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肆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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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風塵仆仆、行色匆匆的師兄弟兩人終於來到長沙郡的郡治湘縣。

    隻見湘縣城內青石鋪地、人煙稠密、店肆林立,有茶坊、酒肆、商店、肉鋪、公廨等等,每個店肆都掛著高高飄揚的招牌旗號。

    商店中有賣綾羅綢緞、珠寶香料、布衣長袍、麵具首飾的,此外尚有從事醫藥門診、馬車修理、美容理發的,從事各行各業的營生,街邊鋪麵都有。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大腹便便的做派老爺、有悠閑自得的俊雅公子、有沿街叫賣的小商小販、有打聽地方的外鄉遊客、有乘坐馬車的大家閨秀、有東遊西蕩的街巷小兒、有呼酒買醉的豪門子弟、有告哀乞憐的殘疾老人,男女老幼,什麽樣的人街上都能看見。

    隻聽見街上吆喝聲、叫賣聲、呼朋喚友聲,響成一片,十分的熱鬧。

    鍾離昧抬頭一看,日頭已經偏西,已經到了中午吃中飯的時候了,兩個人就走進了街邊一個適合他們消費水平的普通客棧。這個客棧一層是個酒肆,樓上供客人們住宿,後麵院子裏有供住宿的客人們關馬和騾子,以及停馬車的地方。

    鍾離昧他們辦理好住宿,把兩匹騾子關在後麵的馬廄裏,然後兩人分幾次把藥材搬到他們住宿的房間裏麵。

    忙完這些以後,他們倆就到下麵的酒肆去吃午飯,準備養足精神好去尋找藥材的買家。

    在客棧樓下的酒肆裏麵,隻見店小二端著食客們點的酒菜飛快地在酒肆裏走來走去,還不時傳來食客們的猜拳行令聲、聊天說笑聲、觥籌交錯聲。一看就知道,酒肆裏的生意非常的好。

    他們選了門口臨街的一張宴幾(古時酒肆的桌子)坐了下來,點了一個麻辣子雞、一個臘味合蒸、一個火焙魚、一個紅燒肉和一個板栗燒菜心,一共五個菜,再要了兩壺好酒。

    點完酒菜以後,兩個人就坐在宴幾前等著店小二上菜。

    這時,韓信隔著酒肆透明的玻璃窗看見外麵街道上行來行往的大姑娘、小婦人,環肥燕瘦,豔麗多姿,隻覺得她們各有各的嫵媚,各有各的俏麗,就開始饒有興致地在窗邊慢慢地欣賞起來。

    鍾離昧見狀忙對韓信囑咐道:“韓師弟,我給你提一個建議,你欣賞美女我沒意見,隻是希望你以後看見漂亮姑娘的時候可千萬別直愣愣地死盯著人家看,連道都走不動,好不好,那樣就有點太失禮了!我跟著你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塊把人丟姥姥家了。”

    韓信知道鍾離昧是說自己在曹小妹家裏的表現有點太差勁了,就微微一笑,厚顏無恥、強詞奪理地替自己狡辯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句話是《詩經.關雎》裏麵的詩句,換句比較通俗一點的話說,就是“婀娜多姿、賢良淑德的好女孩,每個男人都喜歡追求過來作為自己的妻子”。

    這時剛好從他們宴幾旁邊緩緩走過一個俊俏的年輕公子。

    鍾離昧瞥了他一眼,隻見這位公子相貌俊美異常,手拿折扇,神情儒雅。寬袍緩帶,頭戴書生頭巾,英氣勃發。一看就是一個很有朝氣的讀書人模樣的俊雅少年。

    很明顯,他聽到了他們師兄弟倆人剛才的談話,就低下頭用隻有他們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悄悄地對他們倆說:“兩位兄台,官府現在頒布有焚書令,‘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千萬不要在酒肆裏麵當著這麽多人隨心所欲地沉吟詩句,當心會招來飛來橫禍。”

    鍾離昧聽了猛地一怔,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對他的提醒表示感謝。

    然後鍾離昧向他抱拳施禮,誠摯地邀請他:“這位兄台,你貴姓啊?我看你今天好像是一個人來這裏吃飯,你和我們師兄弟兩人在此相遇,可算有緣。相請不如偶遇,可否一起熱熱鬧鬧地喝幾杯薄酒,交個朋友?”

    那位俊俏公子,躊躇了一下,看到鍾離昧真摯的眼神,臉一紅就在他們宴幾旁邊的空凳子上麵坐了下來。

    他也對鍾離昧他們抱拳施禮,彬彬有禮地說:“如此就多謝兩位兄台的盛情了,我免貴姓張,兩位兄台尊姓大名啊?”

    鍾離昧回答道:“我叫鍾離昧,這位是我師弟,他叫韓信。”

    鍾離昧轉身叫店小二添了一副餐具如匕、箸、羽觴(當時的酒杯)放在張公子前麵的宴幾上。

    韓信見張公子儒雅俊朗、風度翩翩,也對張公子頗有好感,微笑著對張公子說:“很高興認識你,張公子!”

    張公子微微一笑,對他們倆說:“兩位賢兄,看樣子你們兩位比我稍微年長一點,我們三人幹脆以兄弟相稱,我稱你們為兄,你們稱呼我小弟,如何?”

    鍾離昧說:“如此甚好,愚兄敢不從命!”

    等他們點的酒菜全部上齊了以後,鍾離昧把三個人的羽觴都倒滿酒。然後他用雙手端起自己前麵的羽觴,一仰脖子,一飲而盡,對張公子說:“今天能認識張賢弟,實在是三生有幸,我先幹為敬,敬張賢弟一杯!”

    張公子小小地用嘴抿了一口,麵帶歉意地對鍾離昧說:“鍾離兄豪氣,小弟佩服得緊!我酒量甚是有限,實在陪襯不起鍾離兄的雅量,請鍾離兄原諒我則個。小弟不敢跟鍾離兄這樣敞開了喝,我慢慢地陪著鍾離兄就是了,萬望鍾離兄不要生氣!”

    鍾離昧哈哈大笑,對張公子誠摯地說道:“張賢弟怎麽這麽客氣,是愚兄過於唐突了,我是一直習慣了這麽喝酒,所以每次都這麽放浪形骸。張賢弟你不必介懷,盡管隨意便是,咱們兄弟三個今天每個人喝高興了就好。”

    就這樣兩個人在桌子上互相敬著酒,你喝一杯,我抿一口,中間夾著韓信也時不時地舉起自己麵前的羽觴湊熱鬧地過來跟他們互相碰一下杯,參與一下,助助興。

    鍾離昧喝得甚是豪爽大氣,張公子喝得甚是秀氣文雅,韓信介乎他們之間,發揮著正常人的酒量。

    三個人雖然喝酒風格迥然不同,但是年紀相仿,一起說說笑笑,倒也喝得高高興興的。

    慢慢地,就看見張公子白皙光潔的臉蛋上浮起一層淡淡的暈紅,眼看著他開始露出一點似醉非醉的神態來了。

    鍾離昧一仰脖子,喝完一杯酒,向張公子好奇地打聽:“張賢弟,我們兩人是偏遠地方來的星鬥小民,我們那裏信息閉塞,剛才張賢弟你說的焚書令我們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能不能麻煩張賢弟你跟我們仔仔細細地講一講?”

    張公子歎氣道:“這個焚書令剛剛公布不久,兩位賢兄不知道也實屬正常。今年年初,始皇帝有一次在鹹陽宮殿裏麵舉行規模龐大的酒會,招待文武百官。在酒會上博士齊人淳於越對始皇帝說:‘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輔枝。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他公開發表意見反對始皇帝實行的郡縣製,要求始皇帝遵循古製,分封皇室宗族子弟。始皇帝將這個議題交由大臣們互相辯論。丞相李斯對淳於越的觀點狠狠地加以駁斥,並向始皇帝主張要禁止老百姓們借古諷今,以私學來誹謗朝政。

    始皇帝采納了丞相李斯的這個十分荒唐的建議,批準了一個打擊天下讀書人積極性的焚書令。這個命令的意思就是要焚燒除《秦記》以外的所有六國的史書,不屬於政府博士館收藏的而是個人擅自收藏的《詩》、《書》、諸子百家學說的書籍等也要在官府指定的期限內交出來燒毀;隻有民間講求醫治病、占卜、種樹之類的書籍可以不被燒毀。有敢當眾談論《詩》、《書》的人要被在鬧市裏處死,以古非今的人統統都要被誅滅九族;禁止私人開辦學堂教書,想學法令的人都要以官吏們作為自己的老師。”張公子神情鬱鬱地接著說。

    鍾離昧一聽,非常生氣。他眉頭緊皺,怒目圓睜,正想要說一點什麽過激的言論表達一下自己對這個狗屁不如的焚書令的不滿和憤慨,忽然聽到外麵街道上由遠至近地傳來急促的馬蹄。