說，老吳就別喊了，時間短，等下次吧。市長的話誰能不聽呢？確實是沒顧得上通知你。為補失誤，大姐讓我約你來，再次考察一下。大姐說，“吳老板”是自己人了，對項目懂，內行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那頭的電話忍了半天，聽得出來，有笑聲。過了一會兒說，我有事，走不了呀。

    葉紫說，今天準備的有“海鮮”。隻你一個人，可不能不夠意思喲。星期六，又沒公事，車就在你房子下麵等著呢。葉紫又補了一句：上次來時見到的那位雪韻花小姐，我特意給你請來了，專門為你當導遊，她對虎門那地方熟悉，可以順便來一次海水浴。回來請你輕鬆輕鬆。

    過了好一會兒，那頭說，好吧，真煩。有你葉經理漂亮的身段，那一張甜嘴，那一身絕活，誰能拒絕得了呢。

    吳處長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下了樓，坐上葉紫的車，往虎門開去。

    上了車，葉紫介紹說，這位就是雪小姐。於是，雪小姐就把項目書送到吳處長手裏，並說，看看吧？

    雪小姐有點冷冰冰的，伸出的小手也冷得透心，四指修長，指甲染得血紅。再看雪小姐，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絲紗披肩，下身是斑馬色的短皮裙子，上身是用紅色緞麵製成的短衫。胸開著，兩隻**罩著黑色皮乳罩，每隻皮乳罩的中央還繡著一隻精美的藍色小蝴蝶。頭發不長，紮一隻辮子，辮梢染成金黃色。胳肢窩夾著一隻黑色發光的小包，體內散發出幽幽的鬱金香味。

    吳處長與她坐在一起，聞到雪韻花身上的氣味，幾乎不能自已。

    接過項目書，吳處長說，這項目書的外殼製得這般精美。什麽？“紫藤公寓”，這項目名稱起得好，起得好。

    雪韻花說，現在讓我當項目經理，你可得給麵子喲？

    吳處長說，那是。那是。

    虎門那一帶我最熟。在那兒建成公寓，來往旅遊的人，可以在此住宿，對增強旅遊密度很有好處；再者，看過前人抗敵業績，躺在“紫藤公寓”裏，這富有詩意的地方，會讓人浮想聯翩的，這是一種粗野與淡雅反差的美。雪韻花介紹說，公寓建成後，可以在水上放映電影，讓旅客感受中華民族的曆史，寓教於樂，豈不妙哉，豈不美哉。

    吳處長說，好。一巴掌拍在雪韻花的腿上。並說，說得太好了。雪小姐話說得美，人長得更美。見到你，我覺得跟見到香港的張曼玉一樣。

    雪韻花不屑一顧地說，我長得有張曼玉那麽醜嗎？張曼玉有骨感嗎？圓圓的臉，永遠是個娃娃。現在這年代，講究的審美觀點是力度。你看李嘉欣，那臉，脖頸上筋都出來了，那才叫美呢，那才叫有棱角呢。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居然對美學知識了解得這麽多。佩服，佩服。吳處長說，唉，我們老了，改革開放來晚了。

    雪韻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一種美叫躲躲閃閃的美，或叫朦朦朧朧的美，四十年代，在上海、重慶那些地方，講究資產階級情調，開始時有了朦朧詩，像徐誌摩。這種美，若即若離，已落後了。“文革”時期，沒有美可言，美的東西為醜，隻認為太陽是美的，貧窮的是美的，王進喜是美的，雷鋒是美的，當然也長久不了。剛改革開放時，人們對外國的洋玩意，感到新鮮，認為維納斯是美的，蒙娜麗莎是美的，這種美是半遮半掩式的美，是青澀的美。現在不同了，講究的是個性美，是性開放的時代，我們這一代成熟了！這就是個性。

    有點道理，有點道理。吳處長說著，並把頭點著。

    雪韻花用手在吳處長頭上摸了一摸，往她胸脯上一扳，說，什麽有點道理？這是事實，是真理。

    吳處長連說幾個“是”。葉紫開車，從倒車鏡裏見到這情形，覺得這一對野鴨孤雁，浪漫得很喲，不覺微笑。

    來到項目地點，葉紫攤開圖紙，對照論證報告，一一解說。

    吳處長覺得如此設計，如此妙想，真是別出心裁。

    看累了，兩個女士陪著吳處長到海裏遊泳。

    別看吳處長年齡大，又腆著個大肚皮，遊泳技術可不差。一會兒浮在上麵仰泳，像漂浮的甲魚，一會兒又表演蛙泳，如同一隻大青蛙。在這片水域，極其自如。

    遊了一會兒，雪韻花和葉紫站著，齊腰的水衝浪著，她們看吳處長遊泳。隻見一個浪頭過來，吳處長不見了，雪韻花和葉紫在淺水處，覺得有點玄，也很擔心，就喊。一會兒，見水中浮起一個“葫蘆”來，剛鬆了一口氣，忽又不見了，雪韻花到處找，也沒有找到。

    葉紫也急了，覺得這老吳，怎麽到水裏就跟小孩子一樣，隻知道玩，忘乎所以了。這海裏什麽沒有，萬一遇上大鯊魚，怎麽辦？

    正焦急時，忽然從雪韻花大腿邊站起一個人來，嚇得大叫，一下子頂翻了，再站起來，定睛一看，是吳處長，她兩隻小拳頭像雨點打擊著吳處長的光頭，四周的人都往這邊看，吳處長也有察覺，就有點想法，怕遇上熟人，笑著對葉紫說，到淡水池去衝一下，走吧，玩好了。

    葉紫說，吳處長可是大鯨呀，到水中能大展身手，遊刃有餘。

    雪韻花說，吳處長在水裏，英雄了得，像個男人。

    吳處長得到兩位小姐的誇獎，已全部放開，神情激蕩地說，我不遊泳，在岸上也像個男人呀。不信，以事實說話嘛。

    雪韻花說，不要放空炮，吹牛怎麽行呢？

    吳處長聽了，感到雪小姐野得可以，雖在水中泡了一下，仍熱血沸騰，激情難以抑製。他深情而又邪惡地望雪小姐，半天說不出話來。

    雪韻花兩眼汪汪，嘴角有一絲鄙夷的微笑，似乎在說，你行嗎？這更加激起了吳處長的心火，他把手放在雪小姐那雪白的肩上，輕捏，雪小姐仿佛沒感覺似的。吳處長沒轍了。

    吃過飯，跳了舞，葉紫對吳處長說，你可得把我們的項目報告書放在心上喲。

    吳處長說，都放在我包裏了，你們就等著聽好消息吧。

    葉紫說，讓小雪陪你，我公司有點事要先走了。小雪可是嬌滴滴的喲，不要太粗野呀。

    吳處長說，你去，你去，別開涮了。

    葉紫回到公司，把情況向紫藤說了，說情況進展得非常順利。又說，這樣順利，是不是要更加小心？

    紫藤說，我也在想，是不是有哪些方麵沒想周到？

    這時，黃安與二虎也來了。

    黃安說，吳處長家已去過了，他妻子身體不太好，精神有問題，半天說不出話，瘦得跟麥片一樣，看來，這種情況值得同情。

    紫藤聽黃安如此說，心想，這男人同情心很強，看來是個好男人，愛意又增加了幾分。紫藤又想，沒有同情心的人是可怕的，也就不是人了。

    而葉紫卻不這麽認為，她想，黃安愛管閑事，老吳在外風流，家裏有個得病的妻子，這樣還同情，這樣的人還是不是男人，值得考慮。在葉紫心中，男人應堅毅穩重，像二虎，從來就不多說一句話，那才叫男人。

    各路進展得都很順利，看來萬事已備，隻欠邱市長開會拍板了。紫藤說，但我總在考慮，剛才也說，這樣順利是不是有疏漏，會不會出事？

    黃安說，大事不會出的。我們的工作取得了決定性進展。依我看，得到這塊地皮是沒有問題的，這是樂觀的考慮。黃安分析道，從另一角度考慮，我們這種競爭，是有風險的。我們了解自己，了解決策方，但我們不了解競爭方。兵書上有，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我們雖不了解對方，但我們了解自己，加上決策方，我們勝算的把握應該占百分之八十左右，不會低於這個數。其他各家，會不會了解我們，至少從目前情況看不會。具體操作，就我們四位，不說生死與共，交心知底，單從利益上說，辦好了，不管老板給我們多大利益，我們都不會計較，但至少要比我們出賣情報所得利益為大。黃安又說，我們不是傻子、瘋子，不會幹愚昧之事。如果有一方知道了我們的底牌，下注更大，另出奇招，還有個先來後到之說。奇招也不能奏效。即使奇招奏效，我們可以向邱市長私下索賠，其利益也不會低於前期的投資額，也可大大地撈上一把。

    紫藤覺得分析全麵，十分有道理，“嗯”了一聲，表示首肯。

    葉紫也覺得對，但她對黃安總有那麽一股情緒。什麽情緒？她認為黃安有些無賴的思想，但是，在當前來說，這，也是唯一的正確分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